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驚鴻回來了,帶着整整一車相思蓮回到了宣城,翹首以盼的災民在看到馬車緩緩停在藥房前時,有人歡呼,有人痛哭。
歡呼他們終于可以活下來,痛哭那些沒有堅持到此刻的人,一個月來所有的恐懼和煎熬,都随着這一車相思蓮而煙消雲散。
第一次,災民們露出了肆無忌憚的笑容,第一次,這裡有了生機,有了孩童笑鬧追趕的聲音,當人和死神擦肩而過時,都會格外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生命,慕容霜也是。
當藥物一包一包分發給衆人,慕容霜又恢複了往日的平和,淡淡微笑着,叮囑着每個人注意身體。
阿城走到慕容霜身邊,抱着她的胳膊,漆黑的小臉上滿是興奮和不安,“仙妃姐姐,你能不能帶我一起走,我也想做大夫,想像你一樣救很多很多人?”
慕容霜笑着拍了拍阿城的肩膀,思索了一會這才說道,“過兩日姐姐入城時帶着你,至于以後你想做什麼,咱們再好好商量,好不好。”
阿城喜出望外,父母死于這場瘟疫,他孤身一人,跟在慕容霜身邊,是他夢寐以求的事,在他看來,慕容霜是上天派來的仙子,是專門來拯救他們的仙妃娘娘。
雖然瘟疫解除,可是為了防止鼠疫卷土重來,慕容霜還是率領着大夫和年輕力壯的災民對疫區進行嚴格的消毒。
直到七天之後,慕容霜和幾位資曆深厚的大夫商議,确認疫情不會蔓延至宣城,葉子炎這才下令解除封鎖防線。
随着宣城緊閉一個月的大門緩緩推開,慕容霜目送着所有的大夫入了宣城,她這才慢慢的,一步步走向城門。
慕容霜臉色蠟黃憔悴,連日的勞累在這一刻終于放松,她隻覺得自己腳下如同灌了鉛一般,如千斤之重,無法挪動。
走到城門口,雲驚鴻負手站在那裡,一襲海藍錦衣,在西風中獵獵翻騰,仿若碧海浪波,沖擊着慕容霜的心。
背對着陽光,慕容霜看不清他的臉,下意識眯起眼睛想躲避陽光的照射,有多久,她沒有如此放松的沐浴在陽光下了。
重擔卸肩,慕容霜的身體輕飄如紙,她站着,想向雲驚鴻道一聲謝,可是,天地卻無休無止的開始颠倒旋轉,她無論如何努力,也站不直身體。
“子炎,勞煩你……送我回去。”慕容霜的眼皮越來越沉,鋪天蓋地的困意頓時席卷而來,她的視線變得模糊閃爍,隻覺得有一道身影撲來,接住了她即将倒地的身軀。
鼻翼間,淡淡的墨香,夾雜着一絲草藥的清香,安撫着慕容霜的心,莫名的,她疲憊的心漸漸放松,任由身體以最舒服的姿勢蜷縮在那溫暖的懷抱中,沉沉睡去。
夢裡,沒有了鼠疫,沒有了屍體,也沒有雲驚鴻和漪瀾,隻有她一人,悠然漫步在晶藍湖畔,看半城柳絮如煙,聽一池春水似歌。
錦鯉斑斓,荷香随風,清風明月,幽夢花間,裹着一身淡淡素素的月華,伸手拈一朵淺紫的蓮,采一朵芬芳,握在手心。
這一覺,慕容霜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這是從未有過的放松,所有的恩恩怨怨,生死沉浮都離她遠去,隻有一輪明月半池花香入了她的夢。
醒來時,月上中天,榻頭一盞昏暗的燈籠搖曳着,窗外傳來夜莺的啼唱,婉轉回蕩在夜色裡,打破了夜的沉寂。
慕容霜微微睜開眼睛,隻覺得全身酸痛不已,翻身,腰背疼痛難忍,輕輕呼疼了一聲,慕容霜想要掙紮着坐起身來。
“你醒了。”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幽幽回蕩在昏暗的房間内,淡然平和,無喜無怒。
慕容霜身軀一震,忍不住閉上了眼睛,當初她穿越後初次醒來,聽到的第一句話,也是“你醒了。”在相同的時間内出自同一人之口,卻是在截然相反的心境中。
當初,慕容霜聽到這聲音,隻覺得如沐春風,格外悅耳,可今日,卻是千萬個不願面對,昨日,他是她的夫,今日,他又是誰!
“這麼晚了,雲大人該休息了。”慕容霜扭頭,不去看雲驚鴻的臉,冷聲說道,是毫不掩飾的驅逐。
雲驚鴻眼睑低垂,看着慕容霜消瘦的後背,起身,端起溫在火盆上的參湯,平靜說道,“你睡了兩天兩夜,如今醒了,先将這參湯喝了補補氣皿。”
慕容霜許久未曾波動的心又痛了起來,忽然起身看着雲驚鴻低聲嘶吼着,“雲驚鴻,你到底想怎麼樣?”
雲驚鴻臉色未變,手裡依然端着那盞參湯,往前遞了一些,“将這湯喝了。”
雲驚鴻的平靜淡然,讓慕容霜越發狂躁憤怒,她揮手,那盞精緻的青花碗随聲落地,參湯灑了雲驚鴻一身。
“雲驚鴻,不論當初你我發生過什麼,從我離開飛霜閣的那天,就已經煙消雲散了,你利用我給漪瀾解了毒,今日又以相思蓮救了我,咱們就算互不相欠了!”慕容霜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是,她和雲驚鴻已經毫無關系了,為何要動怒?
“來人,再端一碗參湯進來!”雲驚鴻看了慕容霜一眼,以手随意撫了撫衣衫上的湯,走到門口,吩咐着屋外的人。
慕容霜靠坐在榻角,看着雲驚鴻再一次坐到了榻前的軟凳上,看着他依舊沉默不語盯着自己,忽然輕輕笑出了聲,“雲驚鴻,難道,你還想我再伺候你一次?行,你想做什麼都行。”
雲驚鴻剛才有所行動卻聽慕容霜說:“你是想得到我還是去愛你的漪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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