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京城裡。
溫氏之墓被盜一事雖然不算小事,但青州畢竟地處偏遠,一時半會兒還傳不進京城,故此衛龍淵和衛承影都還對此無知無覺。衛承影一心撲在“花蜜”上,對官員考績這件事的關注自然就小了一些,這日的三個位置,又被衛龍淵拿走了一個官職最高的,純臣占去了一個稍稍不如的,甚至衛宵練的黨羽都占了一個,唯有太子黨,仍
是毫無收獲。因為衛承影志不在此的緣故,是以他對此并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太子黨因為也收到了一些風聲的緣故,覺得衛承影的取舍是有道理的,因此也沒有太過苛責,但這種反應,落在不知就裡的人眼中,可就
大有文章了。
至少,在最近很膨脹的衛龍淵眼裡,這是一個好兆頭。衛龍淵覺得自己過了年之後,簡直堪稱是一帆風順,皇後下毒非但沒有害死他,反倒把自己從皇後的寶座上拉了下來,皇後垮台之後,後宮之中便是蕭貴妃一家獨大,晴昭儀倒是潑得弘始帝寵愛,可是論
資排輩,她照比蕭貴妃還差得遠呢,再加上,她還隻生了一個女兒!再加上,皇後倒台之後,太子的勢力也大不如前,往年的官員考績,幾乎都是太子黨和純臣黨瓜分,他和衛宵練撿剩,而今年的官員考績,衛宵練居然自己出京去了,而衛承影也無力再争,直接導緻他居
然開始在官員考績中占據了優勢?
衛龍淵每次看着官員考績的結果,便不由自主生出一些遐想來。
官員考績中懷王黨已經壓過了太子黨,那麼在現實中,懷王是不是也可以對太子取而代之呢?
尤其是,在這種大好形勢下,衛龍淵覺得自己得隴望蜀并不過分。
這種時候,他就很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讓自己名正言順的契機。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跟他抱有一樣的看法。
比如,蕭貴妃。
衛龍淵很不理解,現在明明是做皇後的大好時機,為什麼蕭貴妃卻不肯再進一步呢?
隻要再進一步,蕭貴妃就是名正言順的皇後,蕭琅也可以如願成為國舅爺,過上劉家乃至孫家那樣富貴尊榮的日子,而他,也可以名正言順地宣稱自己是嫡長子。
是的,和身為次子的衛承影以及三子的衛宵練不同,他非但可以是嫡子,而且可以是嫡長子!
到那個時候,在他這個嫡長子面前,衛承影還有什麼資格占據着太子的寶座?
這個位置,原本就該是他的!然而無論衛龍淵如何勸說,蕭貴妃就是死活不肯點頭,甚至反而對衛龍淵的念頭表示不理解:“你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會生出這樣的念頭來!月滿則虧,水滿則溢的道理你不明白?皇上如今并無另立太子
的打算,你如此步步緊逼,隻會讓皇上愈發厭惡你!”衛龍淵負氣地抿了抿唇:“母妃,兒臣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可是兒臣已經忍的夠久了,兒臣是長子啊!您是最早為父皇生下兒子的人,可是就因為從前有劉皇後,後來有孫皇後的緣故,您一直隻能屈居在貴妃的位置上,甚至就連兒臣這個長子,也因為是庶出,失去了做太子的機會……那衛承影有什麼了不起的,起初他不居長也不居嫡,若不是孫淑妃上前一步坐上了皇後的位置,他能當上太子?兒臣現在想
要的,不過就是要您效仿當年的孫淑妃!”
“然後再像孫淑妃一眼成為皇上的眼中釘,最後被打發去修道,甚至讓自己的兒子沒有依靠,朝不保夕?”
蕭貴妃一拍寶座上的扶手,冷笑道:“皇兒啊,你即便是眼熱,也給母妃找一個好的對象吧!”
衛龍淵一時語塞,繼而不免有些不滿:“母後這分明是擡杠了,兒臣是要您效仿孫淑妃進一步,沒要您學着孫淑妃胡作非為,自取滅亡啊!”
“沒有什麼分别。”
蕭貴妃閉上了眼睛,仿佛有些感慨,又仿佛有些悲哀:“你始終不明白,劉子玉為什麼讓陛下如此念念不忘,因為她死的太及時了,及時的讓陛下心有愧疚!”“陛下本性涼薄,但不是一點人性都沒有,看他這些年對晴昭儀和豫王的态度就知道,劉子玉生了豫王就死了,陛下連安慰她的機會都沒有,這點遺憾使他一直對豫王頗為照拂,而豫王也讓他省心……不是
說豫王不想争,是他争了不說!”蕭貴妃揉了揉額角,塗着杏仁霜的臉上是掩不去的疲态,她老了,即便還沒有白發,即便風韻猶存,卻也不能與那些年輕鮮活的面容相比:“豫王是個争氣的,争了不說,把功勞擺在那裡,堆得像山一樣高,不容陛下不去看,他越不争,陛下越得高看他一眼,他也娶了個賢内助,鳳比翼比他還會争,十年蟄伏,一朝沖天,他們夫妻倆,先是跌到谷底去,任人嘲笑,可是因為起點太低了,所以以後每走一步
,都叫人刮目相看!”
她擡眸,有些疲憊地看着衛龍淵:“可是皇兒,你跟他們不一樣,你原本就是長子,這個位置太高了!高的讓你隻顧盯着前面的山頂,卻忘了一旦滾落下去,隻會粉身碎骨!”衛龍淵梗了半天,才恨恨地咬牙:“可是母妃,兒臣距離山頂,真的就隻差一步!隻要跨過那一步,兒臣就會站上山頂!到那個時候,沒有人能夠在暗算兒臣了。古詩雲:會當淩絕頂,一覽衆山小,站到最
高處之後,兒臣能夠把他們的花招盡收眼底!”
“可你站的不是山頂!”
蕭貴妃似乎被氣笑了,頭上的珠翠随着她的動作輕微搖擺:“你以為太子就是山頂?一山更比一山高!若是太子就是最高的山頂,那麼陛下是什麼?你以為陛下也得在下面仰望你嗎!”“陛下,才是最高的山頂,我們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仗着舊情,在他眼皮底下耍一些無傷大雅的花招而已,你以為憑我們的本事,能夠瞞得過天子的耳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