黃掌櫃點點頭,“确實如此,可初七當日,我讓德勝去梅園請裴四爺,左等右等四爺沒來,這要讓我如何還,本息早已預備好,就等着四爺過來了。”
二林臉上搖搖頭,“可有人證明你們去過?”
黃掌櫃一怔,“這......”
二林笑了,“紅口白牙你說了就是事實?我還說我見過閻王爺呢,你信嗎?”
這七八個壯漢哄笑起來,黃掌櫃氣得臉色鐵青,不過一時語塞,不知如何說,那二林接着說道。
“行了說正事,今日是八月十八,你看清楚,借據的中縫處有兩行字,如若未能按時歸還借款的,每日利息将是上日本息金的二成。”
二林朝身後一伸手,随着他的動作,一個随行的人遞過來一個算盤,二林抖動了一下算珠,快速撥打起來,口中報着數字。
“初八就是二百七十六兩銀子,初九就是三百三十一兩......到了今日,就是一千七百零七兩銀子,看在你是老主顧,零頭可以不要了,可這一千七百兩銀子,是一個子兒都不能少的!”
那幾個魁梧的家夥,拎着手中的棍子,不斷敲打着醫館内的東西。
震天的聲音,讓周圍圍觀的人都朝後退去。
“對,算賬一個子兒不能少。”
外面的人鬧哄哄的,都被這個算法吓到了,二林回身笑着蹲在裴四爺的身側。
“老爺子,您瞧着如何?”
黃掌櫃這才覺得事情不妙,湊到近前仔細看看中縫處,果然在借據的中縫内是一豎排小字,晚一天還錢,就要翻二成利率。
黃掌櫃臉色瞬間白了,眼神不斷轉換,想來已經明白了其中的關鍵,仰頭慘笑了幾聲。
“我黃宗明接管了祖上傳下來的醫館,兢兢業業二十多年,沒想到被你們算計了,上月我店鋪失火,藥材慘遭損毀,那是剛剛采購的一批貴重藥材,被逼無奈才找裴四爺借錢。”
黃掌櫃頓了頓,“此刻想來,這失火還有借貸,到最後的不露面,都是你們精心布局的啊!一千七百兩,你們是奔着我這個鋪面來的,想要是吧,我就是砸了也不會給你,大不了咱們去見官。”
周恒聽得真切,黃掌櫃沒說的時候,他就覺得這裡有貓膩,二林這小子人品有問題,如此出頭,顯然是找到靠山了。
二百兩的借款,一個月要三十兩利息,算算在古代百分之十五的利息還算公道,隻是後面這驢打滾兒的利滾利太吓人了。
周恒不會打算盤,不過心算還是很厲害,算了一遍,真的如此,二百兩瞬間變成近一千七百兩。
看來這個數字是早有預期的,雖然不知道這房價幾何,不過二林和那裴四爺的意圖明顯,這是想要榨幹黃掌櫃無疑。
縱火、借貸、失蹤,所有的事情連起來不由不讓人多想,這都是有所預謀,隻是缺少證據。
同為醫者,周恒對黃掌櫃如此遭遇有些不忍,剛要邁步進去,他的手臂被人拽住。
回頭一看不是旁人,正是薛老大,此刻正歪着頭看向自己。
弓下身子湊到周恒耳邊,一臉八卦地問道:
“咋了這是?”
他嗓門大,雖然壓低聲音,可周圍的人都聽得真切。
一個老翁極為熱心,三言兩語将事情講述了一遍,恨不得将二林的嘴臉都描繪出來。
周恒臉頰抖了抖,不佩服這些人的觀察力不行啊。
就在此時,醫館中已經激烈的争執起來,黃掌櫃的臉色青白,嘴唇有些紫绀,一手捂着兇口,一手顫抖地指着二林他們。
“你們這是欺淩百姓,青天白日下,做出如此劣行,走我們去見官。”
二林将賬本一合,臉上帶着期待的笑容。
“走吧,牙行的人我已經帶來了,讓他算算價值,然後咱們去衙門确實要好好說說,你自己簽署的借據,上面的内容不仔細研究,此刻在這裡耍賴,我倒要看看誰占理。”
一個穿着綢緞的男子走上來,朝着二林和裴四爺見禮,舉着算盤霹靂啪啦一頓撥拉,臨了舉着算盤給黃掌櫃看了一眼。
“這鋪子的價值有一千六百八十兩,與借據上的一千七百兩差了二十兩。”
黃掌櫃已經搖搖欲墜,德勝趕緊上前扶住黃掌櫃,雙眼紅腫地盯着黃掌櫃。
“掌櫃的别動氣,咱拗不過啊。”
二林笑着上前,“他說得對,今日還了,算上這店鋪内的藥材還夠還賬的,如若明日就不夠了,你還要倒找我銀子。”
黃掌櫃啐了一口,“呸,我就是砸了燒了也不給你。”
說罷,推開德勝的攙扶。
抓起面前的一張椅子,朝着裴四爺和二林丢了出去,與此同時二林帶來的一個魁梧漢子擡腳将椅子踹飛,正好砸在店門前,瞬間椅子四分五裂。
二林臉色一沉,眸中閃過一絲狠厲。
“敬酒不吃吃罰酒,來吧二十兩不要了,給我砸!”
話音未落,周恒拽住薛老大的衣領,在其耳邊低語了一句,随即邁步進了醫館。
“呦呵,挺熱鬧啊。”
他一出聲,二林瞬間瞪圓了眼睛,一臉的震驚,那些打手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辦,一個個都看向二林,裴四爺起身看向周恒。
“你是何人?”
二林将賬簿丢在櫃上,趕緊在裴四爺耳邊低語了幾句,他之前吃過虧,這會兒沒了剛剛的王八之氣,一閃身躲在裴四爺身側。
裴四爺上下打量了一下周恒,噗嗤一下笑了起來。
“大水沖了龍王廟,原來是周小郎中,怎麼不在梅園照顧咱家公子,難道你要到這個醫館抓藥,去對面的壽和堂吧。”
周恒看了一眼裴四爺,這話說得很技術,不過周恒既然站出來就沒想退縮,旁人不說,那二林之前的行徑已經說明人品。
幾日的時間,搖身一變跟着這個裴四爺來收賬,瞧這意思還很得重用,朱筠墨和龐霄都是很低調的人,怎麼會做這樣的事兒,這個裴四爺顯然是打着梅園的旗号作惡。
周恒笑了笑,說道:“怎麼,醫館易主了?”
裴四爺也笑了,一臉審視地看向周恒,“公子的意思是......”
周恒走到黃掌櫃的近前,“我來看世伯,似乎有些不是時候。”
裴四爺這才晃着肥胖的身體站起身,朝前走了兩步,盯着周恒的眼睛,臉上的笑意漸漸收起。
“看來,你是打算替黃宗明出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