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不敢弄出動靜,一直幹坐到水兒,月兒兩個丫鬟離開,方才起身。
面前的茶已經涼透了,何氏坐了一會,猛然站起身子,握着茶盞死命往地上掼去。
“不知哪個窮地方出來的落魄戶,也敢肖想主母的位置!”何氏一邊揉着發悶的兇口,一邊尖聲痛罵道,“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樣子,登不上台面的小家子氣,哪裡配當主母正妻!還有那兩個蠅營狗苟的東西,那不要臉的狐媚子還沒個影當上正妻呢!就在那吹捧得意的不行!真是氣煞我了!”
何氏蠢笨無用還喜歡自作主張。考慮到柳雲熙的身子剛好,經不得勞累,她就自己拿了主意。
暫且忍着一日,明天,她就去會一會那個勾引男人,不要臉的狐狸精。
翌日,中午一到,何氏就舍了青兒帶了所剩不多的親信喬婆子去了月荷院。
為了給自己長面子,何氏特地把往日裡舍不得穿,壓箱底的衣服都挑了出來。
一支碧玉玲珑并珠钗,一襲绯羅雙繡刺華服。
月荷得了大小姐的消息,知道這幾日何氏會來,隻記下這事并未太放心上。
午膳時間一到,水兒就從廚房裡領了飯盒,把飯菜一一布置到桌上。月荷雖成了貴妾,卻還比不得柳雲錦,吃的喝的都要從廚房裡拿,不如柳雲錦的墨玉軒砌起了小廚房,想要吃什麼,都有下人去烹煮,每一樣都能合口味。
轉眼的功夫,菜碟已經放滿了小半張桌子。即是素多葷少,也可見廚房裡下人對月荷院中的讨好。
天氣漸漸轉熱,一晚山楂炖銀耳極是開胃消暑。
水兒小心翼翼地端着素花瓷碗擱在了月荷面前,笑着道:“主子先喝一點,開了胃再吃菜也不遲。”
月荷才答道:“好。”門外就陡然多出了兩道人影,影子落到牆上泛出森冷的戾氣。
何氏一點都不講規矩地就往裡面走,也不等月荷開口,沒給喘息的機會,就尖酸刻薄地諷刺道:“得了幾天寵愛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誰了!我好歹是妻,你隻是個妾!哪有妾坐着不動,不把妻室放在眼裡的道理!還不趕緊起身給我行禮!”
水兒垂着手,斜眼看着何氏,心裡氣不過!想着何氏前不久才被皇帝下旨羞辱,現在還有臉來月荷院裡立規矩。
月荷已經猜到會有這種情況,大大方方站起身來給何氏行禮,“見過何夫人。”
何氏趾高氣昂地盯着面前的人看了一眼,對她這幅卑躬屈膝的模樣極是受用,也不讓她起身就坐到了飯桌面前。
水兒差點控制不住就沖上前去,還是月荷給她使了眼色。
何氏捏起蘭花指,用小勺盛起月荷還沒來得及喝的山楂銀耳羹嘗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極是對她的胃口。
她擡頭,吊着柳眉掃了一眼,對上水兒怒氣沖沖的眼色,得意冷笑道:“下賤奴才,這裡哪有你站的地方?還不趕緊滾出去伺候,免得污了我的眼睛!”
水兒氣得渾身發顫,最後還是垂頭賭氣地出了房間。
何氏瞧着水兒心不甘情不願的背影,心情舒暢地喝了一大口山楂銀耳羹。小賤蹄子叫你得意,也拎不清自己幾斤幾兩重!
水兒出了房間之後,何氏一改嘴臉,親昵喚道:“月荷妹妹你過來,這是什麼甜羹,味道倒是不錯!”
月荷看着通身寶氣,矜嬌異常的何氏,垂下眼簾,極是溫婉無害道:“夫人喜歡就好,這是山楂銀耳羹是用來開胃消食的。”
何氏想着自己這幾天胃口不好,總是惡心難受,遂對月荷道:“勞煩月荷妹妹,去廚房裡幫我再多要一碗來,我嘗着極是喜歡。這點小事,你不會不願意吧?”
這樣問了,還許她不答應嗎?月荷露出苦笑,多看了裡屋一眼,一幅猶豫不決的樣子,好似屋裡面放了很重要的寶貝一般。
盯着月荷的臉色細看了一會,何氏越發能确定裡屋的妝奁裡就藏着那見不得人的玩意。
何氏風頭不在,喬婆子也收斂了許多,好聲好氣道:“月姨娘不用擔心,夫人不必多說,我也是個手腳幹淨的人。外面日頭大,月姨娘早點去也能早點回來。”
喬婆子都這麼說了,她還能再開口嗎?主仆兩個拾掇着就是要把她往外趕。
月荷彎了彎腰,行禮道:“那就請夫人先用,我去去就來。”說完之後,就掀了門簾往外面走。
水兒在庭院了見了,無比心疼地迎了上去,“您是主子,哪能去幹下人的活,會被廚房裡那些人笑話的。不如主子您留在院子裡,我過去!”
月荷攔住了要往外跑的水兒,“夫人使了我去,要是我不肯去,又要被她奚落。算了,隻是一回而已,你在屋外好好守着便是!”
水兒氣得跺腳,狠狠沖着隔紗的木窗裡面瞪了一眼。
她不走,何氏就不能安心行事!想着大小姐紙條上寫的内容,月荷一掃之前的溫婉,冷淡地勾起唇角。
有句話叫做,人心不足蛇吞象,也不知何氏明不明白。
屋裡隻剩下何氏和喬婆子之後,何氏做了個手勢,喬婆子心領神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往裡屋走去。
何氏把碗裡的山楂銀耳羹喝完,喬婆子也出來了,手腕裡藏着一個錦袋子裡面裝滿了月荷妝奁裡的香料。
空氣中隐隐有一股醉人的異香,光是聞着就叫人心神蕩漾。
不知為何,她的小肚子微微墜痛起來。
喬婆子擔心月荷回來時,聞到會懷疑,就打開了紗窗,微醺的春風一吹,屋裡靡靡醉人的馨香都消散了。
香味散了,她小腹間的墜痛也消失了。何氏并未放在心上。
東西已經到手,喬婆子顧忌道:“夫人,我們還是先走吧!免得月荷回來發覺。”
喬婆子的話,何氏一點都沒放在心上。屁股坐在凳子上生了根,把月荷沒能喝上一口的山楂銀耳羹喝了個底朝天後,還覺得不解饞,咂了咂嘴道:“急什麼?我第二碗山楂銀耳羹還沒有喝上呢!看那小賤人跑得滿頭是汗,我的心裡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