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城城郊鳳凰林的那棟草屋外,慕容霜牽馬站在那裡,輕輕扣着木門,眼中帶着一抹不安,又有隐約的期望,似乎,慕容山莊離她越來越近。
她最終還是拒絕了蘇天傲要陪她一同前來的好意,她總覺得,慕容山莊之所以建在那個小島,這麼多年又極少有人去過,必定是慕容家的靈魂不願受到外人的打擾。
即使蘇天傲不會有不軌之心,可是她還是下意識的将慕容山莊保護起來,蘇天傲并沒有強求,送她出了谷,又再三叮囑她小心行事。
她已經在這棟草屋外站了一個時辰,可是同上次一樣,并沒有人回應,慕容霜不禁有些失落,難道她還是無法回到夢中的地方嗎?
思及至此,慕容霜的心又開始疼痛,昨晚的夢,依然清晰的在她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回放着,那個人說,他叫蘇雲睿!
“請問你找誰?”正當慕容霜再次陷入昨晚的夢境時,耳邊忽然傳來蒼老的聲音,慕容霜心中一喜,下意識擡頭望向聲音的主人。
那是一個老者,灰白色的胡須已經垂到了膛前,頭發散亂着,衣衫褴褛,看着慕容霜的眼睛暗淡無神。
“大伯,請問您是這裡的主人嗎?”慕容霜上前,極有禮貌地問道。
那老者點點頭,不甚高興說道,“這是我的家,你又是誰,來這裡做什麼!”
慕容霜微笑,并沒有隐瞞自己的身份,如實說道,“大伯,我叫慕容霜,我聽說您經常在晶藍湖上捕魚,想請您送我去慕容山莊!”
慕容霜剛剛說出自己的名字,隻見那老者的臉色頓時變了,眼中似乎滿是震驚,又閃過一抹狂喜,嘴唇嚅嗫着想說什麼,半晌,卻又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頓時收斂起所有的表情,又恢複了剛才的冷漠。
“你要去慕容山莊做什麼!”老者冷聲問道,滿是探究的目光直直盯着慕容霜的臉,似乎想從她身上尋找什麼。
慕容霜并未注意到老者的表情變化,猶豫片刻說道,“不瞞大伯,我正是慕容山莊的後人,十多年前慕容山莊出事,我流落在外,如今想回山莊祭拜死去的父母。”
老者眼中閃過一抹異色,不動神色問道,“你如何能證明你是慕容山莊的後人?又憑什麼讓我相信你?”
慕容霜隐約感覺到,這個老者對慕容山莊必然十分了解,甚至,他極有可能是慕容山莊裡存活下來的老人,而且更是日日夜夜守護着慕容山莊。
思及至此,慕容霜隻覺得心中湧上一陣暖流,似乎,莫名的力量開始牽引着自己,她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的心,更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維。
“阿福伯,我是霜兒呀,你連我都不認識了嗎?小時候,你總是背着我娘偷偷給我買糖吃!”慕容霜隻聽得陌生的話從自己嘴裡吐出,可是,她卻清楚的感覺到,那個說話的人不是她,或者說,不是屬于她的靈魂!
老者聽罷,臉上湧起難以壓抑的狂喜,上前跪在了慕容霜面前,又驚又喜,“小姐,真的是你嗎?你真的沒有死?當年我清理山莊的屍體時找不到你的,我還以為,還以為你被燒成了灰燼!”
阿福伯提及當年的慘劇,忍不住潸然淚下,慕容霜似乎作為一個旁觀者,看着自己的身體彎腰扶起了泣不成聲的阿福伯,看着她帶着熟悉的笑擦去阿福伯的眼淚。
“阿福伯,當年我僥幸逃過一死,後來被人所救,這才活了下來。”慕容霜開口說道,似乎,腦海中有人在這麼告訴自己,而她也不受控制便将所有的話說了出來。
阿福伯連連點頭,不住抹着眼淚,“活着就好,活着就好,走,我帶你上島,莊主和夫人若是在天有靈,知道你安然無恙回來了,就可以安息了!”
阿福伯說着便拉起慕容霜忘晶藍湖邊走去,在隐蔽的蘆葦蕩裡,一葉小船靜靜停泊着。
随着阿福伯上了船,慕容霜坐在船頭,看着晶藍湖上的如畫美景,看着慕容山莊離自己越來越近,腦海中似乎有許多東西在翻湧着,随時都會破繭而出。
“小姐還記得嗎?你小時候總喜歡纏着我帶你來湖面玩,明明會被夫人責備,可我總是拗不過你,結果有一次,風大翻了船将你掉進水裡,莊主得知後要責罰我,你哭着替我求情,最後,莊主便罰我一個月不準吃肉。”阿福伯憶起當年的事,忍不住笑了起來。
慕容霜腦中頓時浮現出她落水的那一幕,似乎,她的記憶中多了許多東西,她忍不住說道,“是呀,爹爹要打你十棍,結果被我的哭功打敗,不過不讓你吃肉,還不如打你十棍呢!”
慕容霜說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似乎,這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似乎,那個慕容霜和慕無雙的靈魂融合在了一起。
阿福伯樂不可支地點頭,“多虧你這丫頭,每日從廚房偷了肉給我吃,有一次恰好被莊主遇見,我吓得要命,他卻裝作沒有看見,直直走了過去。”
慕容霜眯起眼睛,忍不住莞爾一笑,腦海中的記憶熟悉卻又陌生,明明不是她所經曆過的,可是這一切的一切,又都是她的影子。
慕容霜,是不是你将所有的記憶都留在了慕容山莊,隻等待着我前往,你所有的記憶便會融入我的腦海中,而我,便真真正正成了你,隻是,你去了哪裡?
湖面極為平靜,阿福伯雖然年老,可劃船的速度卻極為快速,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小船便已經抵達了慕容山莊所在的小島邊。
“小姐,到了!”船剛一靠岸,阿福伯便跳下了船,小心翼翼将慕容霜攙到岸邊,似乎急着想做什麼,甚至沒有等慕容霜,而是獨自一人直奔階梯之上。
慕容山莊沿着石階慢慢往上走着,石階很幹淨,連一根雜草也沒有,似乎有人每天都在打掃着,就連石階兩側的花叢,也被人修剪過,整齊茂盛。
慕容山莊坐落在小島中央,慕容霜擡頭,透過蔥蔥郁郁的樹枝,偶爾看以看到房屋的一角,甚至,屋檐上銅鈴的叮咚聲,也隐隐約約映入她的耳中。
強烈的熟悉感萦繞着她的腦海,越來越多關于慕容霜小時候的記憶,如同電影一般,在她腦海放映着,就在這熟悉的石階上,身着蔥綠小襖的女孩,搖搖晃晃往上爬着,一邊爬一邊大喊,“阿福伯,霜兒爬不動了,你來抱抱霜兒好不好!”
慕容霜忍不住莞爾一笑,似乎,那就是她的小時候,那個圓滾滾的女童,臉頰肉嘟嘟的坐在台階上,雖然嘟着嘴,卻掩不住眼睛中的狡黠。
石階很長很高,慕容霜每走到一處,腦海中就會泛起與之相關的記憶,那個長滿青苔的石頭下,曾經有一窩兔子,她每日從山莊拿了蘿蔔白菜來喂兔子,後來,那窩兔子被爹爹抓了做成烤肉,她雖然大哭一場,可卻抵擋不住他香噴噴的兔肉誘惑,最終,含着淚吃下了一小碗兔肉。
還有那一棵山杏樹,每年春天,總是會開滿白色的花,她便蹲在樹下撿着杏花送給娘親,娘親将杏花曬幹,縫在枕頭裡送給她,于是整個夏天,她的夢中都是甜甜的花香。
“小姐,到了!你看這是誰!”台階的盡頭,阿福伯站在那裡沖慕容霜招手,而就在他身邊,站着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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