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陽霍的站起身來,怔怔一刻,重又坐下。
“如果是我一個人出來辦差,我一定會去看看。”
周铮擡擡眼皮:“你說我拖你後腿?”
“當然不是,保護你是我的職責。”嶽陽撿起一根斷枝,朝着夜空扔出去,斷枝落下,砸到他自己的頭頂。
“你看,這樹枝是我自己扔的,砸到我自己,怪不到别人。”
周铮嗤的輕笑:“哲理哲理。”
嶽陽皺眉:“我說得不對嗎?”
周铮揮手去趕蚊子,天還冷着,沒有蚊子:“走吧,天亮前回來,不要誤了趕路。”
嶽陽怔了怔,問道:“你不和我一起去?”
周铮搖搖頭:“我的性命很金貴......天亮之前你沒回來,我就當你死了。”
嶽陽很想一拳打過去,可是這是周铮啊,小時候不懂事打打鬧鬧,現在長大了,也隻能動動嘴皮子過過幹瘾。
周铮閉目養神,再不理他。
嶽陽轉身離去,他隻帶了五個人,向着那片火光而去。
......
火焰熊熊,三三兩兩的圍觀者也漸漸散去,都是常在路上走的,看熱鬧也分看什麼,喜事看看,遇到這種大兇之事,避之不及。
隻有地上的那個人還沒有走,他的雙腿發軟,不要說走了,他連站也站不起來了。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大火,他害怕大火。
他雙手撐地,兩條腿卻像面條似的,軟軟地癱在地上,沒有一絲力氣。
嶽陽努努下巴,随從走上前去,一把拖起地上的人,厲聲喝道:“你是從裡面逃出來的?”
那人猛然被人提起來,火光映在他那張蒼白的臉上,像是染了皿。
他慌亂搖頭:“不是不是,不是我放的火,不是!”
随從鎖眉,就這副慫樣,誰也不會懷疑是你放火。
“深更半夜,你在這裡做甚?”常年在軍營裡的人,全都有一副洪亮的嗓門。
那人被他一吼,眼淚鼻涕一起流:“别殺我,求求你們别殺我!”
随從忽然感覺有些不對,低頭一看,有水正從那人的褲管裡流出來。
這人給吓尿了?
軍營裡長大的随從還是第一次看到真的有人會被吓尿,他一時沒能反應過來,拎起那灘滴水的肉泥走到嶽陽面前。
“爺,這小子肯定是看到了什麼,否則不會這麼害怕。”
嶽陽看向還在燃燒的大火,對跟着他來的幾個人道:“仔細查查,看還有沒有其他人。”
幾人領命而去,嶽陽這才去看那個人。
沒有人提着,那個人重又趴倒在地上。
嶽陽抽出佩刀,彎腰去看那人,那人下意識擡頭,刀光映在他的臉上,他吓得連忙閉上眼睛。
嶽陽還是第一次遇到膽子這麼小的人,可是他見過很多扮豬吃老虎的,所以他用刀背拍拍那人的臉,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冰冷的感覺從臉頰蔓延到全身,噗的一聲,一股子臭氣襲來,嶽陽措不及防,這是......
“你叫什麼名字,何方人氏,來這裡做什麼?”嶽陽頓了頓,忽然厲聲喝道,“快說,不說小爺宰了你!”
“說,我說,我叫王頌之,渝陽人氏,是到京城求學的。”那人的聲音雖然在發抖,可還是能聽出來這是個少年人。
“原來是個書生,難怪呢。”嶽陽這才去看這人的裝束,青布鬥篷,藍布袍子,是讀書人的打扮。
“你大半夜地在這裡做什麼,趕路?車馬呢?”嶽陽四下看看,沒有車馬。
那人似乎更害怕了,吓得抱住了自己的腦袋,恨不能把頭埋到地底下。
嶽陽摸摸鼻子,他出身将門,從小被家裡長輩逼着也讀過不少書,對讀書人說不上喜不喜歡,他的朋友裡也沒有讀書人。
但是,他尊重讀書人。
隻是,他卻沒有見過,膽子這麼小的讀書人。
“原來是個讀書人啊,失敬失敬。”讀書人是令人尊敬的,嶽陽伸手想要扶起王頌之,可是王頌之抱着頭,嶽陽也隻好在拍拍他的肩膀,可沒想到王頌之就像是被針刺了一樣,嚎的一聲尖叫,倒是把嶽陽給吓了一跳。
這人有病吧!
“你不用害怕,隻需告訴我,你為何會在這裡,我就放你走。”嶽陽和言悅色地說道。
王頌之顯然還沒從驚恐中緩過來,直到嶽陽派出去的人全都回來,表示沒有發現可疑的人,王頌之終于開口了。
他指指大火中的客棧,說道:“你們為何不進去救火?”
嶽陽怔了怔,這人是真有病。
“這麼大的火,我們進去不就是送死嗎?再說了,裡面的人沒有跑出來,想來已經全都死了,我們進去又有何用,多添幾條人命嗎?”
嶽陽沒有想到,王頌之聽到他的這番話,竟然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整個人也鎮定下來。
“你們不是來救人的?”他問道。
嶽陽笑了:“看來你知道得不少啊,居然認為我們是來救人的,救誰?你知道,對吧,你一定知道。”
王頌之抖了一下,但是又立刻恢複平靜:“我是在客棧裡投宿的客人。”
嶽陽笑出兩個酒窩,和他猜得一樣,這小子就是客棧裡面的人。
他仔細看看王頌之,雖然又是尿又是屎,可是王頌之衣裳還算整齊,身上隻有塵土,卻沒有被火燒過的痕迹。
“你不是從大火裡逃出來的,那你為何會在這裡?”嶽陽問道。
王頌之的眼珠動了動,終于恢複了生氣,看上去像個年輕人了。
“我和客棧裡的人吵了一架,就想到外面走走,沒想到......”
他到客棧外面走走,然後就看到客棧走水,整個客棧裡的人全都燒死了,隻有他活下來了。
嶽陽覺得,要麼是王頌之是個傻子,要麼就是王頌之當他是傻子。
他對幾個手下說道:“把這小子綁了,帶走!”
王頌之大吃一驚,他還真沒有想到,這個笑眯眯的年輕人竟然要把他綁了,帶走?帶到哪裡?
“你們是官府的人?”他在這幾個人身上感受到了官威,對,是官威,這絕對不是普通百姓能有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