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不走,江婆子、大餅、韓無忌也不會走。
沈彤進宮之前,叮囑過芳菲,若是她出事了,就把燕北郡王打暈了塞進車裡,送回燕北。
燕北郡王一準兒是不會走的,所以要把他打暈。
昨天夜裡,燕北郡王派出去的人有消息傳回,飛魚衛李冠中和吳江、定國公蕭長敦,以及宗人府的宗人令、護國公府的楊錦程,這幾個人半夜出府進宮,宮裡肯定是出事了,而且是出了大事。
芳菲和江婆子聽到消息非常平靜,自家小姐進宮了,宮裡能不出事才怪。
可是天亮了,蕭韌沒有把人帶回來,芳菲二話不說,把讓韓無忌打暈了燕北郡王。
至于她自己,嗯,她是不信的,若不是小姐有吩咐,她也不會把燕北郡王送走。
小姐不會死的,即使出事了,也不會死。
小姐怎麼會死呢?胡說八道!
看着燕北郡王遠去的騾車,芳菲一字一句地說道:“小姐不會死,她隻是出事了,可能受傷,也可能藏起來了,等她把傷養好就能回來了,所以我就在這裡等着她。”
大餅不是這樣想的,但是他也要留下,他是七少的人。
大餅沒有上過戰場,可是七少是大将軍,即使七少戰死沙場,他也要把屍體背回來。
他在這裡等七少,等不到活人,就等着給七少收屍。
然後把七少的屍體背回西安,七少一定不想讓定國公府的人收屍,那就讓大餅來吧。
想到這裡,大餅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他覺得這事還是要和芳菲商量商量。
“芳菲,待到回了西安,把七少和沈姑娘合葬吧,七少一定會很高興的。”大餅的眼淚也掉下來了,他知道七少的心思,不僅他知道,好多人都知道。
芳菲眨眨眼睛一臉懵懂,但是随即她就明白了,朝着大餅就是一拳:“不行!我家小姐不會死的,你再胡說,我打死你!”
接着,又是一拳,芳菲沒有練過武功,打在身上也不太疼,大餅站着不動,任憑芳菲的小拳頭雨點似的落下來,打着打着,芳菲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你們都是壞人,你們都想小姐死,我家小姐不會死的,不會死的......”
大餅吓了一跳,他認識芳菲好幾年了,這小丫頭傻呼呼的,喜歡笑,喜歡吃東西,大餅還是第一次見到她哭得這麼傷心。
“沈姑娘不會死,不會,她一定不會死”,大餅最會哄人了,可是今天卻覺得自己的嘴巴真笨,“沈姑娘說要請我們到便宜坊吃烤鴨,我還等着呢。”
芳菲吸溜着鼻涕,終于不哭了,嗚咽着說道:“我沒吃過烤鴨,你不要和我搶。”
“不搶不搶,到時把我的那份也給你。”大餅松了口氣,天大地大吃最大。
“說話算數,不能耍賴。”
芳菲繼續吸溜鼻涕,大餅隻好掏出自己的帕子遞給她,芳菲用帕子捂住鼻子,噗的一聲。
大餅忽然覺得這小丫頭挺可愛的,可惜七少和沈姑娘都......
大餅悲從心來,一邊抹眼淚一邊嘟哝:“京城的風沙可真大,眼睛都睜不開了。”
城門口黑壓壓都是人,除了守城門的旗手衛,飛魚衛和西山大營的人也來了,對每一個出城的車轎,每一個出城的人仔細盤查。
但凡是女子,不分老幼,立刻被推到一旁看管起來。
這些出城的人裡當然會有女子,其中更不乏是大戶人家的女眷,一時之間,城門口女子的哭聲和男人們的責罵聲此起彼伏。
禦史聞訊而來,剛好看到飛魚衛副指揮使吳江,吳江一改往日笑嘻嘻的模樣,一臉怒容地對禦史說道:“現在要抓的是挾持護國公世子的賊人,這是皇後娘娘下的旨,你想參誰?是參本官,還是要參皇後娘娘?”
說着,吳江展開一道懿旨,禦史吃了一驚,為何會是皇後娘娘下旨,這要下旨也輪不到皇後娘娘吧。
他還要再問,吳江揮揮手,過來兩名飛魚衛,架起那名禦史就走,直到二十丈外,才把禦史放下。
這名禦史談不上參遍滿朝文武,可每年也至少參上十幾二十個人,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
他忽然想起今天早上去上朝時,被吏部尚書毛元玖的人在宮門攔下,說是太皇太後抱恙,今日不早朝。
對啊,為何攔住百官的,是毛尚書的人,而不是宮裡的人?
宮裡出事了?
禦史眼睛亮了,嗯,他又有事可做了。
他小跑着往前走,連坐轎子都忘了,還是他的轎夫在後面追上,他一屁股坐進轎子裡,對轎夫說道:“快,去翰林院。”
若說京城裡哪座衙門裡的閑人最多,那非翰林院莫屬。
這位禦史是庶吉士出身,在翰林院裡有的是熟人。
沒走幾步,迎面來了一輛騾車,趕車的是個俊秀少年,一邊趕車一邊哭,哭得像是死了爹娘一樣。
禦史看了一眼,就把轎簾放下了,這少年八成是要去奔喪的,也不知能不能出城。
城門口的人已經不如早上多了,因為飛魚衛在抓女眷,很多有女眷出城的人家得到消息後,就不出來了,因此,現在還在排隊等出城的,已經沒有女眷了,就連尋常百姓家的女子也沒有了,即使不是大家閨秀,也不能讓飛魚衛抓走。
因此,這少年的騾車隻等了片刻,就有飛魚衛上來搜查。
飛魚衛掀開車簾,見一個蠟黃臉的少年正坐在車裡哭,在他身邊還躺着一個,飛魚衛扒開被子,看到裡面是個小孩兒,滿臉通紅,雙目緊閉。
“這是怎麼了?”飛魚衛問道。
蠟黃臉的少年哭得肝腸寸斷:“我弟弟死了,死了,嗚嗚嗚。”
飛魚衛皺眉,指着包在被子裡的孩子,問道:“這是你弟弟,他死了?”
死人的臉怎會這麼紅?
趕車的少年連忙說道:“死了的是他弟弟,這個是我弟弟,他病了,也快要病死了,哇――”
話還沒有說完,他就放聲大哭。
飛魚衛煩得很,一輛車上三個人,兩個哭天抹淚的半大小子,一個病得快死的小孩子。
他揮揮手,示意他們快走,然後沖着後面喊道:“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