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我東家”,小柴鄭重點頭,像是想要徹底絕了安昌侯的念頭似的,他又補充道,“我和我家老頭子不是一路人,你可千萬别誤會。”
安昌侯摸摸胡子,他覺得定國公蕭長敦能活到現在也挺不容易的。
李冠中低頭偷笑,安昌侯幹咳一聲,李冠中連忙正襟危坐,安昌侯頓覺心情舒暢。
教兒子這方面,他比定國公要強得多。
他對小柴說話的口吻也柔和起來,問道:“你的東家是何許人也?他和燕北郡王又有何關系?”
小柴搖頭:“我東家的來曆我也不知道,但是他們都很有本事,尤其是那位女東家,比我還要小四五歲......至于他們和燕北郡王的關系,其實也沒有什麼關系,但是女東家去了燕北,應該是見過燕北郡王吧,燕北郡王大婚發生的那檔子事,我都聽說了,你家裡有個當飛魚衛指揮使的兒子,肯定早就知道了吧。我可不知道那位燕北郡王是圓的還是扁的,忽然有一天東家找我過去,讓我來請你這尊大神,去燕北給燕北郡王幫忙,我覺得和你們李家也算是有點交情,于是就來了,可你卻不肯相信我,我看出來了,你是甯可相信我家老頭子,也不會信我了。”
安昌侯越聽面色越是凝重,他不由看向李冠中,李冠中立刻明白了父親的意思,說道:“最新的消息,燕北王府的兩位小郡主已經到了西安。”
安昌侯也不用人服侍,自己趿了鞋,一手扶着後腰,一手撚着胡子,在屋子裡來回踱步。
小柴看了幾眼,就閉上眼睛了,他被安昌侯來來回回轉得頭暈。
良久,安昌侯忽然問道:“這些年,那三個孩子過得不好吧。”
也不知道他是在對誰說的,李冠中看向小柴,見小柴還閉着眼睛,隻好說道:“楊大都督隻有一個嫡女,他能把女兒嫁與燕北郡王,想來......”
“想來個屁!你再去好好查查,燕北郡王現在如何了?隻知道楊三小姐死了,他去剿匪了,那後來呢?你還坐在這裡做甚,還不快去查!”
安昌侯沖着李冠中吼道,倒是把閉着眼睛的小柴給吓了一跳,他揉揉眼睛,天底下當老子的都是一樣,說翻臉就翻臉,說罵人就罵人,他是小孩子就算了,李冠中都是半老頭子了,也要挨老子的罵,這世道,還有當兒子的活路嗎?
沒有。
生平第一次,小柴羨慕起蕭韌來了,小七多有福氣,親爹早死......算了,那是自己二叔,就不羨慕他了,二叔如果還活着,自家老頭子的脾氣可能還會好一些。
小柴甩甩腦袋,把注意力集中在安昌侯身上,笑道:“你說的都是廢話啊,那個燕北郡王就是一個養在深閨裡的小孩子,和千金小姐差不多,他提得動刀還是揮得動劍?他去剿匪,那就是去送死,楊勤這會兒在前線正等着他的死訊呢,也不知燕北郡王為何會信任你,你連他的生死都不關心。”
最後兩句話讓安昌侯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你說燕北郡王信任我?”他問道。
“那當然啊,我那位女東家隻是個小姑娘,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如果不是燕北郡王信任你,整日把你挂在嘴邊,她怎麼會讓我來請你的?你以為你很出名嗎?連遠在西北的小孩子都知道你嗎?我告訴你吧,在西安,不,是在整個西北,老百姓們眼裡的大英雄是樊家,是蔣家,别說是你們安昌侯府了,就連我們定國公府,也無人提起。”
這是小柴的親身感受,當年他被他爹從京城轟出去後,還擔心有人認出他是蕭家人,可是到了西安才知道,除非他說自己是蕭七少的哥哥,否則别人不知道誰是蕭家。
當然,他才不會承認自己和蕭韌的關系呢,蕭韌每次看到他,鼻孔全都揚上天,蕭韌不認他,他也不認蕭韌,他們兩個就是死對頭。
再說,他現在已經不姓蕭了,他姓柴。
安昌侯雖然沒有踏足西安,但是他相信小柴的話是真的。
最近幾年,秦王把西北經營得水潑不進,就連神通廣大的飛魚衛也難以探聽到那邊的消息。
西北已是秦王的天下。
那麼燕北呢?
楊勤這個燕北大都督已經坐了八年,燕北百姓是不是也是隻認楊勤,而忘記了燕王呢?
看看燕北郡王的處境就知道了。
十三歲大婚?
娶的還是楊勤的嫡女?
據說燕北郡王體弱多病,十三歲的少年宛如幼兒,這樣的身子骨能生兒育女?
楊家和太皇太後都是想要一個流着楊家皿的無知小童吧。
燕北郡王能夠活下來,隻是因為當年他還太小,如今漸漸長大,他們就不想讓他活了吧。
“可是他們為何就容不下一個無權無勢沒有倚仗的小兒呢?”安昌侯自言自語。
“切,那肯定是因為還有大把的人支持這個小兒啊,這都不明白,你這把歲數白活了。”小柴冷不丁地插嘴。
安昌侯的眼睛卻亮了起來,他沒有理會小柴的無理,一雙青筋暴起的粗糙大手用力按住小柴的肩頭,小柴疼得龇牙咧嘴:“你幹啥啊,你要殺人滅口嗎?”
“你給我再說一遍,在燕北還有人支持他,對吧?”安昌侯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小柴使出吃奶的勁兒,才從安昌侯的手中掙脫出來,他跳到三尺開外,喘着粗氣說道:“那還用說嗎?若是他手裡還是隻有帶去剿匪的那些烏合之衆,還用得着讓我來請你去練兵嗎?你是誰?你再不濟也是安昌侯,霄雲二十四将的安昌侯。”
“對,我是安昌侯,我是曾經帶着燕王去打仗的安昌侯,小子,别對我沒大沒小的,燕王第一次上戰場,還是我帶着他的,就是太祖皇帝健在的時候,也對我大加贊賞,能帶兵的将領很多,但是能帶着皇子立下戰功的可沒有幾個,我李永基不辱使命!”
安昌侯扶在後腰上的手,已經變成拳頭,重重砸在炕桌上。
他是安昌侯,他是大齊朝唯一一個在燕北打過勝仗的開國将領。
雖然他老了,但是還有人記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