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兵!”
這是周彤見到燕北郡王後說的第一句話。
說完,她一甩頭,江婆子和江二妹就将兩個皿人扔了過來。
那是周騁和吳必勝。
少年執拗的神情,在這一刻垮了下來,他咬咬牙,對身後的将士喊道:“退兵!”
燕北郡王的兵馬後退三十裡,齊虎大獲全勝。
大帳之中,楊勤暴怒,問道:“為何沒有乘勝追擊?我說過,讓你拿着燕北郡王的人頭回來!"
齊虎的一隻手齊腕斷去,肩膀上繃着厚厚的白布,鮮皿滲透出來,白紅相間,分外刺目。
“我們原本已經勝了,吳必勝和那個也姓周的崽子眼看就不行了,不知從哪兒冒出一隊人馬,個個兇神惡煞一般,我這隻手就是被為首的一個小姑娘斬去的,如果不是我的人及時給了姓周崽子一刀,小姑娘急着去救他,我這條命就斷送在她手上了。不是我們不想追,是......”
是主将重傷,軍心大亂,已無力再追。
“小姑娘?什麼小姑娘?”楊勤不信,他不信!
一名副将從人群裡擠出來,高聲說道:“是鞑子衛!”
鞑子衛!
這三個字既熟悉又陌生,曾幾何時,這三個字響徹燕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們是狼,是野獸,是閻羅殿裡走出來的鬼魅。
“不可能,鞑子衛早就散了,怎麼會有鞑子衛?”有人說道。
“是啊,這麼多年了,如果鞑子衛還在,早就出來了,怎麼等到現在?”
“沒錯,齊将軍都說了,為首的是個小姑娘,鞑子衛即使還存在,他們當中最年輕的也有三十幾歲了,怎會還有小姑娘?”
一聲接着一聲的質疑,目光全都落在那名副将身上。
楊勤也看向那名副将,這個人叫唐迅,他和别人不同,他原本就是燕北軍的,燕王的燕北軍,因此,這些年來都沒有得到提撥,直到現在也還隻是個六品武官。
“唐迅,你來說。”楊勤沉聲說道。
唐迅的目光裡有幾分迷離,他的身上也有傷,這一次,他是跟随齊虎出戰的。
“我看到了柯林木,雖然過了十幾年,但是我不會認錯,那就是柯林木,他是鞑子衛,也是燕王的近身侍衛。”
柯林木!
在場的人中,有人聽說過這個名字,也有人沒有聽說過,但是唐迅既然說那人是柯林木,那麼就一定是。
“可是那個小姑娘呢?真的是個小姑娘,頂多十六七歲。”齊虎是不會忘記斷掉他一隻手的人的,永遠不會忘記,直到現在,那個小姑娘的臉還在他眼前晃悠,他甚至懷疑,夜裡做夢也會夢到。
唐迅搖搖頭:“那可能是鞑子衛的後人,我不認識她。”
唐迅也上了戰場,他既然看到了柯林木,就也看到了那個小姑娘。小姑娘抽刀砍下齊虎的手,跟在小姑娘身邊的另一個女子,縱身一躍,一爪抓在齊虎的肩頭,硬生生把齊虎肩膀上的一塊肉給抓了下來,而齊虎當時身上還穿着铠甲。
正如齊虎所說,如果不是有人砍了周騁,讓重傷的周騁摔落馬下,齊虎的這條命恐怕就要斷送在那兩個女子手中。
楊勤冷笑:“即使那真是鞑子衛又如何,不過就是幾百人而已,我燕北軍千軍萬馬,還怕他們區區幾百人嗎?”
所有人靜默無聲。
鞑子衛是燕北軍的,燕北軍是燕王的,燕北郡王出戰,軍心已經不穩,如今鞑子衛又回來了,接下來會如何,誰知道呢?
如果隻有燕北郡王手中的一兩萬人自是不用懼怕,可是前面還有李永基和劉彥博,東邊還有蕭韌。
“去查,鞑子衛是如何出現的,他們是從哪裡過去的,是不是有内奸?”
是啊,這些鞑子衛是忽然出現,從他們出現的地方來看,他們是要穿過燕北軍的重重防守,甚至還有可能要穿越軍營,這樣才有可能出現在那個地方。
幾百人,而不是一兩個人,他們是怎麼過去的,為何沒有被人發現?
次日,斥侯來報,那個帶領鞑子衛闖營的小姑娘名叫周彤,她是燕北郡王的孿生姐姐,燕王長女!
沒有什麼比這個消息更令人驚訝,尤其是楊勤。
燕北郡王什麼時候還有個姐姐的,而且還是孿生的。
這個女孩顯然是從關内來的,難道鞑子衛一直都在關内,她是和鞑子衛在一起嗎?
也隻有這樣解釋了,否則無論如何也說不通。
楊勤冷笑連連:“難怪被養在籠子裡的小雞會沖出去,原來外面早有幫手啊。”
楊勤想起很多往事,四年前,待嫁的女兒忽然從府裡失蹤了,之後又莫名其妙被自己失手掐死,大婚的時候,燕北郡王撞破了假新娘的事,然後就當着内監和周铮的面,要出城剿匪,從此便一去不回頭。
陰謀,一切都是陰謀。
其實他早就應該想到的。
不是他想不到,而是他沒有去想,因為他太自信了,自信多年來對燕北郡王的掌控,自信沒有什麼可以逃過他的耳目。
可是他錯了。
他忘記燕北多的是崇山峻嶺,多的是深山老林,多的是土匪,而燕北郡王帶領的那些兵士,幾乎全部都是土匪。
而那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周彤,或許就是燕北郡王的幫手,否則李永基怎麼就悄悄來了燕北,為小孩子所用了呢。
“追,不給那小子喘息,斬盡殺絕!”
楊勤話音剛落,外面便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蕭韌東路軍進攻!
楊勤恨恨地摔掉手中杯子,罵道:“先調一萬人馬守住東路!”
......
周騁醒來的時候,已是七天後了。
他睜開眼,就看到一個奇型怪狀的女人坐在旁邊,看到他醒了,女人冷冷地說道:“行了,沒我的事了。”
女人的聲音尖利刺耳,周騁心想,這是閻羅殿裡的女鬼嗎?
女人說了沒有她的事了,就真的沒她的事了,女人走了,四周空空蕩蕩,隻有周騁一個人。
周騁想要坐起來,可是稍微一動,渾身便是刺骨的疼,他隻好躺着。
他漸漸明白了,他還活着,死人是不會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