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痛恨自己，什麼叫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什麼是害人精？
我就是。
我用盡全力拍打着自己的腦袋，真的希望自己可以替代花夫人在裡面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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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這樣。
”獨眼吳的聲音這樣傷心，“你别這樣，我叫你住手！
”他一把拉住我的雙手将我整個人都緊緊抱在懷裡，“你知道你這樣對自己會讓我多心痛嗎？
”

　　眼淚在這一刻決堤，我哭的好像是天塌了一樣，可這個人卻願意站在我的身旁為我撐起頭頂的這片天，我王佳，何德何能竟然可以遇到像獨眼吳這樣的朋友，這輩子，我足夠了。

　　“你們可以進來了。
”安道全的聲音還是跟往常一樣平靜，也許他對這些早就見怪不怪了。

　　我快步跑進裡屋，首先看到的是一地的帶皿軟布，花夫人的臉上被紗布全部都裹了起來隻露出兩隻無神的眼睛正呆呆的看着天花闆。

　　“夫人……”我拼命忍着想哭的沖動輕輕坐在她的身邊，“你覺得好些了嗎？
”

　　她仿佛靈魂出竅一般的看着天花闆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

　　“花夫人怎麼樣了？
”獨眼吳輕聲問正在收拾東西的安道全。

　　“性命是無憂了，隻是……”他刻意壓低了聲音，“隻是這張臉是保不住了。
”

　　耳邊如晴天霹靂一般炸響，我難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花夫人，就在剛才她還好好的跟我說話，就在剛才我還輕輕的攙着她回靈堂，而現在……

　　“能整回去嗎？
”我迅速站起身一把拉住安道全的衣服，“你醫術這麼高明，整容手術對你來說也應該是小菜一碟的對不對？
”

　　安道全看都沒看我直接甩掉我的手：“我是大夫，不是神仙，她臉上的皮肉都被融掉了，要不是之前用布包着送來，這會兒就隻剩下白骨了，如今能救回命來已經是不容易了，要想恢複以前的相貌就别想了。
”

　　“那以後呢？
以後總有辦法整回來的吧？
”我不甘心的又拉住他的衣服。

　　他被我拉的煩了，反手又甩開我：“以後的事情我哪裡會知道，反正我是沒有這個本事的。
”

　　我見他要走，連忙跑到他面前直接跪倒在他面前：“換臉呢？
我願意把我的臉換給她。
”

　　“你的臉？
”安道全愣了一下。

　　我連忙道：“我知道我的臉不好看，不過沒關系，可以把我臉上的皮肉都給她，然後你再幫她整回從前的樣子，這樣總可以了吧？
”

　　安道全沖我輕輕歎了口氣沒有說話。

　　獨眼吳一把将我從地上扶了起來：“你别胡說了，就算可以換臉也根本不需要用到你的臉。
我們還是讓花夫人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

　　我執拗的搖着頭不肯離去，他也拿我沒辦法隻好輕輕對我說：“花夫人現在需要的是絕對的安靜，你别在她身邊哭哭啼啼的，會吵到她休息知道嗎？
”

　　我點了點頭。

　　“我現在去把花榮找來，怎麼說他們也是夫妻，我們必須把花夫人的事情告訴他。
”獨眼吳對我說，“你好好的在這裡看着花夫人，别再讓她出一丁點的事，知道嗎？
”

　　我又點了點頭。

　　他還是很擔心的看了我半天，最後才下定決心放開我的手快步離開了房間。

　　我重新坐回花夫人的身旁，因為整張臉都被紗布纏着，我看不到她的臉，所以也無從猜測她現在的想法，隻能呆呆的看着她，默默的對着她流淚。

　　“别哭了，我都沒哭你哭什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花夫人對着我開口時，我恍惚已經過了一個世紀。

　　我慌忙沖着她連連點頭：“是，我不哭，我不哭。
”可眼淚卻比剛才落的還要快，還要多。

　　花夫人似乎是在笑，她的眼睛微微彎了一下，在以前，她每次笑的時候兩隻眼睛都會彎成一輪新月别提有多好看了，隻是如今……

　　“花夫人，我對不起你。
”我哭着握住她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是我害了你，你打我吧。
”

　　花夫人輕輕搖搖頭：“這都是命。
”

　　又是命，女人都信命，而我還是維護這該死命運的執行者！

　　“魚兒，你知道嗎？
我很羨慕你。
”她忽然對我說。

　　我愣了一下：“羨慕我？
”

　　“我很羨慕你身邊有人會像獨眼吳那樣愛你。
”

　　“獨眼吳？
”如果她說的是阮小七那也就算了，可她說的卻是獨眼吳！

　　“你知道嗎？
當你第一次對我說要撮合我和花榮的時候獨眼吳就來找過我。
他對我說，如果按照你說的那樣穿起白衣就等于是改變了自己，他問我即便自己不再是自己是不是也無所謂？
我說是的，隻要能喚回他對我的愛，讓我怎麼變都可以。
其實他那個時候就已經在提醒我了，隻是我萬萬沒想到，這世上竟然還有一個叫夢秋的人存在。
”她說到這裡苦笑一聲，“就算穿上白衣，就算改變性格，就算我們擁有同一張臉，她還是她，我還是我，我們還是不同的兩個人，而花榮愛的還是那個叫夢秋的人，不是梅影……”

　　“夫人，對不起，我當初就該先跟你說清楚的……”

　　花夫人直接打斷我的話：“這不怪你，獨眼吳早就料到會有今天，所以事先就提醒了我，是我自己依舊選擇了這樣做，怪不得你。
”她羨慕的看着我繼續道，“昨天晚上，我從你的小床上醒來，看到外面飄着大雪，心裡就開始跟着發悶，我轉輾反側怎麼都睡不着，便一個人起來走走，當我剛剛打開忠義堂的大門時，就看到獨眼吳站在門外。
他把阮小七大鬧燕青家的事情跟我說了一遍，他說他擔心你的安危所以特地過來保護你的，我問他那為什麼不進去，他說，他不想打擾你休息，隻要站在大門口守着你就可以了。
”

　　腦海中忽然就閃出獨眼吳肩頭布滿白雪的片段，難怪他會笃定的說今天花榮沒有去靶場，因為他從半夜開始就一直站在忠義堂外守着我，他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為什麼？

　　“獨眼吳人雖生的不好看，但對你卻是真愛。
”花夫人輕輕歎了口氣，“如果他對我能有獨眼吳對你這樣好，不，隻要有一半，隻要有一半我就心滿意足了。
”

　　獨眼吳對我是真愛？
我一時間腦子裡亂成一片，從監獄裡第一次遇到獨眼吳開始，他就一直站在了我的身邊。
刺殺宋江那晚，他為救我被燕青打傷；跟武松賭命那次，他為我找來一個武大郎；就連這一次花夫人被硫酸潑到，他也第一時間站在我的身邊，似乎隻要我有難的時候他都在我的身邊，這是巧合？
還是因為他喜歡我？

　　“不，不，不，您誤會了，獨眼吳他是有女朋友的。
”我連忙沖花夫人搖着手，可花夫人卻不知道什麼時候閉上了雙眼，看樣子是累的又睡着了。

　　我一個人心慌意亂的坐在花夫人的身邊，可腦海裡不斷浮現的卻都是獨眼吳的臉，我是怎麼了？
難道我也愛上他了？
不，我隻愛燕青，我不可能會愛上他！
可花夫人剛才說他愛我？
不，不，不，是花夫人誤會了，不會的，他不會愛上我的，絕不可能！

　　“花将軍，哎，花将軍您别……老夫真的是無能為力啊，哎呀，您别……哎，哎，哎呦……”屋外的安道全叫聲連連，最後好像還被人推倒在地，發出一聲凄慘的“哎呦”聲，緊接着花榮便出現在了裡屋的門口。

　　他一把撩起門簾左腳大步往前踏了一步，整個身體卻突然突兀的定格在門外，整個姿勢呈現出一種想進來又不想進來的狀态。

　　“花将軍……”我微微顫着從床邊站起來，這時候的花榮滿臉怒容，他就像是一頭發了怒的雄獅一樣，下一秒就有可能把我撕成碎片。

　　“花将軍，這不能怪魚兒。
”獨眼吳從花榮背後閃到我身前，“這是蘇靜做的，跟魚兒無關。
”他的雙眼緊緊盯着花榮，生怕他會對我不利。

　　“獨眼吳雖生的不好看，但對你卻是真愛。
”腦海中突然閃現花夫人的話，我連忙一把推開獨眼吳冷冷對他道：“不用你保護我。
”

　　獨眼吳驚訝的轉過頭：“你别耍小孩子脾氣了，我早說過這不是你的錯，你也沒有想到蘇靜的綠礬沒有潑到你卻潑到了花夫人，這是意外。
”

　　我沖他搖搖頭：“是不是意外都跟你沒有關系，你走吧。
”

　　他愣了一下：“你什麼意思？
”

　　我說：“這是我的事情，跟你渾身上下一點關系都沒有，你走吧。
”

　　“王佳，你究竟是怎麼了？
”他的眉頭迅速皺起，我恍惚間似乎看到他身上閃着燕青的影子，是了，這就是我為什麼會對他心動的理由了，隻因為他的某些表情像極了那個人而已。

　　“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我說，他不是燕青，我不能讓他以為我愛他，更不能讓他真的愛上我，這都是錯的，既然是錯的，就應該迅速将它扼殺在萌芽之中。

　　“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獨眼吳的想法還是一如既往的站在我這邊，“是蘇靜又來過了？
還是燕青？
”

　　我深吸一口氣，沖他大聲道：“不是，不是，都不是，是我不想再看到你了而已。
”我指着他的臉，“你知道我為什麼每次有事都不來找你而去找阮小七嗎？
因為我讨厭你，我讨厭看到你，我讨厭看到你這張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