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五章
“那邊老蔡搞出這般大的陣仗,少爺還要保留那處道觀不成?”忠叔聽完了楊尚荊的話,皺着眉頭問道,“如今出了這般事體,今後道觀裡一定是香火鼎盛,人多眼雜之下,少爺的此番設計,難免要露出破綻啊。”
楊尚荊笑了笑,就是一搖頭:“正是因為如此,戬這才讓人去請個真正懂行市的住持道觀,将老蔡等人掩護起來,須知,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任憑誰也想不到,香火鼎盛的道觀裡面,就有一個做新式火藥的小工坊吧?”
“終不是長久之計……”忠叔搖搖頭,歎了口氣。
楊尚荊将手中的茶盞放在桌子上,自己坐下了之後才說道:“待戬上任了兵部郎中的差事,總領三府之地備倭事宜,再插手軍器制作,也就算是名正言順了罷?火藥配方的調整,可不是一時一日能完成的,而且,現在這火藥雖說已經有了些氣象,卻是不利于儲藏運輸,總要讓老蔡他們慢慢摸索一下的。”
發射藥啊、炸藥啊都要有不同的配方,他能記住一個現代的配方就不錯了,再加上顆粒狀的黑火藥有棱有角,小作坊自己生産點兒直接就用了也沒啥,要是長途運輸很容易悲劇,哪怕雞蛋清做粘合劑要比水做粘合劑效果好得多。
而且吧……火藥純度還特麼得克制一下,就這個年代的垃圾到家的材料學,熟鐵一點點兒捐出來的槍管子如果用上純度過高的火藥,隻怕瞬間就是個炸膛的下場,那還玩個卵?
工業體系從來就是個綜合性的體系,想要靠着穿越者的身份在某個領域搞一個異軍突起,楊尚荊感覺自己還不如躺在床上,摟着幾個嬌妻美妾啪啪啪,然後來個馬上風死掉,最後穿越回五百多年之後的那個宿舍裡面。
聽了楊尚荊這般說辭,忠叔這才沉默着點了點頭:“少爺成竹在兇便好。”
這會兒知琴給二人端來了茶水,楊尚荊端起新茶來抿了一口,這才一臉好笑地說道:“忠叔不覺得,這老蔡……可以轉變一下發展方向麼?”
忠叔放下茶杯,一挑眉毛:“少爺的意思是……”
“如今看來,這老蔡随機應變的本事可是着實不錯的,這般大才,若隻是放在一個小小的火藥工匠的位置上,隻怕是暴殄天物啊。”楊尚荊亮着眼睛,嘿嘿笑道,“若是把老蔡好生培養一番,讓其收攏民心,豈不是人盡其才?”
他現在在黃岩縣,雖說頂這個“文曲星降世臨凡”的名頭,然而實際上主要精力,還是要用來做經濟建設和官僚體制鬥争,文明建設這一塊兒,尤其是精神文明建設層面,他可以潛移默化地影響,卻絕對不能直接插手幹預,否則“崇鬼神之道,做無稽之談”的大帽子就有可能扣下來――這個年代,誰敢和老百姓談唯物主義,就砸爆誰的狗頭!
浙江的監察禦史裡有自己人,當然也會有王振的人。
所以說,經濟建設和精神文明建設,要兩手抓,兩手都要硬,老蔡這種人顯然更适合在精神文明建設方面大放異彩,至于火藥,他現在又沒想着把三酸搞出來,扔去做火藥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忠叔雙眼瞬間圓睜,這年月談起民心來,可以使一縣主官的所思所想,也可以是其他的什麼東西,再加上自家少爺又是偷偷摸摸地鼓搗火藥,又是聯合南京勳貴,又是編練新軍,現在又開始打民心牌,好死不死的,這還直接動用了宗教勢力,這尼瑪……難不成自家少爺還有别的想法?
于是乎,忠叔左右看了看,見沒有人靠近,便壓低了聲音說道:“少爺如此做法,自然也是妥帖,不過收攏民心之舉,當真有用?”
楊尚荊瞬間就聽出了忠叔的弦外之音,他搖了搖頭,歎了口氣:“也不過是勉強自保罷了,現在刀子沒有王振之類的内廷官兒鋒利,總也要給自己套上幾件甲胄罷?至于其他的,見機行事罷了。”
聽了楊尚荊說完這話,忠叔才算是松了口氣,這要是元末亂世,憑着楊尚荊這一通騷操作,頂着元朝朝廷命官的頭銜,保不齊還真能做個一方諸侯,争一争天命加身,可現在是太平盛世,當朝的皇帝無論是從皿統上還是法理上,都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再加上天下總體還是承平的,誰敢動歪心思,肯定是要死無葬身之地的。
現在看來,自家少爺腦子還是靈醒的,隻要頭腦不發昏,憑着現在這個架勢,内廷真想要動他,也是很難的。
“等下叫老蔡過來一下罷,戬和他談談。”楊尚荊轉了轉手腕,站起身來,“從賬面上支五百貫給老蔡吧,其他的人也分個五百貫,功賞過罰,總是要立下規矩的。”
忠叔點點頭,也跟着站起身了,看着楊尚荊龍行虎步地往書房方向走去,他的眼神就有點兒複雜,他總感覺,自家的少爺好想從三月乙醜那天,也就是楊士奇靈堂前暈倒的那天開始,就打開了某個奇怪的開關,所思所想都和以往不一樣了,看似離經叛道,卻也挑不出什麼錯處,便是讓他這個在朝堂争鬥之中耳濡目染數十年的老頭子做選擇,似乎也沒有辦法做到更好。
“老太爺在天之靈保佑吧。”忠叔歎了口氣,轉身過去找自家派來的那幾個幕僚了。
說實在的,現在這幾個幕僚也是夠悲劇的,沒得到什麼重用也就算了,想給楊尚荊出出主意都沒地方出去,現在整天除了查賬,就是處理縣裡一些雞毛蒜皮的小案子,有兩個心氣挺高的,還想着通過給楊尚荊做幕僚,最後謀一個出身的楊家家生子,在縣裡轉了一圈兒之後,直接就棄療了,自家少爺這個騷操作,簡直學不來啊。
今天一看見忠叔走進來,這幾個幕僚眼睛都亮了,心說是不是少爺想起我們來了,想給我們重用了?然而忠叔一開口,這幫貨全都蒙了:“賬上的錢支一千貫出來,少爺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