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或不信,走或不走,決定的人是他們,不是我們。有了第一批,才會有第二批、第三批。”沈彤拍拍小妹的肩膀,安慰她。
從那天起,小妹什麼也不說,隻是幫着施粥,有孩子問她,她就笑着說:“阿少的病治好了,我們天天都能吃得飽飽的。”
幾天後,第一批四十幾個孩子跟着宜甯郡主出發了。
他們沒回西安,而是先去了那座田莊。西安城裡很多夫人小姐們已經等候多時了,家什、衣料、米面,有的送來婆子丫鬟,有的把自家女眷送來給郡主幫忙……
宜甯郡主悄悄對沈彤說道:“一個個穿得像赴宴似的,這是來幹嘛的?”
沈彤哈哈大笑。
宜甯郡主遂讓她們把東西留下,丫鬟婆子連同她們自己全都找個借口打發走了。
阿少的病已經好了,沈彤把三個人叫過來,問道:“你們是留在這裡,還是離開?或者你們有什麼打算,如果想去西安讨生活,我們帶你們一程。”
沈彤不但履行約定把阿少的病治好了,而且還把三個人養得水水靈靈,除了沒有賣掉他們,當日她在破巷子裡說過的話全都做到了。
這些日子,除了小妹,她幾乎沒和他們說過話,更沒有噓寒問暖。
三個孩子互望了一眼,小妹伸手拉拉阿少的衣袖,阿少還是有些瘦弱,但是臉上紅撲撲的,已經有了皿色。
阿少的嘴角動了動,沒有說話,他看向韓無忌。
韓無忌目光犀利地注視着沈彤,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們欠你的,還沒還。”
沈彤微笑:“先欠着吧。”
先欠着,是什麼意思?
債總是要還的,隻是不到時候?
還是欠得久了就不用還了?
“不,我們不欠債!”韓無忌的聲音裡有着屬于孩子的尖銳,不讓人讨厭。
“那你們怎麼還?”沈彤好奇。
“你救了我們一條命,我們還你一條命。”韓無忌大聲說道。
一旁的芳菲再也忍不住了,她撇嘴:“我家小姐才不會要你們的命。”
韓無忌沒理她,一雙眼睛如鷹般銳利,死死等着沈彤,一副你不答應我就逼你答應的架勢。
沈彤嘴邊的笑意沒有了,她神情淡淡:“哦,好的。”
好的。
就這樣簡單。
但是她沒有說讓他們如何還命,她什麼也沒有說。
從那一天起,沈彤走到哪裡,那三個孩子就跟到哪裡,她回到西安,三個孩子跟到書院街,許安騰出一間屋子給他們住,飯做熟,孩子們就來吃,還會幫忙擺碗筷洗碗,但是忙完了,韓無忌和阿少就會輪流在沈彤家門口巡邏,阿治叫他們回來,他們不理會,還是繼續巡邏。
白天的時候,除了小妹像膏藥似的跟在沈彤身後,韓無忌和阿少也輪流跟着,沈彤逛街,他們遠遠跟着,沈彤去鋪子,他們守在鋪子外面。
芳菲急了,叉着腰質問:“你們整日跟着我家小姐要幹嘛?”
韓無忌冷冷的說:“等着還她性命。”
“我家小姐可厲害了,不用你們保護,你們被她保護還差不多。”芳菲第一次氣自家小姐了,說好要把他們賣掉的。
過了一會兒,小妹來找沈彤,說道:“沈姑娘,我們不會礙事的。”
沈彤哦了一聲,道:“明天我要跟着先生讀書了,你們一起吧。”
這就是不轟他們走了?
小妹興高采烈地跑了,沈彤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對這三個孩子多了興趣。
沈彤口中的先生是蕭韌幫忙請的,姓遲,從進士出身,曾經在西秦軍裡做過随軍文書,打仗的時候被鞑子砍下一截腿,行動不便,所以沈彤每天要去他家上課。
沈彤去上課的第一天,遞上一張銀票:“他們四個是我身邊的人,我想讓他們一起聽課,多認幾個字。”
她口中的他們是指芳菲和那三個。
遲先生哈哈一笑,把銀票還給她:“我講課,他們想聽就一起聽,不用多付束俢了,你若不好意思,就送我幾壇西鳳酒吧。”
先生好酒。
沈彤也不客氣,笑着答應。
“我給先生縫件衣服吧。”芳菲喜歡做衣服,可是做得不好。
“我和芳菲姐姐一起做!”小妹歡快地喊。
芳菲沖她皺皺鼻子,你會做啥啊。
“我們給先生挑水掃院子。”韓無忌說道。
“我們還能給先生洗衣裳。”這是阿少。
遲先生看上去心情不錯,摸着山羊胡子說道:“好,都好。”
這事就這樣定下來了。
從這天起,沈彤便帶着他們,每天上學下學,日子如水般過去。
春去夏來,夏天的燥氣還沒有過盡,中秋近了。
第一批四十幾個孩子不久就隻餘二十個,有的去了大戶人家當丫鬟小厮,有的進了鋪子當學徒,自力更生養活自己,餘下的孩子要麼還小,要麼想讀書,便留在了田莊裡,有先生教他們讀書認字,有婆子照顧他們飲食起居。
宜甯郡主第二次派人去施粥時,有些孩子自發地跟着,這次接回六十幾個孩子。
宜甯郡主每次去田莊,都會叫上沈彤,沈彤要上課,還要去田莊,一來二去變得很忙碌。
而蕭韌也很忙,自從殺了忽兒金,他就正式統領軍隊,而不再是單單的親衛。
因此,夏至以後他就沒有回過西安,倒是大餅隔三差五就往百卉堂跑,和阿治王雙喜混得很熟。
小柴已經讀完三本書,他讀得很快,可是讀完又忘了,于是再讀一遍……
書院街上的沈家,江婆子很能幹,她的話不多,但是很暖心,黃氏和欣妩都很喜歡她,沈彤偶爾會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但她什麼都沒有說。
欣妩越發的心靈手巧,沒事時,她就給田莊裡的孩子們做鞋做衣裳,沈彤去田莊時帶過去,慢慢的,沈家大姑娘心善又擅長女紅的名聲便傳了出去。
沈彤去讀書以後,黃氏曾經問過欣妩,想不想和妹妹一樣去讀書,欣妩笑着撒嬌:“阿娘,我不是讀書的材料,再說,我隻想在家陪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