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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九章 埋釘子

正統天命 聿天 2175 2024-01-31 01:12

  第二一九章

  “本官在老家讀書之時,便常聽說張爺的威名,廣施符水,醫術精深,普濟群生,又兼有斬妖除魔之善舉,說是威震建安府,都不為過啊,隻歎彼時年幼,無緣得見,本官一直是引以為憾啊。”楊尚荊滿臉感慨地坐在主座上,看着坐在對面的老道,說着“肺腑之言”,“楊氏家仆能有機緣拜在張爺門下,卻也是他們的福慧,還望張爺以後多多提點。”

  從自稱上來看,楊尚荊的立場就已經很明顯了,“本官”,而不是“戬”,單單是這個自稱,就把自己放在了高位上,也算是一種無形的壓迫了。

  對面這等老道今年也有六十多了,不過對外宣傳嘛,八十多靠九十的模樣,整日裡就混迹在達官貴人的府上,說騙吃騙喝肯定冤枉,畢竟是個姓張的,家學還是有的,所以兩手絕活也還是有的,不過多年混迹下來,這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不錯的,所以他拱了拱手,哈哈笑道:“楊郎中謬贊了,貧道不過微末道行,怎入郎中法眼?”

  張家大不大?

  當然大了,傳承了這麼多年,一直都是人上人,道士還都懂點兒醫術,所以這張家的出生率,平均都要比正常的地主家高上幾個百分點,夭折率也要低上幾個百分點,一年兩年的或許還看不出什麼,千多年積累下來,這人口可就恐怖的緊了。

  不過呢,除了嫡支長房的那些子嗣之外,剩下的,也就那麼一回事兒吧,畢竟資源再多,也是有限的,要優先傾斜到長房嫡支那些尊貴皿脈上,所以像面前這位張爺,得到的資源就少之又少了,能混到今天這個地步,還是要靠個人奮鬥多一些的,所以在面對朝廷冊封的正五品官兒的時候,這個老道還是很謙卑的。

  楊尚荊笑了笑,這特麼又不是陣前罵戰,“久聞公之大名,今日有幸相會”說完了,趕緊進入正題才是要緊,反正大家都是“識時務,知天命”的人物,不敢“自比管仲、樂毅”,卻也是人精,所以楊尚荊直接話鋒一轉,說道:“蔡炳明自從到了這黃岩縣,雖是仗着天尊庇佑,有些降妖除魔之舉,奈何根基淺薄,道法低微,如今怕是鎮不住場面,本官害怕他力有未逮,平白墜了天師府的名聲,這才将張爺請來,坐鎮此間,保境安民。”

  這位張爺頓時就點了點頭,不過臉色有些古怪,老蔡的那些舉動,他在來的路上就聽說了,饒是他身經百戰、見多識廣,也算是道教界的一位慈善長者了,卻也不得不感慨曆史進程的重要性,這老蔡充分證明了什麼叫做“時勢造英雄”。

  “廣行善事,普濟群生,乃是貧道平生之志。”這位張爺面色嚴肅,回答的一闆一眼,“如今黃岩縣有妖邪作祟,貧道自當坐鎮于此,保一方平安。”

  楊尚荊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有這麼一個正派的天師府出身的道士在這兒,敢過來找茬兒的,自然就少了,憑空少了好多的麻煩,而且有這麼一個在閩北都有名的“高道大德”作掩護,那個小小的火藥實驗室,想必也是越發的安全了。

  不過嘛,這次找他談話的原因,更多地還是為了去坑一手徐珵,所以他必須得找個話題切進去,于是他眼珠一轉,歎了口氣:“聖人在朝,自然海晏河清,隻是如今這聖人的身邊,卻又奸佞作祟,以緻如今天災不斷,歲在甲子,兵戈不息,西北、東南、西南皆有戰事,庚金伐甲木,壬水翻湧,南北直隸、河南、山東、浙江、福建等地暴雨傾盆,民不聊生,單單是這黃岩縣,便有妖邪作祟……”

  特麼的,董仲舒當年搞了個“天人感應”之後,陰陽五行之類的學說就被加進了儒家系統裡面去了,反正孔老二也沒從棺材闆裡蹦出來給董仲舒之流的幾個大耳瓜子,皇帝有需要這個,誰還敢說這不對麼?所以楊尚荊搜腸刮肚地,就把一套歪理邪說擺了出來,他是官兒啊,他是儒生啊,懂這個……情理之中!

  今年是甲子年,但是今年不太平,一場大雨沖垮了多少小康之家?造了多少流民出來?可朝堂上聖君在位,按理說不應該這樣啊,所以這是為什麼呢?

  當然是皇帝旁邊有奸佞啦,所以你看,天下動亂,兵戈不停,兵戈五行屬金,金克木,和今年的年份相沖,所以這才暴雨連綿、妖邪疊出,你看看黃岩縣就有個妖精,被你徒弟老蔡給一通兒雷活生生給劈死了。

  放在五百年之後,這最多也就是個涉及封建迷信的學術讨論活動,然而這不是五百年之後,而是一四四四年的大明朝,随時可以扣一個“诽謗朝廷”的帽子下來,所以說這個簡直要命,聽了這個,這位張爺臉色都有點兒變了——其實從楊尚荊噴出那句“歲在甲子”的時候就開始變了,當年黃巾軍的口号可就是“歲在甲子,天下大吉”,而黃巾軍是道教的人……

  然而吧,現在在這黃岩縣,楊尚荊就是老天爺一般的人物,罵罵神仙不一定有雷劈下來,但是和楊尚荊作對肯定是沒有好果子吃的,所以這位張爺打了個哈哈壓根兒就不接茬:“楊郎中學識淵博,便是連五行生克之理也如此熟稔,貧道佩服,佩服。”

  楊尚荊也沒指望他接茬,這些話他能說,因為他背後站着一堆想要“清君側”的外朝大佬,所以他呵呵一笑,意味深長地說道:“這般話語,本官自然是說不出來的,年初本官尚在翰林院之時,編修徐珵曾和本官飲茶答對,此人不但飽讀詩書,便是雜學也無一不精,當日仰觀天象,所言之事,今日已然應驗了不少……”

  “仰觀天象”四個字一出,這位張爺的雙眼瞬間就是一亮,不過面色倒是如常:“翰林院當真是人才濟濟,各個文曲星下凡,便是連這失傳了的觀星之術,也有人精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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