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楊世勳要活捉你!”燕北郡王原本是想要瞞着周彤的,可是這種事是瞞不住的,他決定還是說出來。
周彤手裡拿着一柄短刀,正在一遍遍練習出刀。
自從八歲時從陶三村手裡奪下一把匕首,這個動作她已經重複練了九年,有時是匕首,有時是短刀,有時甚至是一支筆一根發簪。
聞言,她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下,燕北郡王看得眼花缭亂,隻好又重複一遍:“姐,楊勤下令,讓楊世勳活捉你。”
他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出來,他擔心他自己會忍不住砸東西。
“哦,我知道了,讓他來捉我吧。”周彤說道,她的全部心神都在手中的短刀上面,那柄短刀如同是她身體的一部分,如手,如臂,心随刀動,分毫不差。
燕北郡王羨慕地看着,他想起阿娘的鞭子和甩手箭,算了,哪怕是孿生姐弟,也會有強弱之分的。
不,還有一件事是他能做的。
“姐,我出兵去把楊世勳打個落花流水。”燕北郡王挺起依然單薄的兇脯。
雖然比起四年前,他長高了,也壯實了,可是十六七歲的少年還是青蔥稚嫩得如同一株新竹。
“好啊,去吧。”周彤終于停下了動作,她把短刀輕輕放到桌上,轉過身來,一雙明眸平靜無波。
“可是,姐,你不叮囑我幾句?”燕北郡王有一種被忽視的感覺,姐姐還沒有成親,還沒有生小外甥,他就被忽視了?
“嗯,活着回來。”笑容恬淡,就像是叮囑出去遊玩的弟弟早點回家吃飯一樣。
燕北郡王咧開嘴笑了,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
“我一定會活着回來,姐,你讓人去搞幾頭活羊,回來我想吃烤羊肉,還要喝酒。”
“好,羊肉管飽,酒要少喝,小孩子酒喝多了就不長個子了。”
燕北郡王垮下臉來,大聲說道:“我一定會長得像父王那麼高的!”
說完,他轉身就向外面跑去,邊跑邊喊:“傳令下去,諸将大帳議事!”
旁邊,一直在用匕首修指甲的江二妹伸個懶腰,把匕首插進靴子,問道:“不用我們幫你照顧孩子嗎?”
江婆子瞪她一眼,屁話,郡王爺都是能領兵打仗的人了,已經不能再用孩子的标準來衡量了。
真是記吃不記打,當年他們江家,就是以為蕭韌是個孩子,于是一大家子全都招了道兒。
小姑子怎麼就記不住呢?
周彤抿嘴一笑:“讓鞑子衛去吧,你們,不用。”
無論是江家姑嫂,還是許安路友,都會讓燕北郡王感覺這是姐姐派來照顧他的。
十六七歲的少年,驕傲得如同展翅高飛的小鷹。
次日,楊世勳剛剛登上暫時做為瞭望台的高崗,便看到遠處雪霧彌漫。
他仰頭看看碧藍的天空,這幾天都不像是要下雪的樣子。
他再次拿起千裡眼向遠方眺望,這一次他看到了雪霧之中若隐若現的人影。
燕北郡王發起進攻了!
萬馬奔騰,帶起碎冰斷瓊,越來越近,白霧漸散,放眼望去黑壓壓的軍隊漸漸現出陣形,無數方陣宛若魚鱗,錯落有緻分布在中軍大陣的前後左右。
楊世勳放下千裡眼,手中長劍高舉:“結陣,殺敵!”
同為北路軍,這些日子,主要用來對付那小兒的是齊虎,現在齊虎已死,營軍人心惶惶,楊世勳以為燕北郡王會乘勝追擊,将齊虎的軍隊一舉殲滅,可沒有想到,燕北郡王會放棄群龍無首的齊虎軍,調集全部兵力來打他了。
“是大都督的那道軍令!”楊世勳冷哼。
“将軍,既然那小兒已經來了,索性就先滅了他,然後再活捉他姐姐。”幾名将領哈哈大笑。
楊世勳沒有笑,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都在默默觀察,這小兒并不是一味的橫沖直撞,李永基的本事,他是學到幾分的。
“将軍,區區小兒何足為懼,待末将去取他首級!”一名将軍大聲說道。
楊世勳看他一眼,手中令箭擲出,那名将軍伸手接過擲來的令箭,大手一揮,率領自己的軍隊沖進大陣。
中軍陣之中,燕北郡王面沉如水,看到那支橫刺裡沖過來的軍隊,他手中馬鞭指向主将,喝道:“殺敵!”
“殺敵!”
“殺敵!”
千軍萬馬如同潮水,洶湧澎湃,一浪之後,一浪又起,旗幟如海,喊殺如雷,少年金戈鐵馬,穩如泰山。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此一役,不僅是為了秦王,亦是為了他自己,就如這次的出兵,不僅是為了姐姐,更是為了他,為了父王,為了母親,為了他生長的這片白山黑水。
他端坐馬上,看着敵方的軍隊在視線裡越來越清晰,然後一排排消失,他勾唇一笑,手中馬鞭再次指向前方,那是楊世勳所在的方向。
“進攻!”
......
“欺負人!欺負人!”
大帳之内,李永基把手裡的信狠狠甩到桌上,兩隻鼻孔呼呼喘着粗氣,胡子一翹一翹的,顯然氣得不輕。
報信的小兵一時不知道該不該退出去,旁邊的劉彥博沖他揮揮手,小兵像是得了聖旨,連忙退了出去。
坐在一旁的劉彥博擰了眉頭,試探地問道:“老侯爺,蕭将軍在信上寫了什麼?誰欺負人了?”
蕭韌的書信和斥侯飛鴿傳書送來的捷報同時到來,就在幾個時辰之前,燕北郡王大捷,楊世勳兵退百裡。
劉彥博不明白,誰敢欺負李老爺子,七少敢嗎?
李永基把那封信重重拍在劉彥博面前,聲若洪鐘:“蕭小七邀我們一起全力出兵,他這邊給我的書信剛到,燕北郡王就先出兵了,這不是欺負人是什麼?”
劉彥博又把李永基的這番話理了一遍,終于明白了,欺負李永基的是蕭七少。
老爺子一定是認為,蕭七少也給燕北郡王送了信,可是卻搶在他們前面,與燕北郡王聯手了。
“無論如何,北路軍大敗,加上齊虎已死,燕北郡王暫時無憂,您老人家前幾天不是還在擔心他們姐弟會遭遇不測嗎?”
李永基冷哼一聲,不管怎麼說,都是蕭小七勾結自己的小舅子先他一步出兵了。
至于蕭韌有沒有與燕北郡王商量好,李永基不管。
劉彥博一笑,道:“聽說燕北郡王用的是魚鱗陣。”
“那是我教的!”李永基大聲說道,然後哈哈大笑,捋着胡子說道,“和他爹一樣,就是聰明,這小子,該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