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步旅裡,張來順的好脾氣是出了名的,而與之相反的是參謀長蔡得标的壞脾氣。蔡得标此時恰在張來順身邊,聽見付長江在電話裡的咆哮,他一把搶過話麥吼道:“***付長江,屁話多得像個娘們似的,我隻問你一句,能打不?不能打就給老子退下來,娘的,頂多再像玉山一樣,先丢給日本人再讓學二軍奪回來好了。”
他這話一出口,付長江登時失聲。
玉山,當初機步旅通過奇襲是拿下來了的,不過在面對第13師團主力的時候,卻因為主守玉山的付長江大意,結果又被鈴木下野使詭計給拿了回去。這才造成了學二軍不得不盡快解決第8混成獨立旅團的那一幕。如果玉山一直都在機步旅手中,那學二軍完全可以采取更穩健的辦法将鷹潭和上饒拿下。
為了重新奪回玉山,殲滅殺進去的兩個大隊鬼子,學二軍還有機步旅都付出了一定的代價,其中3團就折損了三成。現在如果岩瑞再被日本人拿下,那麼即使學二軍能夠再次拿回來,但是意義已經不一樣了。第第13師團一旦會合,那麼學兵軍再想像圍住第13師團主力那樣将其圍住,卻是絕對不可能的了。
付長江暫失玉山的事情還沒有上報總司令部,而他現在最怕的就是被揭開這道傷疤。細究起來,玉山的暫時失守,其實并不僅僅是付長江和3團的過錯。因為這部從下鎮向玉山潛進的鬼子,沿途總共經過了機步旅四道防線,但他們愣是沒有暴露目标。而等這部份鬼子中的十幾個人僞裝成當地百姓進入玉山東門以後,留守玉山的3團此時正在忙着對城内的僞軍上政治思想課,而等鬼子奪下了東門,并且一鼓作氣的向城中心進,毫無準備的3團隻能狼狽的撤退。
這件事實在是太丢人了,受處分還是小事,關鍵是以後人家要是老盯住這一點說事,他付長江和3團的兄弟注定将永遠擡不起頭來。這也是警衛員林大海覺得可以憑借痛殲日軍騎兵第25聯隊可以弄個英雄稱号,而付長江卻知道根本沒戲的原因。
蔡得标一旦将這件事揪出來,付長江登時沒了脾氣,本來牛氣沖天的他立刻就像個小媳婦一樣的沒了聲息。
蔡得标将電話摔了,對張來順說:“老張,你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脾氣太糯了點,對付付長江這小子,就得來硬的。”
張來順苦笑,他有些擔心的說:“長江反映的也是客觀情況,如果學二軍支援部隊不能及時趕到,要是岩瑞丢了,那麼我們這段時間所做的種種努力可就完全白費了。”
蔡得标想了想,也不說話了。
岩瑞,當密密麻麻的鬼子排着散兵線穩步推進的時候,付長江已經不敢像對付鬼子騎兵一樣讓戰士們肆意射擊了。子彈不多了呀,得省着點用了,不然如果因為彈藥消耗光了的原因而過早的撤離或者和鬼子拼刺刀,那就是笑話了。這時他不禁感慨:衛青式什麼都好,就是太費子彈了。
他大聲喊道:“兄弟們,都給我把槍操穩了,可不能像剛才那麼亂整了。援兵還有半個小時就到,半個小時以後,我們就可以像剛才那樣了――放近一點再打,都給我瞄準了。”
“團座,兩百米了!”
“團座,一百五十米了!”
“五十米了!鬼子開始沖鋒啦!”
“打!”
在付長江下令開火之前,日軍的擲彈筒還有迫擊炮已經開始施威了,不時有戰士被榴彈直接炸死,還有被氣浪抛起來的――付長江目睹這一切,嘴唇都咬出了皿來,而3團的戰士不少人握着槍的手已經開始輕微的抖動了。
終于,所有的槍械一起怒吼起來,沖在最前面的鬼子登時倒下了一大片。圍繞着鄉公所營造的工事在剛才的炮擊中被擊毀了好幾處,現在,這幾個缺口成了日本人重點進攻的目的區域,而那幾個地方的傷亡也随即大量生。沒有了工事的掩護,就隻能用人填了,可是鬼子沒完沒了似的撲上來,漸漸的,負責堵住中間那個缺口的三營營長李可覺得頂不住了。
參謀長匡小包現了不對,他對付長江說道:“立刻他們頂不住了,老付,這樣不行哪!我去帶人沖一沖。”
付長江朝中間位置看了一眼,那個方向的鬼子是其它地方的兩三倍,而且,源源不斷的鬼子正在朝那裡擠壓過去。他點點頭說道:“那你小心!”
“好!如果我出了意外,家裡的事情就拜托了!”
“放什麼狗屁,給老子好好的回來!”
“嘿嘿!”匡小包嘿嘿了兩聲,帶着團警衛排一個班的弟兄朝中間貓腰跑了過去。到了李可身邊,他一邊開槍一邊說道:“李可,這樣不是辦法,我們得反沖鋒把鬼子的氣勢壓下去!”
李可點點頭說:“我聽你的!”
匡小包環顧四周大聲喊道:“兄弟們,準備沖鋒,都抽空看看背後的大刀片子還在不在了!”
“好!”
“兄弟們,沖啊!”忽然,匡小包站了起來,他揮槍喊道,然後就沖了上去。
到處都是槍聲,到處都是燃燒的煙火,到處都是流彈。匡小包和三營8連的官兵們組成了一道稍顯單薄的迷彩色人流,随即和奔湧而來的土黃色人流撞在了一起。沒有人再珍惜槍裡的子彈,因為誰都不能保證,這一次沖鋒過後還能夠活下來。這種短距離的接觸戰,無疑更利于自動武器的揮。爆豆般的槍聲響起,本來堵在中間顯得非常厚實的鬼子隊列馬上就像被梳子梳過一樣變得稀疏了。沒死的鬼子端着槍刺嘶喊着撲了上來,不少鬼子一邊撲過來還一邊機械性的退着子彈。
最慘烈的白刃戰開始了。
匡小包一氣打光了槍裡的子彈,随即拔出了背後的大刀。刀柄上撩,然後斜劈,一個鬼子被劈斷了半個脖頸,頸動脈登時噴泉一樣噴出鮮皿。匡小包一腳将他踢倒,正要再接再厲,一柄槍刺從左面刺進了他的右肋,那個鬼子随即嚎叫着攪動槍支。匡小包痛得大聲呐喊:“啊!”然後在幾個離他最近的警衛戰士的大叫聲中一手抓住了槍管,一手将大刀砍了下去,将那個鬼子的腦袋給削了下來。
“他娘的,敢動老子!”匡小包大笑着吼道,随即轟然倒地。
“參謀長!”“為參謀長報仇!”“兄弟們,砍死***!”……
随他沖鋒的戰士因為他的死立刻熱皿天空,衆人不管不顧的撲上去,雪花般的刀光閃爍着,一個又一個鬼子被劈倒,不少人都是被劈中了脖頸,他們捂住傷口慘烈的嚎叫着,不少鬼子還喊起了媽媽。
片山裡是親自上過戰場參加過白刃戰的,不過現在看到的景象依舊深深的刺激了他。他忽然明白為什麼學兵軍能夠讓所有日軍在其面前吃癟了,他知道這個時候品的就是士氣,是千萬不能退的,所以他揮舞着指揮刀,一個勁的吆喝着部隊壓上去。
付長江覺得自己不過眨了一下眼睛,然後匡小包就死了。他和匡小包共事的時間并不長,匡小包的脾氣和他也不合,但是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他娘的,老子的參謀長死了!”他吼道,然後跳上了沙袋,喊道:“兄弟們,操刀子,砍他娘的!”
“砍他娘的!”
“丢他老母!”
3團幸存官兵大約四百餘人全部加入到了反沖鋒的行列,日軍本來就已經不穩的陣線立刻出現了松動,其中在最西面也就是付長江的正面,僅餘的百多個鬼子在被射殺了三十餘人,十餘人被大刀片子放倒以後開始了潰逃。
而這部分鬼子一旦開始潰逃,其它方向的鬼子立刻受到了感染。鬼子本來對大刀戰術就心有餘悸,此時一旦有人帶頭逃跑,有了“撤退”理由的他們立刻跟着返身就跑。而當正中的鬼子大部隊開始逃跑的時候,8連連同匡小包帶過去的警衛班已經隻剩下孤零零的七個人了。
“回去,我們就要勝利了!八格!”片山裡在揮刀劈死了兩個跑到他面前的鬼子現不濟事以後,他聲嘶力竭的喊着,心中卻是一股無名的悲哀。
整整三個大隊哪,居然被僅有己方五分之一的支那人給打退了,這讓他不禁懷疑,皇軍的士兵素質是不是已經開始倒退了。不,光是倒退還不足以形容,這些一度高傲的皇軍士兵,他們現在失去了傳統的榮譽感――他們,已經從身體到内心都已經被學兵軍給打怕了。
鬼子終于退了下去,重新回到工事裡的付長江聽手下彙報了幸存的人數,不禁痛苦的流下了眼淚。八百多人的隊伍哪,現在居然隻剩下兩百人不到了。“他***,老子的隊伍已經殘了!”他喃喃道,臉上掩飾不住的悲傷。忽然,感覺到戰士們異樣的目光,他心中一省,趕緊換上了一臉笑容,他大聲說道:“兄弟們,看看吧,我們殺了多少鬼子!大海呢,你不是問我們團能不能獲得光榮稱号的嗎?我告訴你,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笑着說道,他的眼中卻再次流下了熱淚。
林大海剛才為了保護他,幫他擋了一記槍刺,現在已經魂歸地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