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就在張遼奉大将軍何進之命到河北募兵的兩個月期間,雒陽早已風雲變幻,天翻地覆,物是人非。
先是大将軍何進誅殺十常侍不成,反被十常侍騙入宮中殺死,随後十常侍劫持少帝劉辯和陳留王劉協夜逃邙山之中的小平津,卻被河南尹王允手下的中部掾闵貢救下,不料在車駕從邙山回歸雒陽途中,又被強勢入京的董卓攔駕。
董卓帶了三千羌胡騎兵,都是精銳中的精銳,雒陽沒有任何一股勢力能單獨抵擋,何況董卓挾持少帝,占據了先機。董卓掌控少帝,回到雒陽,幾日之間,手段盡出,強勢罷免司空劉宏,取而代之,把持朝政。
比董卓還要先入京的實力派、張遼的老上司丁原不服,挑釁董卓,卻被董卓策反了丁原麾下的主簿呂布。呂布本就與董卓有交情,沒多猶豫便殺了丁原,收攏了丁原的全部兵馬,向董卓效命,又認董卓為義父,被封為騎都尉。
至此,董卓已是一家獨大。
董卓兼并丁原兵馬後,迅速又借勢收編已死的何進和何苗部曲,廢天子劉辯為弘農王,立陳留王劉協為帝,又鸩殺何太後,幽禁弘農王。
短短半個月期間,朝堂風雲變幻,司空、司徒和太尉走馬換位,三公幾度易主,如今董卓又轉任太尉。
而且董卓很有手段,對雒陽幾個有實權的将領明升暗降,剝奪兵權,收編人馬,于是中軍校尉袁紹跑了,典軍校尉曹大也跑了,後将軍袁術貌似也應該跑了吧。一句話,董卓來了,大家快跑!
張遼不由想起昨日清晨從小平津回雒陽途中,在邙山腳下遇到二三十騎沿小道向東疾行,如今想來,領頭之人就很像是在西園中曾見過的典軍校尉曹大。
如今雒陽早已完全被董卓掌控,成為龍潭虎穴,而張遼還傻愣愣的一頭鑽了進來,更帶着一千二百新卒,如同把一大塊肥肉放在了董卓嘴邊,董卓焉能不吞?
張遼到了西園後,與一千二百新卒被安置在西園西北角的營房裡,等着明天董卓的召見。至于他原本留在西園的五百并州兵,據左慈推測,應該是先被進京後的丁原納入麾下,丁原死後,很可能又被呂布收編,如今這五百人應該是在呂布麾下,包括親信曲軍侯趙武。
如何應對這詭異的形勢?張遼想想就頭大,他突然來到這個陌生的時代,陌生的環境,即便有小黑狗左慈提醒,但一時之間很難立刻适應,如今又在最危急的時刻,若是一個不小心,就是人頭落地,小命不保。
這個時代人命如同草芥,不見連當朝太後和大将軍都是說死就死,何況他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子,此時死了恐怕連水花也濺不起一朵。
左慈分析完情況後,已近卯時,天空那輪明月已經西斜,後半夜的樹林裡更加清冷。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小黑狗跳上張遼肩頭:“好了,狗小子,回營房吧,講了這麼多,貧道精神消耗太大,要休息一會。”
張遼看它這模樣,知道一時半會是指望不上了,一切還是隻能靠自己了。他想要看看時間,卻突然想起這個時代沒有鐘表,忍不住拍了拍額頭,果然很不習慣。
回到營房裡,張遼躺在榻上,卻根本睡不着,隻是思索着來日該何去何從,他很不想去見董卓,但如果自己來的早個三五年,還能有其他更多選擇,但是自己來的晚了,而且來的時機太巧了,兩隻腳已經邁進了老虎嘴巴裡,隻能夾着尾巴乖乖去見董卓,老老實實做人。
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半個時辰,估摸着到了清晨五點左右,可以洗漱了起床了。
張遼摸了摸腦袋,滿頭長發飄逸,還要梳頭。忙活了一會,好不容易梳好了頭,按照腦海裡的記憶,又費了半天功夫才将頭發挽起來,束紮成髻,他已經是出了一身汗。
還是少年時代好,頭發随便紮起來就行,但去年加冠之後,已是成人,須要紮髻束冠了。比起後世的寸頭,眼前這梳頭紮髻實在麻煩。
嗯…看來需要盡快找個丫鬟或婆娘幫着每天給梳頭了……至于三宮六院,太遙遠了,隻能當做一個目标罷了。雖然左慈一陣忽悠,但張遼卻很冷靜,做皇帝,哪有那麼容易!三國那麼多枭雄,可有一個成功做了皇帝的?
紮好頭發,外面已經隐隐傳來其他士兵起來的聲音。
張遼從缸裡打了盆水,在牆角火盆暗光的照映下,從水面隐隐看到自己現在的模樣,古銅色的皮膚,相貌堂堂,五官端正,雙目凜然,頗有幾分英氣,嗯……用跛腳道士葛老頭的話說,就是品相還不錯。
他用冷水拍洗着臉,腦子裡開始琢磨着今天見了董卓該怎麼應對。他膽子一向不小,但如今要面對的是喜怒無常、視人命如草芥的大暴徒董卓,一言不合就砍人頭顱的狠角色!
他想要樂觀,卻怎麼也樂觀不起來。而且他目前的軍職很尴尬,假司馬,也就是副司馬,佐軍司馬的副手,如果有佐軍司馬在上面壓着,他這個假司馬論實權反而不如低一級的曲軍侯。
大将軍何進在張遼出發前将他從曲軍侯提為假司馬,本來是個過渡,等他募兵回來,便是名正言順的佐軍司馬。
但現在何進死了,張遼這個假司馬就尴尬了,董卓完全可以對他不升不降,隻将他名正言順的安排到某個佐軍司馬麾下,那他就完全被架空了,任由搓扁捏圓。
何況此次見董卓,不隻是職位和權力的問題,更重要的是他的小命還懸在那裡。如果一個應對不當,惹怒了董卓,招呼刀斧手一擁而上把自己剁成肉泥,那可就太悲劇了。
冰涼的水拍在臉上,張遼神思漸漸清醒,他腦子飛快的轉動着。
正如左慈所說,曆史上的張遼肯定是過了這一關的,否則也沒有以後的傳奇了。如果按照張遼本身的性格和做法,應該可以過關。雖然張遼在董卓麾下時名聲不顯,顯然沒得到重用,說明這次見面隻算是不好不壞,并沒有得到董卓信任或重視,但終究是保住了小命,才有後來。
無論如何,先保住小命就行,張遼此時要求不高,他回憶着後世人對張遼的評價,智勇雙全、為人忠厚、有大将風範……
大将風範……這個有點靠譜,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尤其是對這種喜怒無常的人,看對眼了,危機就很容易過去了。看不對眼,那可就真危險了。
隻是自己原本不過一個縣府打雜的喽啰,縱然有着現代人的意識,沒有曆練,哪能展現出大将風範。
張遼拍了拍臉,想拍去臉上那點大大咧咧,拍出一個大将風範來。
拍了兩下便停了下來……一會還要去見董卓,别把臉拍腫了,吓着董卓,激起大暴徒的兇心。娘的,這不是演習,這不是演習,命隻有一條!
張遼忍不住又拍拍臉頰,大将風範!大将風範!
洗完臉,張遼忐忑的心情漸漸平複,取了铠甲和頭盔披戴好,就要去兵器架上拿兵器,這貌似是他每天下意識的動作了。
咦?我的黃龍鈎鐮寶刀呢?!
張遼看着兵器架上一杆破舊的鐵矛有些發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