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彤對秦王的手下并不熟悉,何況還是蔣雙流的人,她對那個長相和崔小魚有幾分相似的人沒有興趣,但是這個人卻時常在紅娘子的宅子附近轉悠,她想沒興趣也不行了。
兩天後,江婆子從外面回來,一慣的冷靜中難得的多了一絲驚異。
“昨天夜裡鬧鬼了。”
“魁星樓裡負責打掃的老頭子,昨天夜裡看到了楊四老爺!”
沈彤怔怔問道:“魁星樓是什麼地方?酒樓嗎?”
“魁星樓裡供的是文曲星,讀書人拜魁星就能金榜高中。每個地方都有魁星樓,西安也有。”江婆子解釋道。
西安也有?好吧,沈彤不但沒有去過,聽都沒聽過,隔行如隔山,讀書人的事,她還真不了解。
她示意江婆子繼續說下去,江婆子道:“夜裡老頭子聽到動靜,以為有人來偷功德箱裡的錢,便過去查看。卻見魁星像下跪着一個人,那人從兇前到後背貫穿着一把劍,正在對魁星哭訴,說他名叫楊讷,是乙亥年的秀才,他被親生侄兒所弑,冤情不雪,難以投胎,請魁星為他做主。”
沈彤吃了一驚,忙問:“楊四老爺居然還是秀才,楊家不是一門武将嗎?”
江婆子道:“是啊,據說那老頭子剛說的時候也沒有相信,後來不知道是誰給證實了,楊四老爺還真有個秀才的功名,就是不知道是考的還是捐的。”
沈彤又問道:“後來呢?”
“老頭子吓得半死,當場就昏死過去,等他醒來時已是天光大亮,可是說來奇怪,魁星像上多了兩行皿淚留下的印迹。魁星顯靈了。”江婆子說道。
一旁的芳菲初時吓得抱住沈彤的胳膊,可是當她終于搞明白這位楊讷和楊四老爺是同一個人時,她驚愕地看着沈彤:“小姐,這這這......”
那天她親耳聽到自家小姐告訴阿馬,楊四老爺是被楊錦軒殺的。
沈彤平靜地說道:“那隻鬼沒有說謊,楊錦軒和季四爺合夥殺了楊四老爺。”
“可咱們說的話那隻鬼怎麼聽到的?”芳菲還是不明白。
沈彤歎了口氣,傻小孩值得珍惜。
她摸摸芳菲的腦袋,慈祥地說道:“傻孩子,那隻鬼就是楊四老爺本人啊,他親眼看到是誰殺的他啊。”
這下子芳菲更害怕了,她張大了嘴,好半天都沒有合上。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鬼啊!
江婆子心中隐隐覺得,這件事一定是和沈彤有關系。
這兩天,沈彤一直在等消息,現在消息來了,她很滿意。
其實她心裡是沒有把握的,她也不知道定國公蕭長敦會不會利用楊四老爺的死大做文章。
因此,她在賭。
她給了自己三天時間,三天之内如果京城裡沒有動靜,那麼她就來硬的了,模豎就是三天,她能等。
她沒有賭錯,蕭長敦不但利用了這件事,而且還是以這種形式。
當然,他選的地方也是極好的。
魁星樓,全京城的讀書人都會關注這些事,而那些位居高位的文官們,也都是讀書人。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這兩天她想過很多種方法,可卻沒有想過裝神弄鬼。
現在來看,這個辦法确實有效。
尋常人都會畏懼鬼神,越是畏懼便越會傳揚,一來二去,不過兩日時間,就已經傳得滿城皆知。
接下來的消息一撥撥傳來,楊二公子楊錦軒第一個沉不住氣了,他帶人包圍了魁星樓,抓住了遇鬼的老頭子,在衆目睽睽之下,把老頭子從魁星樓上扔了下來,雖然沒有摔死,可也奄奄一息,即使現在沒死,也時日無多。
京城裡的魁星樓始建于兩朝以前,已有六七百年的曆史,之後各朝各代均有翻修,每隔三年,都會有在此拜過魁星後一舉高中的讀書人,其中甚至還有狀元、榜眼、探花!
可想而知,在讀書人眼中,魁星樓就是他們的福地,現在這聖潔福地染了皿,他們豈會善罷。
根本不用去報官,督察院的禦史、翰林院的翰林和觀政的庶吉士、國子監的師生就坐不住了。
而這件事“恰好”發生在望朝的前三天,于是到了望朝這一天,京城百官雲集,太皇太後抱着小皇帝坐在龍椅上,放眼望去,下面黑壓壓跪了一地的人,太監悄悄湊到太皇太後身邊,低聲說道:“大殿外面跪了幾十人,都要為楊四老爺申冤。”
這些年來,仕子們對于楊家一直有所抗拒,即使幾番打壓,可是卻有增無減。
太皇太後沒有想到,多年之後,這些讀書人竟然會為一個并不受重視的楊家人申冤!
他們要為之申冤的是楊家人,他們上書要嚴懲的也是楊家人。
太皇太後冷冷一笑,盡管她無法确定楊讷真的是楊錦軒殺的,但是她卻能确定,這背後有一雙手正在翻雲覆雨。
想要借着這件事打壓楊家,想要趁機把哀家從龍椅上拉下來?
做夢!
哀家既然坐到了這把椅子上,除非哀家死了,否則你們休想得逞。
“飛魚衛指揮使李冠中在嗎?把楊錦軒收監待審!”太皇太後高昂着頭,居高臨下俯視衆人,滿朝文武如同錯落交織的棋子,而這大齊朝,這京城,這皇宮,就是一盤棋,在她眼中,除了她以外,所有人都是棋子,而她就是運籌帷幄的下棋人。
楊讷也好,楊錦軒也罷,也都是棋子,一顆棋子廢了,那就讓另一顆頂上去,九五至尊的皇帝尚且如此,更何況楊家的區區子孫。
太皇太後一聲令下,這件事看似已經定了。
飛魚衛滿城捉拿楊錦軒,楊錦軒已經逃了,兩日後,在山海關将楊錦軒捉拿歸案。
消息傳來,江婆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對沈彤道:“太皇太後居然沒有護着自己的侄孫?說抓就抓了?”
沈彤一笑,沒有說話。
皇室無親情,這句話她早就聽說過了。
江婆子又道:“楊勤應該還不知道這個消息吧?”
沈彤道:“飛魚衛是在山海關抓到楊錦軒的,說明他本想逃往關外,他進京不能帶重兵,但是卻一定會有兵馬跟在後面,他是要去和他的軍隊彙合的,你說這麼大的事,他能不通知楊勤嗎?”
江婆子雙眼冒光,楊勤若是得知自己最器重的嫡長子被投入诏獄,他會怎麼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