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哭得稀裡嘩啦的芳菲,沈彤表示很無奈。
“逗小孩玩呢,你也信?”自己的丫頭還要自己哄。
“......七少也是小孩,小孩不會逗小孩的。”所以小貓真的是很可憐。
沈彤歎了口氣,蕭韌真是個麻煩精。
“對了,我在書院街上也見過小貓,你如果想做善事,就從身邊的貓做起。”
芳菲抹把眼淚:“那我能把小貓帶回家嗎?”
“不能。”沈彤說完,轉身進了鋪子。
芳菲扁扁嘴,七少真的會把小貓扔出來吧,他看着挺狠的,一定會的。
這間鋪子是沈彤回來後置辦的,是一間脂粉鋪子,名叫百卉堂。
百卉堂以前的老闆是南方人,家小都在老家,這兩年世道不太平,他惦記着家小,就賣了鋪子回老家了。
因為許安他們原本的兩家鋪子就在百卉堂隔壁,打理鋪子的是王雙喜和阿治。那老闆和王雙喜關系不錯,聽說他們想買新鋪子,便主動找過來,賣鋪子的價錢不貴,唯一的要求就是要給鋪子裡的師傅留口飯吃。
按理說有手藝的人到哪裡都能混口飯吃,可是這家鋪子裡的師傅卻不一樣。
這位師傅姓藍。
有一年,脂粉鋪子的老闆去榆林進貨,在路邊遇到他,當時藍師傅手足都被斬去,身邊隻有一個同樣傷痕累累的老仆跟随。一問才知道是遇到鞑子兵,受了重傷。老闆見他們可憐,便動了恻隐之心,把他們帶到客棧裡,找了郎中給他治傷。養了幾天,見藍師傅性命無憂,藍師傅這才告訴老闆,他家祖上曾經給前朝後妃調制過脂粉,後來得罪了人,舉家從京城遷到榆林。
老闆如獲至寶,帶着藍師傅主仆回到西安,可惜藍師傅身有殘疾,無法親手調制,又不肯收徒,因此,他的鋪子還是以販賣别家貨品為主,可是最賺錢的兩款脂粉都是自家調制的。
現在老闆要回鄉了,藍師傅把那兩款脂粉的配方交給他,可是自己不願意跟着一起走。老闆看到王雙喜為人厚道,難得的是他也是身有殘疾之人,便提出了這個要求,接手百卉堂的人必須要讓藍師傅留在鋪子裡。
王雙喜和沈彤他們商量後,便一口答應下來,如今藍師傅就在鋪子裡,他不要工錢,隻要一瓦遮頭,三餐飽飯。藍師傅的雙手雙足都沒有了,臉上也有橫七豎八的傷痕,早已看不出本來面目。芳菲第一次看到他時,給吓哭了。
藍師傅有殘疾,從不離開鋪子,日常起居都由老仆服侍。
他沉默寡言,除了老仆,幾乎不和其他人說話。
和所有小女娃一樣,沈彤和芳菲都喜歡來百卉堂,聞聞這個,摸摸那個,一來二去,芳菲也就不再懼怕藍師傅了,沒事時常常會和藍師傅說話,藍師傅見她是小孩子,倒也不讨厭她,芳菲反倒成了唯一一個能和藍師傅說上話的人了。
今天她在門口哭了一場,到後堂時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幹,眼睛紅紅的,像隻小兔子。
藍師傅看她一眼,道:“右側架子第二層有香膏,抹上吧。”
芳菲輕車熟路地找到香膏抹到臉上,她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西安氣候幹燥,自從抹了藍師傅的香膏,她那張小臉就像在南邊一樣滋潤。
這時,老仆端了飯菜進來,藍師傅主仆剛剛在調制脂粉,這會兒才用飯。
藍師傅吃得簡單,一碟醬牛肉,一碟炒白菜,還有一碗米飯。
藍師傅見芳菲盯着擺到炕桌上的飯菜,還以為她餓了,便對老仆道:“給她添雙筷子。”
芳菲連忙搖頭:“我吃了飯出來的......藍師傅,給我兩片牛肉行嗎?就兩片。”
藍師傅點點頭,老仆遞上筷子,芳菲夾了兩片牛肉,用油紙包了揣進懷裡。
謝過藍師傅,芳菲出來,在店堂裡找到正和阿治說話的沈彤。
“小姐,我們出去逛逛吧?”
見她已經不哭了,沈彤笑道:“好,一會兒就走。”
小姐說一會兒就走,那就是現在還不走,芳菲答應着,跑出了鋪子。
過了一會兒,沈彤從鋪子裡出來,卻沒有看到芳菲,四處張望,才看到芳菲正和一個擺攤的說着什麼。
沈彤沒有在意,這條街上就沒有芳菲不認識的,這個小丫頭和誰都能搭上話。
遠遠看到她出來了,芳菲就跑了過來:“小姐,我們是去給太太買金銀線嗎?”
“金銀線?哦,我想起來了,那就去吧。”阿娘是曾說過,讓她出去時帶點金銀線回來,西安城裡隻有兩家鋪子有金銀線賣的,阿娘說她不急,路過時買了就行。
沈彤記得其中一家鋪子離得不遠,便往那邊走,剛走幾步,就被芳菲拉住:“小姐,去另一家吧,另一家的更好。”
對于刺繡用的金絲銀線,沈彤一竅不通,這方面芳菲比她懂得多,于是她也沒有多想,便和芳菲一起,往另一家去了。
走了幾條街,才找到那家鋪子,買了金絲銀線,沈彤正要回去,就聽到芳菲道:“小姐啊,原來這裡離清水巷很近呢,不如我們去看看,七少有沒有把小貓扔出來,好不好啊,就看一眼。”
沈彤閉上眼睛又睜開,她不困,她是讓這小丫頭給氣得。
難怪要跑到這裡買金絲銀線,原來還是放不下那隻貓。
沈彤給她一記爆栗:“你這是跟誰學的?會诓人了?”
“不是啊,小姐,就這一次,下次不敢了,奴婢就是擔心那隻小貓,我......我帶了牛肉給它。”
說着,芳菲從懷裡掏出小油紙包,裡面是兩片可憐兮兮的醬牛肉。
沈彤被她給氣樂了,道:“走吧,你連貓食都準備好了,那就去看看吧,下不為例。”
見沈彤答應了,芳菲歡呼一聲,帶頭向前面跑去。
“你認識路嗎?”沈彤問道。
“奴婢都問清楚了,從這條街出去就是清水巷啦,離得很近呢。”芳菲歡快地說道。
沈彤想起從百卉堂出來時,看到芳菲和擺攤的小販在說話,原來是在問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