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相信君頤的話,以他利落殘酷的手段,絕不會以此“溫和”的方式做懲罰。
“王爺,可否幫我一件事?”柳雲錦走到窗邊,望着自己前幾日在移栽過來的夜來香,輕聲道,“王爺手眼通天,朝中有不少王爺的人,想必太醫院也有,我要一個禦醫……”
君頤放下手中的茶杯,嫌棄道:“小丫頭這邊的茶水太糙了,還不如我用的漱口水,明日得讓冷月再送些武夷山茗茶過來。我若幫你這一回,你該如何謝我?”
于他而言不過是舉手小事,卻要跟她計較。柳雲錦歎了一口氣,他願意幫自己也隻是情分而已,她哪有資格要求太多!
“算我欠王爺一個人情,日後王爺想我還上,隻要我力所能及,隻管開口便是!”柳雲錦目光認真地望着他。
君頤應了一聲,目光凝着深意地望着她,“自己說過的話,以後不能反悔!”
話音落下。
環玉敲了敲門,在外面出聲道:“小姐,王爺,水已經燒好,可以沐浴了!”
言下之意,你們倆誰先?
想起他有潔癖的事情,柳雲錦好意道:“王爺先洗吧!”
君頤也不推辭,起身道:“我洗澡你也别閑着,過來伺候。”
想起前不久,兩個人在床榻上滾做一團的事情,柳雲錦臉色微紅,極不自然,“我沒伺候過人,笨手笨腳的,怕是要讓王爺失望,還是讓環珠,環玉伺候王爺沐浴。”
隻是一句話,空氣之中頓時冷了幾度。
“小丫頭還欠着我人情,隻是讓你伺候我沐浴一回都這麼難,以後更别說還上人情的事了!小丫頭是空頭許諾,來從我這讨好處的?”他看了柳雲錦一眼,幾分淩厲,幾分猜疑。
對上他淩厲的異瞳,柳雲錦先驚後怒,想着自己羽翼未豐,還要求他幫忙,忍了許久才不卑不亢道:“王爺多心了,王爺想要我伺候,我伺候便是。”
幫他把一件件衣服除下,隻剩下貼身的中衣,見他進了浴池,柳雲錦才松了一口氣。
拿過了幹淨的白布巾和皂角。
“小丫頭,進來幫我搓背!”隔着屏風傳來的聲音,格外叫人想入非非。
柳雲錦順從地垂下睫毛,從屏風後面走進。
木桶間煙氣缭繞,潔白的後背肌理分明,宛若一塊無瑕玉雕。她拿過一旁的白色不禁,定下心神,沾了沾溫水後,落在了他的背上。
清澈的溫水間,雪發随波浮動,幾縷雪色青絲淩亂粘在背上,更添誘惑。
君頤閉眼,靠在木桶邊,無瑕的五官恍若冰雕玉琢,在水霧間隐現。修長的腿微曲,腰間纏着白色的浴巾,作為遮擋。美人沐浴,傾瑤池。
隻是一個背影就足以讓神仙也動心,更何況隻是凡夫俗子的她。
溫軟的小手握着布巾從他背後輕擦而過,動作極其小心生疏,生怕弄疼弄傷他一般。
閉眼享受的君頤彎了彎嘴角,他哪有這樣嬌脆,小東西未免太畏手畏腳了。這樣軟綿綿的觸覺,難免不讓他生了别的心思。特别是她離自己如此之近,鼻翼間滿是她身上清淡,猶如茉莉花的香氣。
看着她輕擦過後,微微泛紅的肌膚,柳雲錦恍惚想了很多。她重生而來,改變了很多人的命數,這些本該未來南诏國公主會做的事情,居然被她取代了。此生,南诏國公主還會嫁給君頤為妻嗎?
手中動作一個不小心,竟在君頤的背後劃下一道皿痕。幾顆皿珠從傷口中溢出,仿佛是嵌在白璧間的紅珍珠,格外刺眼。
她趕緊停下手中動作,要出去找藥。
感到疼痛後,君頤才睜開了眼睛,眸中光芒幽幽淌過,“小東西弄傷我就想跑嗎?”
她想轉身去找玉凝露,卻不料被浴盆中伸出的手抓緊,對上他光芒流轉的異瞳,隻以為看見了春江中的夜月,迷離又醉人。
“我早說過不會伺候人!王爺這是活該找罪受!”這雙颠倒衆生的眼睛,她哪敢去細看,隻賭氣答道。
她以為他會怒,沒想到耳邊輕笑聲響起,他伸手抓緊了柳雲錦的手,半是無奈半是輕笑道:“若是讓你幫我擦背一輩子,也不知你會不會抓下我的一層皮來!小東西真是個笨的,不會梳發,不會伺候人。梳發,我能幫你。伺候人的事,你總該學點吧!将來如何伺候夫主?”
“王爺又不許我嫁人,我學伺候人的功夫也無用,隻能便宜了王爺!”頓了頓,她又道,“王爺,會為我绾發一輩子嗎?”
水霧彌散,宛若夢境。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跳。
霧氣中的絕色容顔擡首向她看去,唇邊莞爾,零落了三月芳菲。靡靡的聲音,挑撥着她每一根心弦,“你若想,我就會。”
見君一面,誤終生,終究還是見了,誤了。
門外守着的文嬷嬷和刑嬷嬷的臉上并沒有喜色,文嬷嬷望着出籠的什錦香酥糕,卻歎了一口氣。
刑嬷嬷知道她在擔憂什麼,破天荒地勸道:“不要太擔心。大小姐不是眼皮淺,隻看中皮相的女子。她委身于南陵王,說不定隻是權宜之計。”
文嬷嬷歎了一口氣,“就算是這樣,大小姐也太可憐了。怎麼說,她還是未出閣的小姐,如此和一個男人在一起,傳出去名聲就會盡毀啊!”
刑嬷嬷眯了眯眼睛,并不在意,“進宮的官家小姐都并非完璧,都有辦法逃過檢查。到時候,小姐出嫁,我們再想法子就是。”
文嬷嬷點點頭,将糕點擺在盤中,多出來的幾個就遞給了桃兒,“若是大小姐嫁的人是南陵王,看着殊榮,卻極是坎坷兇險。這都是命,唉……”
刑嬷嬷不再說話,眸子變得幽深起來。到時候太後,恐怕不會放過大小姐,也不會放過她們四個棋子。
桃兒接過什錦香酥糕,隻覺得又香又脆,滿口酥甜,砸了砸嘴,似懂非懂道:“那個王爺瞧着谪仙一般的人兒,就是太冷太兇了。但,細看之下,他和小姐相配得很,兩張臉放一起,都看不過來。飯桌上,有一道燴鲈魚,他挑了一塊魚肚子上沒刺的肉給了小姐,可見他對小姐愛護着呢!隻要他對小姐好,小姐為何不能嫁?”
桃兒吃得滿嘴都是,心裡想着我喜歡的人,也像那王爺一樣又冷又兇,但是她瞧着就是好,不管别人怎麼說。
聞言,刑嬷嬷和文嬷嬷皆是一震,她們沒有膽子擡頭,當然沒有看見這一幕。鐵皿手腕,翻雲覆雨的南陵王也會有如此柔情的一面?或許他的冰冷給了天下,獨獨把那一絲柔情留給了心尖上的人。
是她們考慮太多,反而看不清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