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陳留郡最南端,與豫州陳國交接之處,圉縣之外,曹操大營綿延十餘裡。
在這十餘日裡,曹操兵馬已經與袁術交戰三次,曹操兵馬雖少,精銳卻勝過袁術軍,其手下将領于禁、樂進、曹仁、曹洪、夏侯淵、夏侯惇更是勝過袁術那些将領,各領一軍,馳騁縱橫,令袁術軍損失極大。
好在曹操并未主動進兵,倒讓袁術的兵馬舒緩了口氣,勉強守住了陳國邊線。
午時,曹操大營之中,曹操低頭看着手中诏書,帳中除了曹操,還有八人,其中七人是曹操的親信,程昱、曹仁、曹洪、夏侯淵、夏侯惇、曹真、曹昂,還有一人,卻是董承的親信越騎校尉王服。
大帳中極為安靜,這些親信都有些期待的看着曹操。
須臾,曹操覽罷诏書,擡頭看向王服,臉上露出懷疑之色:“王校尉,這诏書果真是天子所書?”
王服沉聲道:“斷然無差,情勢緊急,還望曹将軍速速回京,否則陛下危矣,朝廷危矣。”
曹操指着南面陳國方向,濃眉緊皺,聲音滿是猶豫:“天子诏書,不可不奉,隻是如今正伐袁術,若是退卻,功虧一篑。”
王服聲音急切的道:“曹将軍,袁術豈有陛下重要?此番曹将軍回京,必與董将軍共掌朝政,到時再伐袁術不遲。”
曹操眯起眼睛,沉吟不語,這時一旁程昱開口道:“将軍為漢臣,天子之诏,斷不可違,袁術之事,可先破之,而後留些許兵馬作為疑兵,而将軍親率精銳入京奉诏,兩事皆不誤。”
“正是如此!”王服忙道。
曹操歎了口氣:“也罷,隻能如此了,王校尉且先下去歇息,吾整頓了兵馬便回。”
曹昂看到父親神色,立時領着王服出了大帳。
王服一離開,大帳裡曹操的親信立時振奮起來。
“主公,此乃天賜良機,張遼在外,董承庸才,安能掌控朝政,正要主公行大事也!”
“主公,請下令,我等立時回京!”
“主公!”
曹操看到衆親信激動的神情,又大聲歎了口氣:“張文遠有王佐之才,又善待于吾,吾安忍謀之!”
“主公!”曹仁大聲道:“此天子之诏,非主公之過,萬不可遲疑!”
“正是!”夏侯惇抱拳道:“張遼無能,不能掌控朝廷,正要主公大展雄才!”
程昱亦出列,聲音铿锵有力:“主公,張遼與天子決裂,必然之事也!主公當初入朝,豈非就是等候這一日。”
曹操這才點了點頭,目光看向曹仁等将領,沉聲道:“速速整軍,先以雷霆之勢擊敗袁術兵馬,而後連夜回京!”
“得令!”
曹仁等人皆是振奮!
幾個将領出去,大帳中隻餘下了曹操和程昱。
曹操看向程昱,目光陡然有神:“仲德,不知京中情勢如何?”
程昱撫須道:“主公勿憂,有董承在前,主公隻消順勢而為便可。”
曹操神情有些不定:“張文遠兵馬衆多,關中、并州、河東、河内,若是俱起,我等便是得了雒陽,卻也難守。”
他精通兵法,遠不是董承能比的,對形勢看的更清楚,劉協還都雒陽,基本将關中讓給張遼,加上河東,從戰略上講,張遼的兵馬布置對雒陽威脅極大,這才是曹操最擔憂的。
程昱笑道:“張遼兵馬雖多,敵人也多,可用之兵實少。”
曹操皺眉:“他善于用兵,權謀亦非等閑,對雒陽必有防備。”
程昱眯起眼睛:“張遼行科舉,關中、河東與并州也罷,關東世家卻是視之如仇,早有謀劃,又有袁紹、袁術一南一北,張遼首尾難顧,此番能逃大難便不錯了,焉能顧及雒陽,便是他強攻雒陽,我等挾天子退往關東,有諸世家相護,可保無虞。”
曹操點了點頭,默然片刻,沉聲道:“張文遠待天子厚矣,卻是決裂,吾奉天子,卻不知結果如何,利弊如何?”
程昱铿然道:“主公勿疑!張遼勢大,其奉天子,如錦上添花,可有可無,主公勢弱,挾天子則如雪中送炭,要平定天下,此不得不為也。”
曹操徘徊道:“奈何天子聰慧,其志不小,奉之非易事也。”
程昱不以為然道:“天子誠然聰慧,然性情懦弱,主公勢強,不蹈張遼前車之鑒,但束之内廷,斷其爪牙,其安敢妄動。”
曹操眼裡閃過一絲厲色,又歎道:“如此,吾名壞矣。”
程昱面無表情的道:“主公挾天子,威震四海,何求名聲。”
“不錯,何求名聲!”曹操忍不住大笑,轉又問道:“董承既已舉事,可着文舒速速退離,免被其害。”
程昱棺材闆的臉上露出感激之色:“承主公挂念,吾以告知小兒,此番事了,再無立延,隻有程延,先令他回鄉便是。”
如果董承在這裡,恐怕會大驚失色,他最倚重的謀士竟然是程昱的兒子,程昱原名程立,他的兒子程延便取父名為姓,隐投在董承麾下,推波助瀾,讓董承謀算張遼,為曹操争取機會。
這是程昱的謀劃,他通過自己的兒子為董承出謀劃策對付張遼,而曹操自然不會不知道程昱的謀劃,隻是他自己與程昱絲毫不動,藏得很深,讓張遼也沒有察覺。
午後,曹操突然發兵猛攻袁術大營,袁術派遣在陳留的李豐、梁綱兩員将領不防之下大敗,隻能固守。
黃昏之後,曹操留數百兵馬在營中擊鼓,迷惑敵軍,他則率主力直奔雒陽,麾下猛将于禁、樂進、李典與曹仁、曹洪、夏侯淵、夏侯惇等宗族猛将皆盡跟随。
……
雒陽,上東門一處大宅中,羽林中郎将張楊手捧诏書,止不住顫抖着,看着對面的立延,面色蒼白:“閣下,此真陛下之诏乎?陛下可是要害文遠?文遠忠心奉陛下與朝廷……”
“張中郎此言差矣!”立延打斷他,肅然道:“陛下并無害大将軍之意,隻是羽林軍乃禁軍,本該由陛下執掌,兵馬不過兩千,如何與大将軍十數萬兵馬相比,大将軍依舊是大将軍,他掌并州、關中、河東、河内兵馬,此番事後,朝廷之中,仍是萬人之上。”
張楊面露疑色:“果真如此?”
立延正色道:“天子诏令,豈有虛假,大将軍出征在外,朝廷亦防宵小作亂,張中郎交出羽林軍,陛下方能心安,待大将軍得勝回朝,羽林軍還歸大将軍。”
張楊猶疑了下,終是将羽林軍官印和符令交給了立延。
立延接過官印與符令,眼裡閃過一絲喜色,又閃過鄙夷之色,暗道:“大将軍,汝任用親信,将羽林軍交給張楊如此懦弱無能之輩掌控,真自掘墳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