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别緊張
不是不信他,是不敢信。人的心随時随地都在變,就算現在他是真心待她的,以後呢?
她不能肯定他是否會一成不變,但是她敢肯定自己無論如何都會比他遲一些變心。
因為他那一句跟刀刃一樣的‘不過是知己’的話,她一時失望到連回憶一樣過往的相處都想嘲笑自己。
把心捧在手上讓他看了個透徹,到頭來直接給了她一刀,她也還是把心藏起來,然後捂着隐隐作痛的心口繼續往前走。
傷口就在那,根本愈合不了,所以強忍了好幾天後,終于是忍不住了。
當額頭傳來一陣陣的痛後,她是真的想哭了。
一切都該結束了吧?
她的一切,她的命,都該結束了吧?
可是并沒有。
連柔覺得她毫不反抗的樣子沒意思,抓住她的頭,逼得她擡起頭來,與她說,若是想死直接開口便是了,不必害她髒了手。
痛歸痛,因為撞的厲害頭也是發暈的,她抱着必死的決心,掙脫了連柔的控制,與連柔打了起來。
時至今日她已經不記得她是怎麼将連柔打的一動不動的,她印象裡,連柔在那之前與她說‘這才是你的真面目’。
她當時就笑了,是嗎?這才是她的真面目嗎?原來她該是這樣的嗎?
那就這樣好了。
她見連柔動彈不得了便起身,還往連柔身上踩了一腳,之後她聽到有人來的聲音。
她轉過頭去看,差些就以為自己現在是死了,所以才會再見到那個人。
那瞬間她真的覺得上天待她不薄,讓她在死前見到這個她最憎恨的人。
就算殺不了蘇政息,上去打兩拳也是好的。
一個已經被傷的皿肉模糊,意識也開始不清楚的人沖到一個意識清醒的人跟前,後果就隻會是倒下。
倒下的前一刻她都在慶幸。
真好,一了百了。
結果她還是醒過來了,醒過來後除躺在她身旁的連柔以外,她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令以明。
又怨又無奈,心中竟然還有那麼一點喜悅。
他看見她變成那副鬼樣子居然傷心了!他還把她抱在懷裡了!
是真正為了她而傷心的吧?也是真的擔心她才會做出如此舉動的吧?
再次醒來看見他時,她一聲不吭,甚至不看他。
她的痛苦,他或許是嘗不到了,那就趁着還有機會,讓他苦惱或是擔心一陣子也不錯。
這個一陣子一下就變成了三個月。
她開始有些動搖了,之後他就消失了一整個月,在那期間,令母來與她說,他死了。
她完全不相信。
他身手那麼好,别人傷不了他,就算是得病了,也不會這麼快死了,令母肯定是騙她的。
可是聽到那個字眼時,她還是慌了,鼻尖一下就酸了。
不過她在令母眼裡還是很冷淡的吧,很快的,令母就失望的走了。
不久後,令以明回來了,與她說,來了兩個朋友。
當看到卞守靜時她就知道了,令以明不見了的這一個月,是去京城找了卞守靜來。
他比她之前見到的樣子又憔悴了些,而且…還在屋外就睡着了。
她忍不住脫下披風,輕輕的走過去給他披上。
她還喜歡他,可是不能被他發現,她怕了,沒給他希望他都能守着她幾個月,那若是讓她知道了,豈不是……
她不是不給他一個機會,是不能給自己一個極大可能會後悔的機會。
撕心裂肺的痛試過一次就永生銘記了,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真的承受不住了。
一次又一次在黑夜裡警告自己,無論他做什麼說什麼都不能再信了,可就是情難自禁,尤其是她在找到那朵幹了的花時,若不是有别人在,她可能會歇斯底裡的發瘋大叫。
那就是一朵他給她戴上的花而已!
她緊張什麼?
有什麼好緊張的?
為什麼她還是做不到把他當作普通朋友?即使做不到當成陌生人,那就把他當作一個相當熟悉的朋友好了,過去了半年,她還是做不到,甚至連他給她的東西都緊張到不行。
額頭上的疤她就是刻意留着的,日日都要看一遍,她要提醒自己不能再就這麼含糊不清的又被他哄騙着放下防備。
她什麼都沒有,能利用的是人與人之間的情感,可最不可靠的又是情感,她隻能讓别人信她,而不能去信别人。
試探她的劉延姝與卞守靜信不得,對她不知是什麼想法的劉公子信不得,令以明則是連相信的念頭都不可以有的!
讓她害怕的絕不是從連柔那聽來的話,而是他的态度,自始自終都是含糊不清,連最後也就隻有一句話的解釋。
以為裝作冷淡怎麼樣也該讓自己處于上風,結果回頭一看,在别人眼裡,或許她的冷淡早就都成了随時會崩塌的謊言。
到底怎麼樣才能将她這愚笨不堪的戀棧剔除幹淨?
想去死,她真的就這麼做了,結果再睜眼時就看見他。
想漠視,也真的這麼做了,可是還是忍不住。
看他坐在屋外睡着了擔心他着涼,得知他總是在外頭等着他又不忍心讓他這麼折磨自己,現在連一朵與他曾給她戴上的花相似的東西出現都是一陣心慌……
窗子沒關緊,一陣風來,将擺在桌上的花吹掉在地。
蘇若洵看向那朵花,又捂着頭。
獵物與獵人在勢均力敵的情況下,關系總是微妙。
拿着弓箭的獵人信心滿滿,藏匿在山野中的野獸喘着氣,下一秒就準備要撲過去咬斷獵人的脖子。
在真正來臨前,誰都是信心滿滿覺得自己會赢。
“你不能把那賊人引到别處也可以,損了我府上多少東西,我一樣一樣和你算來就是了。”劉延姝的手搭在算盤上,十指纖纖的,也不知就在那動彈之間賺的過多少銀兩。
“好。”令以明點頭答應,“若我賠不起如何?”
“将你扣下在我府上當個小厮慢慢還。”劉延姝冷哼一聲,“這些都是其次,傷了人才是最要緊又賠不起的。我不管你們有什麼仇,我知道人一個都不能傷!”
“知道了,啰嗦死了。”卞守靜不耐煩的拉了拉令以明,“走吧,還等什麼?”
這幾日來,她與令以明貼心的充當着懵然不知被跟蹤的白癡,而在那些人回去禀告主子時,卞守靜去了這兒的衙門一趟。
他與姜友霖有仇,當日就是他将姜友霖打傷并關進天牢的,姜友霖如果是為了此事要報複的話早就可以動手了,不必編個謊言。
他雖是不知連柔與姜友霖是什麼關系,可從姜友霖說了連柔至今未醒來看,他們就算不是成了夫妻也是好友。
姜友霖想要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所以即使他出現在姜友霖面前,姜友霖也耐着性子甚至讓他離開,為的就是知道蘇若洵在哪,為的就是要知道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
既然已經知道了,他當然要好好利用這件會把姜友霖牽制住的事。
“令大捕頭特意來找我,想必是有了消息吧。”姜友霖看見令以明一點兒也不緊張,畢竟他的手下前不久才向他禀告了令以明的行蹤。
“并不,所以特意再來問問你,可有她的消息。”令以明不露聲色的說着:“你好歹有些勢力,找一個人要比我容易得多。”
“純粹是找人倒也不難,可若是有人藏起來了,那就難找了。”姜友霖笑道:“劉家生意做得好,又有親戚是在京城裡當官的,他們的勢力比我大多了,若是藏在那,我就算是找到了,隻怕也是難以抓出來。”
“何出此言?”
“劉家雖然是不與人結怨,可府上有幾位高手守着的。”
“看來是去探過了。”令以明抿唇,也跟着笑,“不過為何會說是劉家把人藏起來了呢。”
“這就要問問令大捕頭你了。”姜友霖的笑意在一瞬間收起,“把人交出來,時間若是查清楚了,我不會要她性命的。”
“若是查不清楚呢。”令以明鎮定自若,笑意還比剛才深了些。
按理說,姜友霖年紀比他大,又在天牢度過了兩年暗無天日的日子,該極其沉穩才是,怎麼如此沉不住氣呢?
看來江湖人出身的話,總是浮躁些。
“那就要讓她到地下忏悔了,甯殺錯勿放過,不是嗎?”姜友霖見令以明一臉輕松,心裡突然虛了些,“你如此自在,是把她換到别處了嗎。”
“沒有那個必要,你有膽去取便去好了。”令以明隻是笑,“你可以去取她的姓名,我也可以讓人去取了連柔的命,都不過是命一條,你猜是你的人去得快,還是我的師妹去的快呢?”
“想來你是老了吧,就憑你手下那些三腳貓功夫,跟着我會不知道嗎?劉府隻管去好了,反正早已什麼都沒有了。”
令以明觀察着姜友霖的臉色,見姜友霖從剛才的緊張變成放松,還撐着頭笑了起來。
“我是老了,可你也太年輕了。”姜友霖道:“那些人的功夫是如何的我清楚,所以我何不将他們都留下,來個甕中捉鼈呢?别緊張,這隻鼈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