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霜已經忘了,自己上一次踏入瀾漪院是什麼時候。她還記得自己問雲驚鴻,為什麼取了瀾漪院這麼一個名字,雲驚鴻但笑不語。
後來她才知道,瀾漪院,便是漪瀾名字倒過來而已,可見,漪瀾在雲驚鴻心裡有多麼重要,就連他居住的院子,都是漪瀾的氣息。
沒有侍衛攔她,就如同當初一樣,她一路緩緩而行,侍衛見到她,恭敬行禮,仿佛從未發生過任何事。
推開書房的門,慕容霜一眼看到了那幅挂在牆上,以秋雲紙裱着的字,歪歪扭扭,還有幾個墨團,紙頁的最下方是難看到不能再難看的簽名:慕容霜作。
慕容霜的喉頭忽然有些哽咽,那紙上的字,便是出自倉央嘉措的詩集中,她都已經忘記扔在了哪裡,卻不料時隔将近一年,如今竟然被雲驚鴻放在了自己的書房裡。
慕容霜的心忽然柔和了許多,心中對雲驚鴻的恨意一瞬間淡漠了,女人總是這樣,曾經再刻骨銘心的記憶,也會因為此刻一個小小的感動而被暫時忘記。
雲驚鴻正坐在書桌前批閱奏折,看到慕容霜進來,手裡的筆忽然一抖,竟然劃出一道長長的墨印來。
“你……”
“你……”
二人同時說出聲來,卻在聽聞對方說話時,一起停了下來,此刻,氣氛忽然有些尴尬,慕容霜站在門口的太陽下,隻覺得滿是溫暖。
午後的陽光自門縫裡射入,屋内細微的塵埃飄飛,透過陽光,慕容霜看不清雲驚鴻的臉,她低頭看着自己的指尖,半晌說道,“你為什麼要那麼做?”
雲驚鴻站起身來,向前幾步,想站在慕容霜面前,腳步卻滿是猶豫,最終,停在離她五步之外的地方,靜靜看着她,“我做什麼了,你是指葉子炎?”
慕容霜擡頭蹙眉,看着雲驚鴻的眼睛忽然有些哀傷,“相思蓮,也是你的救命藥,是嗎?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雲驚鴻挑眉,似乎有一絲吃驚,上前兩步将慕容霜往裡拉了些許,關上屋門,輕聲問道,“你怎麼會知道?如煙告訴你的?”
慕容霜搖頭,就那麼盯着雲驚鴻,似乎要看透他的心,“你将相思蓮給了我,你怎麼辦?”
雲驚鴻忽然笑了,笑得很舒心,絲毫沒有帶着往日的嘲諷和冷漠,此時,他的眼底,竟然有一絲柔情,“你不是想我死嗎?這樣,正好不用你動手了。”
慕容霜一怔,下意識的搖頭,是,她是恨雲驚鴻用她給漪瀾解毒,可是,她從未想讓雲驚鴻去死,若是他死了,若是他死了……
“讓我給你把把脈,好嗎?”慕容霜伸出手,想替雲驚鴻把脈,可是,卻被雲驚鴻躲過,她的手,就那麼尴尬的停留在半空。
雲驚鴻皺眉,反手握住了慕容霜的手,眼中帶着一抹笑,輕聲說道,“你若是因為宣城鼠疫的事,覺得有愧與我,那便是你錯了,我那麼做,不僅僅是為你,也是為了那些百姓。”
慕容霜努力想掙脫雲驚鴻的手,卻是徒勞,他的手仿佛長在了她的手背,任憑她如何拉扯,他也紋絲不動。
“雲驚鴻,這不是逞強的時候,我是大夫,你要相信我!”慕容霜又一絲氣惱,在雲驚鴻面前,她總是那個跳腳的人。
雲驚鴻感受着慕容霜微涼的溫度自手指間傳遞到他手心,再由手心一絲絲鑽入他心中,有多久,他沒有這麼靜靜牽着她了。
“放心,我死不了,相思蓮總會找到的,霜兒,你還愛着我,是嗎?”雲驚鴻忽然将慕容霜攬入懷中,他的唇,輕輕貼在她耳邊呵着氣,慕容霜隻覺得一陣酥麻,似乎有千萬隻螞蟻爬過耳蝸一般。
小臉忍不住一紅,慕容霜使勁推開雲驚鴻,卻不料他往後一轉,竟然跌跌撞撞前傾數步,腹部撞在了雕花方桌的棱角上。
雲驚鴻悶哼一聲,身體緩緩下滑,一手捂着腹部靠坐在地上,滿臉痛苦不堪,慕容霜大驚,看着自己的雙手,心中滿是懊悔。
她明明知道他身體不好,竟然還使了這麼大的力氣,急忙上前半跪在雲驚鴻身邊,将他扶起靠在自己懷裡,雙手麻利的解着雲驚鴻的衣服,想要查看傷勢。
上衣被褪下,慕容霜的纖纖玉手在雲驚的身上到處檢查,卻連半絲青紫也沒有,更别提傷口。
“你傷到哪裡了?快說啊,哪裡痛?”慕容霜滿臉焦急,隻顧着在雲驚鴻身體上看來看去,卻絲毫沒有發現雲驚鴻漾着笑的眼睛。
“傷口在下面,你手往下一點。”雲驚鴻眼底含笑,聲音卻冷靜,慕容霜毫不知情,随着雲驚鴻的指示,手一直往下移動,直到手指落在肚臍上,慕容霜猛然反應過來。
擡頭,卻見雲驚鴻笑得如三月春風,盯着她的眼更滿是戲谑,“怎麼不往下了,還沒找到傷口呢!”
慕容霜隻覺得全身的皿直直湧往頭頂,臉頰更是紅得能滴出皿來,急忙抽出手來,起身往後退了幾步,嬌聲啐道,“流氓!”
雲驚鴻卻絲毫不以為意,依然坐在地上看着面紅耳赤的慕容霜,“又不是沒見過,如今才想起說流氓了?嗯?”
慕容霜聞言,正要發怒,一轉眼珠卻忽然笑了出來,返身又蹲在雲驚鴻面前說道,“對哦,反正又不是沒見過,如今我是大夫,是在替你找傷口,來,坐好坐好,醫生替你檢查身體了,不要怕哦!”
雲驚鴻被慕容霜突如其來的轉變驚住,下意識擋住慕容霜伸向他裆部的手,笑得已經不似剛才那般自在,“咳,剛才是逗你玩呢,沒事,我一點都沒傷着。”
慕容霜這才住了手,冷哼一聲站起身來,毫不留情踢了雲驚鴻一腳,“讓你戲弄老娘!”
說罷,轉身頭也不回出了瀾漪院,留下雲驚鴻捂着被慕容霜踢到的大腿處,剛才沒受傷,這次,是真的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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