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痛!劇烈的頭痛!
張遼迷迷糊糊的醒來,隻感到頭痛的很,腦子裡仿佛灌了鉛一樣沉重。
他想要睜開眼睛,卻怎麼也睜不開,想要動一動,又感到渾身無處不痛。
想要開口說話,隻感到嗓子幹澀,如同一團火在喉嚨燃燒,火辣辣的痛。
“水……”
張遼嘴巴動了動,艱難的吐出一個字,随後聽到耳邊傳來一個女子聲音:“啊,他醒了,說話了,快,端水來。”
很快,他被人扶着靠坐起來,朦朦胧胧睜開眼睛,看到一碗水到了嘴邊,艱難的張開嘴喝了下去,一股清涼滋潤了幹澀的喉嚨,讓他腦袋微微清醒了點。
“看來沒死……是誰救了自己?”
張遼想要轉頭看眼前的人影,不想頭一動,登時天旋地轉,又昏了過去。
耳邊隐隐聽到一個聲音:“啊,他又昏了,額頭還這麼燙哩。”
不過張遼這一次沒有徹底昏迷,而是渾渾噩噩,時醒時睡,腦海裡不斷閃現着當日一戰的情形。
當日與殺遼衛戰到最後,張遼發現自己中毒了,跟随的親衛也難以再戰了,而敵人還在不斷增加,再戰下去的結局就是全軍覆沒!
很多親衛都是為了保護他而死的,他不能讓這些跟随他的弟兄如此悲壯而憋屈的犧牲,而且還有典滿和關平,若是讓他們這麼死了,那他就是死了也無顔面對關羽和典韋了。
與此同時,他察覺到這些殺遼衛的目标主要是自己,便想了一個計策,由他脫離戰場,騎着象龍獨自逃走,引走殺遼衛。
這個計策看似有孤膽英雄的不理智意味,實則是死中求生,反客為主,化被動為主動,将機會掌控在了自己手中,令十死無生的局面出現了一絲生機。
一者他離開後,引走敵人主力,典滿、關平和那些親衛就能活下來。
二者他的象龍速度快,與親衛分開後,速度能徹底發揮出來,那些殺遼衛也未必能追得上,他完全有機會擺脫追兵。
計議一定,張遼在戰鬥中給典滿和關平下了死命令,而後趁着一次沖鋒出敵陣之際,撥馬向西就走。
“本将會回來,将汝等抄家滅族!”
張遼記得自己離開時的那一聲大吼,正是這個威脅,讓那些殺遼衛徹底放棄親衛,瘋狂追殺他。
一路奔逃,他感到自己的神智越來越模糊,隻是憑着堅韌的毅力在支撐,在一個岔道口,他将身上铠甲抛在西北道,而後折返向東南,果然引走了大批殺遼衛,卻沒想到還有七八人追了過來。
其中就有那個放毒箭的袁射,猶如毒蛇盯着獵物一般,如影随形,難以擺脫。
于是他又想了個計策,在一處林間道彎口上,剛拐過彎道,他便跳入樹林埋伏,而讓象龍繼續奔跑。
就在這彎道口,他一刀了結了袁射,又斬殺了四五人,吓退了其他人,而他這一動作,身上毒性散發更快,已經完全扛不住了。
随後象龍折返,他又爬上馬背,就徹底昏了過去。
不知道關平和典滿有沒有活下來?張遼迷迷糊糊的想着,腦海裡閃現過一個個親衛戰死的情形。
這麼大好兒郎就那麼死了,不由悲從中來,眼睛不禁濕潤。
迷迷糊糊又聽到那個女子聲音:“啊!他怎麼哭了……這麼大人了還哭……”
張遼再次醒來時,感覺身子好了很多,似乎發了一場汗,頭痛沒那麼劇烈了。
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在一個屋子裡,躺在榻上。
從屋裡的擺設看,主人家境不錯,屋裡充斥的濃濃藥味讓他明白,正是這裡的主人救了他,還給他診治,而且身上的衣服也是新的。
看來遇到了好人,算自己命大……這次吃的虧可不小。
身上的傷口疼痛,但反而不算什麼了,眼下不知自己如今在哪裡?也不知道象龍怎樣了?典滿和關平他們怎樣了?雒陽的情況又怎樣了?雒陽的局面本來還在掌控中,自己這一出事,會不會發生什麼變故?曹操和劉備可都不是省油的燈……母親和唐婉她們知不知道自己的情況……
張遼腦海中一時間思緒萬千,他躺不住了,撐着坐起身來便要下榻,想出去看個究竟。
“啊?你醒了?你怎麼起來了?”
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端着藥進來,看到張遼起來,不由驚呼一聲,瞪大了眼睛。
張遼聽過這個聲音,正是自己昏睡中聽到的那個聲音,看來一直是這個小丫頭在照顧他,看她衣着,應該是個婢女。
張遼嘴角動了動,臉上露出微笑,誠摯的一禮,道:“謝謝,救命之恩,定當厚報。”
“哪裡,哪裡。”小丫頭看到張遼的微笑,又看他向自己行禮,登時有些局促,俏臉通紅,忙放下藥碗,擺着小手道:“是我家女公子救了你,婢子隻是照顧你……你沒事了?你還有傷在身哩。”
“沒事了,一些傷,不礙事。”張遼笑了笑,他先前昏迷主要是中毒,如今醒來,顯然毒性代謝完了,至于傷口他不放在眼裡。
“藥得喝。”小丫頭端過來藥碗,又好奇的問:“你是個将軍麽?身上好多傷。”
“以前是,不久前剛被免了。”張遼笑了笑,接過藥碗,一飲而盡,遞還藥碗,問道:“妹子怎麼稱呼?”
小丫頭恭順的回道:“婢子叫小甯。”
“小甯?幸福康甯,好名字!”張遼贊了一聲,又問道:“你家女公子救我時有沒有看到一匹馬?”
未等小甯回答,屋外陡然傳來一聲馬嘶!
“象龍!”張遼本是平靜的表情霎時間化為狂喜,風一般從屋裡沖出去。
“将軍,外面下雨……”
小甯說了半句,忽然想起外面那匹一直守護主人的戰馬,她急忙跟了出去。
張遼一出屋門,就看到庭院中間棚子下的象龍!
與此同時,象龍也看到了張遼,高擡前蹄發出一聲高亢的長嘶,充斥着歡欣,蹄聲響時,象龍已經閃電般的蹿到了張遼身前,低着馬頭使勁的蹭着他。
“好象龍!好兄弟!”
張遼緊緊的抱住象龍的脖子,聲音哽咽,眼睛不禁濕潤了。
戰馬的忠誠尤勝于人,這麼多年,象龍跟着他東征西讨,不離不棄,真如同兄弟一般,他一個眼神一個手勢,象龍往往就知道什麼意思,尤其是這次皿戰,象龍不知受了多少傷,仍是一力将他帶出重圍,更是與他默契配合,反殺袁射,擺脫了十死無生之局。
之後張遼自己昏迷了,但他如今還活着,就能猜測象龍為他做了很多。
他醒來之後,心中一直害怕象龍出了差池,此時看到象龍,心中真是狂喜之極!
庭院裡,劉蘭芝出來了,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她的兄長劉邕也出來了,還有很多下人都出來了,看着院子裡的一人一馬,眼睛都有些濕潤。
這些天他們看到了馬的忠誠,如今他們看到了人的情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