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查對試卷做手腳的人了,這個禮部主事在這件事裡扮演什麼角色還未可知,但他絕不可能是對試卷下手的人。試卷從收繳到抄錄、糊名、上呈給陛下批閱,一共
隻有三次下手的機會,等試卷到了宮裡,陛下批閱完之後,是要當着陛下的面,把糊掉的名字拆出來的,此時再想下手,難如登天。”衛宵練聞言,點了點頭:“有道理……也就是說,抄錄楊恪這份卷子的人、給卷子糊名的人和經手過卷子的人,都有嫌疑了,可是我們從何得知,是誰抄錄了楊恪的卷子呢
?這件事,恐怕隻有本人才知道吧?”
鳳比翼想了想,搖頭道:“不……我想,一定有案卷記載這件事,否則,萬一出了岔子,如何問責呢?”
衛宵練點了點頭:“我想辦法找找看,有沒有這樣的案卷,就怕相關案卷,都在這個庫房裡。”
鳳比翼沒說話,沉默片刻,眯了眯眼睛:“我有種預感,也許衛承影,自己會把線索給我們的。”
……仿佛為了印證鳳比翼的話一樣,第二天一早,禦花園裡又發現了一個太監的屍體,鞋底滿是淤泥,内侍省回憶,昨夜曾派這太監去欣嫔處取東西,因為是月初,月色晦暗
,昨夜又下着大雨,也許是雨天路滑,不小心跌落池塘的。
衛宵練是在早朝進宮收到這個消息的,頓時冷笑了一聲,下朝後徑自來找鳳比翼:“别說,衛承影還真自己把線索送過來了。”
“我就知道,他連試卷這種死物都不放過,一個知道來龍去脈的大活人,他能容得下?”
“他容不容得下,我是管不着,可咱們的時間不多了。”
衛宵練歎了口氣:“離父皇要結果的日子隻剩下五天了,五天之後,若是再查不出來龍去脈,我怕文重和徐翰文、楊恪,真被衛承影一鍋端了。”
“來龍去脈,現在其實已經很清楚了不是嗎?”鳳比翼笑了一聲,搬着手指給衛宵練算:“禮部庫房失火,說明衛承影是在試卷上做了手腳;太監被殺,說明衛承影對試卷下手,是通過了這個太監,也就是說,他是在試
卷上呈給陛下的路上,将試卷掉了包。”
“事情明顯是明顯,可若是沒有證據,你我這便隻能算是瞎猜。”衛宵練說到此處,歎了口氣,“這才是真要緊的。”
鳳比翼沉吟了一會兒,擡眸去看衛宵練:“這個太監,你認識嗎?”
“認識,能參與上呈試卷的,會是随便什麼阿貓阿狗嗎?這太監叫龐克保,是父皇身邊的禦前總管任憲敏的幹兒子,原本有希望接任憲敏的班,誰知落到這個地步。”衛宵練說完搖了搖頭:“話又說回來,這也是龐克保自己識人不清,能怪得了誰呢?他大概是覺得,自己将來也是要當禦前總管的人了,一定要好好巴結未來的皇上,哪知
道跟了這麼個過河就拆橋的主兒。”
鳳比翼想了想,擰眉道:“那據你所知,這個太監為人如何?”“機靈着呢,若不是如此,能入得了任憲敏的眼?任憲敏可也是伺候父皇幾十年的人了,伴君如伴虎,他能在父皇身邊待幾十年,說是人精也不為過,宮裡幾千個太監,任
憲敏别人看都不看一眼,獨獨選中了龐克保,你說龐克保得是多精明的一個人?”衛宵練笑道。
“既然是這樣精明的人,會不給自己留後路嗎?”鳳比翼沉默片刻,擡眸去看衛宵練。
衛宵練心中一動,立刻起身:“我這就進宮。”
鳳比翼也跟着一并站了起來:“我跟你一道進宮,給我預備一份禮,我要去見見任總管。”兩人一路進宮,分别行事,衛宵練自去了内侍省,因着宮裡頭少說也有成千上萬個太監,意外死了一個,即便是任大總管的心頭好,也實在算不得什麼,早就拉出去埋了,不過宮牆根兒底下龐克保的住所,還沒來得及拾掇,按規矩,太監的遺物都該由父母親人來收去,若是沒有親人,留下的銀錢就當做辦喪事的費用,物件則帶進墳裡去
。龐克保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因為任憲敏還在,他也還沒有發迹的緣故,雖然是宮裡大總管的幹兒子,也隻比别的太監多幾分體面而已,财物是沒有多少,也沒什麼人貪圖
,銀錢自有内侍省的人取了替他買棺材,太監都是葬在京城外一片固定的墳圈子裡的,倒省了買墓地的錢。
至于剩下的杯盤碗盞,一應衣物,就都散在屋子裡,也沒人有心思收拾,隻等擡來了棺材,卷一卷,便都擱到棺材裡頭去。衛宵練便趁龐克保處無人的功夫,自己閃身進了門,從箱櫃翻起,漸次到了衣物,大概其翻了一遍,一無所獲,不由得疑惑了起來,以他對龐克保的了解,這人做這種看
似簡單,實則玩命的勾當時,不會不給自己留一手的,怎麼翻來翻去,毫無線索呢?他不信邪,又裡裡外外翻了一遍,沒有什麼頭緒,倒是驚動了擱筆的太監,見是豫王駕到,忙不疊地跑來迎接:“豫王殿下,您這是找什麼?您仔細累着,不如讓奴才來代
勞吧。”衛宵練把屋子來回翻了兩遍,也确實累得不輕,雖然不到讓人代勞的地步,也樂得與人說會兒閑話,歇一歇,便住了手道:“你說,若是龐克保要藏東西,他會藏在什麼地
方呢?”
太監笑了笑:“憑他要藏什麼,隻怕此時也不會在此了。”
衛宵練聽着話裡有話,不由得擰過頭去:“你這話,什麼意思?”
這太監笑道:“是奴才自己的想頭,奴才想着,早上欣嫔處的人才來翻過,小龐子縱是藏着什麼,也早被欣嫔主翻去了。”
衛宵練聞言,周身如堕冰窟,難道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就這樣斷了嗎?
他有些洩氣,卻又不甘心這樣放手,便看了那太監一眼,搭讪道:“說起來,你是什麼人,之前好像沒怎麼見過你啊。”
太監見問,便躬身禀道:“回殿下的話,奴才武金明,您叫奴才小武子就使得了。”衛宵練點了點頭,又道:“小武子,你跟龐克保,平時關系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