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現在你知道這個秘密了,如今這世上除了我和大哥,終于還有第三個人知道這個秘密了,你把這個秘密告訴你背後之人,最好能讓秦王也知道,哈哈哈,你知道那個昏君是多麼害怕他有兒子嗎?他親手殺了林淑妃和她肚裡的孩子,一屍兩命,到頭來卻要算在我身上,他害怕一旦有了皇子,太皇太後就會把他置于死地,所以他甯可殺死自己的兒子。他若是知道他的祖父還留下這麼一份遺诏,他一定會活活氣死,不,他是要活活吓死,哈哈哈!”
楊蘭舒的笑聲尖利刺耳,讓這寂靜的夜裡憑添幾絲恐怖。
她撸起衣袖,把手臂舉到沈彤面前,雪白的手臂上,疤痕交錯,猙獰可怖。
沈彤吃了一驚,她一直以為如楊蘭舒這樣嬌養長大的女子,被玫瑰花刺紮一下,恐怕都要掉眼淚。
這麼多的傷疤,是怎麼來的?
楊蘭舒像是猜到她的想法,幹澀地笑了:“這都是我自己割的,每當我難過我憤怒我痛不欲生時,就會在自己身上割上一刀,那感覺,你不知道有多麼痛快!”
楊蘭舒咯咯地笑,目光癡迷,沈彤甚至認為楊蘭舒就要瘋了。
“你還好嗎?”沈彤小心翼翼地問道。
楊蘭舒看她一眼,重又看向傷疤縱橫的手臂,聲音如同夢呓:“你不知道我有多麼盼着那個昏君死啊,在宮裡時就盼他死,所以我得知毛月如那個賤人把他弄出宮去時,我就一不做二不休,呵呵,可惜他竟然還活着,小姑娘,這世上是不公平的,他殺了林淑妃,殺了自己的兒子,毀了我,也毀了毛月如,可是他卻還活着,這不公平啊。”
說着,她的聲音驟然嚴厲起來,大聲吼道:“你既然知道遺诏的事了,快去告訴秦王,讓他找到沈家後人,拿到遺诏,殺了那個昏君,快去啊!”
沈彤默默地歎了口氣,她走出了這間屋子。
快天亮時,一輛黑漆馬車停在楊柳胡同外面。從馬車上下來的人,就是白天曾經來過的阿馬。
片刻之後,阿馬帶着一個人上了馬車,沈彤送他們出來,她對戴着幂籬的楊蘭舒說道:“想要活下去,就把這個秘密告訴你見到的人。”
馬車穿過黑夜,向着定國公府而去。
次日城門剛開,蕭韌和沈彤,連同許安路友、江婆子江二妹,大餅、小栗子,一起出城。
蕭韌的十幾個随從斷後。
走了大半日,在一個驿站打尖兒時,他們才得知燕北郡王與楊勤開戰的消息。
燕北郡王在給沈彤的信裡,隻字未提,隻說楊勤起兵。
秦王給蕭韌的調令也隻是讓他速去山海關。
京城裡消息閉塞,燕北郡王和秦王沒有說,蕭韌和沈彤便不知道。
兩人在此之前,也隻是以為秦王的北路軍要與楊勤交戰,卻沒有想到,燕北郡王在這個時候出兵了。
沈彤心急如焚,恨不能插上翅膀立刻飛到燕北。
燕北郡王有多少兵馬,沈彤比蕭韌更清楚。
用這點兵馬對抗楊勤,就是以卵擊石。
一行人日夜兼程,又走一日,沈彤眼尖,忽然在路邊的茶棚外面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
“大華、二三?”
兩個青年也看到了沈彤衆人,興奮地揮舞手臂,沈彤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他們,又驚又喜。
茶棚裡面的人聽到動靜,紛紛出來,沈彤忍不住驚呼:“大刀疤?老官?”
這時,老柯也從茶棚裡面出來,看到沈彤,他連忙上來施禮,對沈彤道:“沒想到在這裡遇到姑娘,姑娘也是要到燕北幫王爺的嗎?”
他們也已經知道燕北打仗的事了。
沈彤看一眼茶棚,烏鴉鴉坐滿了人。
老柯說道:“我們分成五撥人,這隻是其中一撥而已。”
此番,老柯帶着兩個徒弟進關,就是回村子去的,可惜事情并不順利,村子裡分成兩派,一派願意上山當土匪,另一派卻有了二心,兩派交鋒,先是口頭謾罵,後來動了手,直到半個月前,終于決出勝負,老柯帶着村子裡活着的人趕往燕北。
這時,老柯高聲說道:“這位姑娘便是大郡主,快點磕頭,見過大郡主。”
沈彤蹙眉,她還是第一次被人稱做大郡主。
面前的這些人,其實全都見過她,這些日子又聽老柯反複說起,早就有了準備,齊齊跪下行禮。
沈彤和他們寒暄幾句,便和蕭韌走出茶棚。
蕭韌問道:“這些是什麼人?”
沈彤輕笑,道:“說了你也不信,他們是鞑子衛。”
蕭韌大吃一驚,道:“鞑子衛不是鞑子嗎?他們明明是漢人啊。”
說一出口,蕭韌便覺得自己的話并不确切。
無論是安鞑人還是鞑剌人,他們的相貌其實和漢人區别并不大,特點是高顴骨塌鼻子小眼睛,這種相貌在漢人中也有,因此,若是鞑子換上漢人服飾,與漢人生活在一起,若不是想要刻意識别,很難區分出來。
現在一想,剛剛那些人,包括在京城時就見過的老柯,豈不都是這種相貌?
“鞑子衛沒在燕北,而是進關了?”蕭韌問道。
沈彤道:“這還是阿娘最先找到他們的,阿娘自幼長在草原,她的生活習慣與鞑子大同小異,她在市集上無意中發現有鞑子出沒,而且那個鞑子還曾經跟着父王找過她,我阿娘在很多事上都是迷迷糊糊的,唯獨是父王的事,她樁樁件件記得清楚。她跟蹤那個鞑子找到了村子,便大模大樣在村子裡住了下來,後來還把我也帶過去了,隻是那時我并不知道他們是鞑子。”
雲七綁了崇文帝,便也是藏在那裡。
鞑子衛的人性情乖張,兇狠難馴,他們隻聽燕王的指示,燕王不在了,便沒人能号令他們。
因此,即使後來知道老柯要帶他們去投奔的是燕北郡王,也有一部分人不肯前去。
沈彤在那村子裡住過,也和那些人打過交道,若不是雲七夠狠,她差點就不能活着離開。
隻是,很多年過去了,當年不可一勢的鞑子衛,也隻餘下這碩果僅存的幾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