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煙聽到漪瀾這個名字,眼神忽然變得慌亂,似乎慕容霜觸及到了她最敏感的地方,“姐姐,小蝶和葉茗惜都是蘭妃宮裡的人,至于漪瀾,如煙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告訴姐姐她是誰,如煙能說的隻有,大人心中最重要的人便是她。”
慕容霜忽然憶起自己穿越到這裡的當晚,她醒來時也曾聽到屋外男女的對話聲,那男人似乎曾叫那女人“漪瀾”。
是了,如今如煙再這麼說,答案呼之欲出,“如煙,雲驚鴻也叫未然?”慕容霜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她果然太傻,竟然輕易相信了雲驚鴻的話。
如煙點頭,眼中卻滿是詫異,雲驚鴻表字是未然,可并沒有多少人知道,就連皇帝也不曾知曉呀!
一切終于明了,若是葉茗惜之前所說為真,那麼慕容霜終于理清了這一切,她是皇帝的妃子,因為和侍衛私通而要被皇帝處死。
雲驚鴻之所以救她,不過是為了替漪瀾煉制解藥而已,她的存在,其實從頭到尾就是被雲驚鴻利用。
“如煙,那日雲驚鴻說,我曾經在什麼聖教呆過?還說漪瀾曾經救過我的命?你知道這其中的過往嗎?”慕容霜的頭忽然很痛,越來越多的疑問堆積在一起,她隻覺得自己已經承受不來,随時都會崩潰。
如煙低頭,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貝齒緊咬着嘴唇,滿臉都是痛苦,慕容霜瞬間便明白了,如煙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能說。
“姐姐,如煙的命是大人給的,我在回到飛霜閣之前,曾答應過他,不能向你透露你的過去,更不能洩露漪瀾的真實身份。”
如煙話落,慕容霜凄凄一笑,卻也沒有再逼問如煙,罷了,雲驚鴻既然能放如煙回來,必定是早已将一切掌握其中,過去是什麼樣已經不重要,就算曾經的慕容霜穢亂宮帷也好,就算曾經的慕容霜自私任性也罷,和她,有什麼關系!
“罷了,不說了,陪我去趟書房,那本藥典被葉茗惜撕了,我得将碎了的紙頁拼起來。”慕容霜的臉色蒼白如雪,膛前似乎有千斤巨石壓着一般,心髒仿佛随時都會裂開。
如煙點頭,扶着慕容霜出了門,已經是年底,飛霜閣牆角下一樹白梅已經稍稍敗落,慕容霜心中滿是苦澀,當初她還心心挂念着采雪水和梅蕊給雲驚鴻制藥丸,如今,菊蕊被他打碎,雪水也已消融,就連白梅也敗了,原來,這一切都是水月鏡花。
飛霜閣依舊如當初慕容霜剛進來一般,一塵不染,仆役穿梭,每個人都恭恭敬敬行禮,喊一聲“夫人好。”
如煙小心翼翼打量着慕容霜的臉,平靜冰冷,沒有往日見到奴仆時的和藹溫和,留給衆人的隻有冷漠,連半絲笑都沒有。
推開書房的門,一起如舊,就連被葉茗惜雜碎的瓷器都換上了一模一樣的,似乎這裡從未發生過争執,雲驚鴻也從未在這裡打過慕容霜。
慕容霜做了一半的筆記以硯台壓着,旁邊放着那本藥典,已經被人拼湊在一起,若是不細細觀察,連半絲痕迹也看不到。
“大人花了一整晚,才将這藥典粘起來。”如煙輕聲說着,拿起藥典遞到慕容霜手裡,似乎在期盼着什麼。
慕容霜嘴角扯起一絲冷漠的笑,翻開書籍随意看了看,冷聲說道,“他再怎麼樣,能将那些被火燒成灰的紙拼湊在一起嗎?你瞧,這一頁,這種名叫‘醉紅塵’的毒,隻剩下毒性,卻沒了配置解藥的方法,如煙,你說,萬一有一天雲驚鴻中了這種毒,那他會不會後悔今日的所作所為?”
如煙心中一驚,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有些憎恨蘭妃和葉茗惜,撕掉的這一頁看似無所謂,然而,誰也不知道将來會不會給慕容霜和雲驚鴻帶來什麼災禍。
“如煙,若是有一日我要離開這裡,你會不會跟我走?”慕容霜輕輕撫着藥典上的痕迹,低着頭沒有看如煙,聲音幽幽飄來。
如煙毫不猶豫點點頭,“如煙的命是姐姐的,以後姐姐去哪裡,如煙自然跟到哪裡,隻是,姐姐,其實大人心裡還是有你的,你若是……”
“我若是肯低頭,我若是肯取悅他?如煙,你記住,人不可有傲氣,但不可無傲骨,是,我慕容霜是愛他,可是你知道愛的背面是什麼?是恨,就算我今日低了頭,委曲求全,那麼明日呢?我會一生一世活在仇恨和痛苦中,也許某一天,我的精神殿堂會崩潰,我會忍不住逃殺了他。與其這樣,倒不如離開,救贖了他,也救贖了我。”慕容霜的聲音中滿是疲憊,認識雲驚鴻才三個月,她仿佛已經承受了半生的苦楚,如今留下的,隻有逃離。
如煙似懂非懂,她自小受到的熏陶都是女子以夫為綱,後來跟在雲驚鴻身邊,又一直聽從雲驚鴻的安排,似乎,她已經習慣了被人擺布。
可自從認識了慕容霜,她覺得,一切都變了,心底某根弦似乎即将斷裂,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一遍又一遍洗刷着她的思想,她忽然不滿足受人擺布的生活,她想象慕容霜一般,掌握屬于自己的生命。
“如煙自宮裡回來後,便發了誓,以後不論是誰,也不能強迫我做對不起姐姐的事。”如煙的眼神堅定了許多,熠熠奪目的目光中帶着滿足和欽佩,又帶着一絲絲遺憾,為什麼他會愛上漪瀾,明明,眼前的慕容霜更加令人着迷。
慕容霜微微勾起嘴角,将藥典和筆記抱在懷裡,率先出了書房的門,離開時,淡淡回頭看了一眼,這裡,曾留下她和雲驚鴻最美好的回憶,但是,也是在這裡,雲驚鴻那一巴掌,打碎了她本就傷痕累累的心。
再見了,曾經,再見了,雲驚鴻,這本修補好的藥典,就當是你彌補辜負我的心,今日開始,你我形如陌生,一生一世,生生世世,不再糾纏。
如煙看着慕容霜的眼,似乎有一絲水痕劃過,卻被湮沒在漆黑中,平靜如水,她此時忽然有些心痛,又有些心慌,心痛慕容霜的痛,心慌雲驚鴻的心,隻怕,他們二人不會就此了斷,上天也許早已冥冥注定好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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