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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真心幾許

盛寵貪财小掌櫃 十二玥 6188 2024-01-31 01:11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蔣氏跌倒在地上,蓬頭亂發,惶恐求饒。

  明碩在一旁早已聽的愣住,沒想到這中間竟還有這麼多隐情,此時聽到蔣氏哭喊求饒,順着聲音踉跄過去,抱住地上的蔣氏,也一同哭求,“父親,不要殺了母親,畢竟我還是您的女兒,看在碩兒的份上,不要殺了她!

  “哐當”一聲,明持伍手中的長劍落在地上,他仰頭癫狂大笑,笑聲凄厲,瘆耳摧心。

  “殺你何用?
穆卿早已死了,我害死了她,都是我做的孽,如今落的如此下場,是我咎由自取!

  風聲呼嘯,飛沙走石,數萬人站在曠野上,靜寂無聲,隻聽得那笑聲一聲比一聲凄寒。

  有人替長公主不平,有人怒罵蔣氏狡詐,有人唾棄明持伍背信棄義…。
卻最終隻化作一聲歎息。

  十年了,長公主魂魄若未散,看到今日明持伍身敗名裂,家破人亡,是否已平當日死時的不甘和憤恨!

  二白喉嚨哽咽,仰頭深深吸氣,這一日,終于來了。

  可是,怎麼夠?

  這十年,她無一日安寝,母親的掙紮每一日都在她腦子裡徘徊,每一刻她都恨不得闖入上京,一劍殺了他們,食其肉啖其皿,每當她忍不下去的時候,月娘便找來銀飾讓她雕刻,刀子滑在手上,絲絲的疼痛,讓她清醒,繼續忍耐。

  所以,明府即便敗了,明持伍即便悔恨,蔣氏被戳穿,也不能彌補她心中的仇恨萬分之一!

  “靜安侯、蔣氏、明碩、明文璟”燕昭宇緩緩開口,“誣陷、謀害長公主,罪無可恕,即刻押送回京,打入死牢!

  他身後侍衛聽令,立刻上前押解明持伍等人,明持伍神情恍惚,劇變之下連受打擊,所有的精神氣似一下子跨了下去,兩鬓斑白,身形佝偻,如同暮年老人。

  他身後遲尚和荊州守軍也任由他被帶走,站在那一動不動,似是忘了反應,似是唾棄這樣卑劣惡毒的人根本不值得他們再為他拼命!

  隻有蔣氏和明碩仍舊痛哭哀求,被侍衛狠狠打了兩巴掌,打的蔣氏鬓發披散,臉頰青腫,直接拖了下去。

  “遲尚率領殘餘叛軍在荊州城外等候朝中旨意!
”呂敬高聲喊道。

  遲尚惶惶跪下去,“是,罪臣遵命!

  一切似乎終于塵埃落定,所有的事情真相大白,氣氛卻那樣死寂冷沉。

  慕容遇仍舊處在震驚和悲痛之中,似一時竟無法接受二白就是明鸾的事實。

  假明鸾和她的母親跌倒在地上,戰戰兢兢,唯恐明府的事牽連到兩人身上,然而此時根本無人理會她們。

  寒風愈冷,烏雲翻滾,陽光被遮擋,天氣漸漸陰沉。

  燕昭宇将身上披風脫下披在二白身上,拉住她的手,“我們回家吧!

  二白擡頭看向遠處騎馬離開的男人,道,“再等我一會兒!

  似是知道二白跟來,君烨并未騎遠,在官道旁的落日亭下翻身下馬,緩步踏入亭中。

  身後腳步輕盈,披風滑過地面發出簌簌聲響,少女停在他身側。

  君烨眸底漆黑,目光悠遠,良久才淡淡開口,

  “如果我沒有去香蘇,你預備何時回京?

  二白臉色透白,望着天邊黑雲翻卷,靜聲回道,“我本來想去年夏末入京,之後再想辦法接近明府,後來得到消息你和攝政王又生嫌隙,而且傳聞你在戰場上受了傷,料到你會來香蘇以養傷為由鉗制攝政王,所以又多等了兩個月。

  “為何我帶你入京,你推脫不肯?

  二白默了一瞬,才道,“那時你對我的感情并不确定,也對我并不完全相信,而且,我若以你的侍妾回京,身份太醒目,興許會遭到很多人的盤查。

  “所以,你打落我的信鴿,拖延我回京的時間,一是因為我沒有徹底愛上你,你仍然需要我留在香蘇,你我相處越久,我對你的感情越深,你的籌碼才越大。
二是,君澈的人當時是朝中禦前都尉,那人本就是草包,做的時間越久,漏洞越多,燕昭宇才有更多的機會安排自己的勢力。
”君烨眸光沉寂,聲音無波,“你離京十年,卻始終不忘為他謀劃。

  二白深吸了口氣,“是,你猜的都沒錯。

  “你和藍玉臣定親,隻是想要一個合理卻不被人質疑的身份回京,甚至藍玉臣被明碩看中,也早已在你的預謀之内!

  “是!

  春日宴上,領明碩去休息卻意外碰到藍玉臣的宮女本就是二白安插在宮中的,藍玉臣那日身上穿的衣服,也是二白按明碩喜歡的顔色做的。

  明碩幼時同她一起玩耍,八歲的女孩,看到穿青藍色錦衣的溫潤少年書生總是會多看兩眼,這一切,二白都最清楚。

  “京都守城軍圍城那一日,你也是故意将自己弄病,将我拖住,好讓呂敬接管守城軍。

  “是!

  “北楚使臣的事也是你和燕昭宇聯手謀劃。

  “是!

  “燕昭宇什麼時候知道你的身份的?

  “我第二次回京,在宮裡住了一夜,對他說了所有的事。

  是的,那一夜之後他去宮裡尋她,燕昭宇要他放棄二白,原來,那時他是知道了二白的身份。

  果然,他們才是最親近的人!

  他呢?

  隻是被她利用的棋子。

  天氣越發陰沉,周圍昏暗不明,兩人站在亭子裡,誰也不曾再開口,氣氛沉默冷寂。

  “那我呢,在你眼裡是什麼?
”男人聲音冷沉,帶着淡淡的自嘲。

  風吹起風帽上的流蘇,刮在臉上,微微的疼痛,二白垂眸看着腳下枯草被吹斷,遠遠的飛去,零落成泥。

  “對不起!

  無論她在裡面付出了多少真心,都不能掩蓋她一直在利用他的事實。

  幼時初見,因為他是君冥烈的兒子,她便不喜歡他,百般刁難,說起來,他從未做過什麼。
之後在山中共處的那一夜後,他對她的态度轉變,更是對她格外的包容,教她防身術,教她騎馬射箭,甚至她犯了錯,都是他去太傅那裡替她遮掩頂罪。

  現在,又因為他是君冥烈的兒子,她在複仇時,隐瞞、利用他,而他即便在已經懷疑她的時候,依舊在全心的維護她。

  至于那個假明鸾,她心裡清楚,他都是一直當做她,所以才守護。

  她對不起他!

  從前,她雖是幾歲的孩子,卻懂朝政,所以為了昭宇哥哥,不能和他親近,後來,她又是為了報仇。

  他從小被父親猜疑,在複雜的侯門後院長大,可是愛一個人的時候從來都是全心全意,不摻雜任何的私心,和他相比,她簡直自慚形穢!

  君烨站在那,衣袂翻飛,身姿挺拔,卻又那樣蕭索,聽到那一聲對不起,更有沉重的陰郁籠罩下來,似将他整個人困住,融入黑暗。

  風更冷,夾着濕氣,寒雪将至。

  身後有腳步聲緩緩靠近,燕昭宇停在亭子外,邪魅的長眸裡有一抹不易察覺的緊張,聲音卻溫淡,“鸾兒,該回去了!

  二白輕輕點頭,轉身,擡步往亭外走,一步步走下亭子,走向燕昭宇。

  手立刻被他牽起,并肩向着遠處等待的馬車走去。

  “是不是,對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假的?
”君烨未回頭,俊顔暗沉,直視着荊州城外遼闊的山脈。

  說喜歡他是假的,說不會離開他是假的,說嫁給他也是假的。

  “是嗎?
就連在我身下叫的時候,是不是都是假的?

  男人唇邊勾着涼薄冷峭的弧度,嗤笑開口。

  二白腳步一頓,身體僵住,身後發尾淩亂飛舞,似狂風中的枯草,沒了根,不知将吹落何處。

  燕昭宇長眸猛然一眯,眸底寒光陰鸷,一言不發,握着二白的手緊了緊。

  二白側首垂眸,發絲飄過她有些幹裂的唇瓣,淡聲道,

  “君公子就當,全部都是假的吧!

  說罷,轉過頭,大步離去。

  身後男人久久的站在那裡,似石塑的一般,兇口某個地方刹那被抽空,風灌進去,刺冷入骨。

  大雪終于落下來,在他發上、身上漸漸落了一層,遠遠看去,似數十載瞬息而過,青絲已變白發。

  玄甯帝的人馬已經上路回京,荊州的兵馬被控制在軍營裡,連城牆下的死屍都已經被清理,周圍安靜下來,天地之間正剩一片白茫茫大雪紛飛。

  亭子外面,亓炎站在那,面容冷峻,靜靜的立着,守護着他的主子。

  三日後,玄甯帝回朝,立刻頒布聖旨,

  明持伍同蔣氏謀害長公主,意圖謀反,貪贓枉法,數罪并罰,打入死牢,擇日問斬。

  靜安府郡侯爵位由明鸾公主承襲,封地荊州。

  封青岚為荊州守軍統領,率五萬精兵,收繳荊州叛軍,一同守駐荊州。

  一道道旨意傳下來,滿朝文武百官皆驚,此時方知長公主早已被明持伍所害,連私通侍衛的罪名都是明府誣陷,而之前明府中的長公主和明鸾公主都是找人冒充的。

  而如今,真正的明鸾公主回來了。

  百官憤然,唾罵明持伍卑劣狠毒。

  百官之首攝政王君冥烈臉色鐵青,一言不發,不曾想明持伍私逃出京,竟然還扯出了當年那樁密事。

  當年之事,他的确知道一些内情,明持伍追殺長公主時,他也是默許并暗中相助的。

  隻是不知明持伍交代了多少,玄甯帝又知道多少?

  還有那個明鸾,小時候便不是個省油燈,隐忍十年,一來上京便徹底毀了明府,這般行事,也不得不讓人提防。

  現今朝中,擁護玄甯帝的勢力越發越多,而自己的人卻一個個漸少。

  君冥烈擡眸掃了一眼看似漫不經心的玄甯帝,突然明白,自己一直被他昏聩隻知玩樂的表象蒙騙,他現在的處境已經危矣。

  深吸了口氣,他目光深沉,大燕有他打下的半壁江山,即便他不能為王,也決不允許任何人騎在他頭上。

  這場權位之争,他必然寸步不讓!

  燕昭宇下了朝,快步往後宮走,進了飛鸾殿,卻不見二白的身影。

  邱忠忙上前回道,“明鸾公主去刑部大牢了,讓奴才告訴皇上,不必尋她!

  燕昭宇了然點頭,喚人進來更衣,然後讓人備馬車往刑部大牢而去。

  大牢中,剛到晌午,牢裡卻已經昏暗下來,處處彌漫着腐臭皿腥和凄厲的喊冤聲。

  往裡走,都是重邢死囚,死寂陰森,白日裡,都讓人脊背生寒。

  明府四人被關在最裡面的牢房裡,二白走過去的時候,獄卒剛剛送飯過來,蔣氏餓急了眼,吃的狼吞虎咽,旁邊明文璟躺在地上,明碩手裡捧着碗,正摸索着用筷子往嘴裡塞飯。

  明持伍倚在角落裡,不過兩三天的時間,頭發白了将近一半,目光渾濁恍惚,愣愣的看着地面出神。

  聽到腳步聲,蔣氏擡頭,見是二白頓時撲身過來,淩亂的長發下,雙目驚慌,緊緊的抓着牢房的鐵欄,喊道,“明鸾、明鸾公主,我錯了,我們真的錯了,您大人大量,不要殺了我們,放我們出去吧,我給你磕頭了!

  說罷,她伏下沈去,頭砰砰磕在地上。

  明碩在她身後哭喊,“娘,娘,不要求她,她不會放過我們的!

  二白一身雪白狐裘,纖塵不染,站在肮髒幽暗的大牢中,氣質高貴,淡漠的看着蔣氏磕的頭破皿流。

  半晌,她突然輕笑,

  “那一日,我也曾這般的哀求你們放過我母親,二夫人當時可曾心軟?

  蔣氏愣住,泣聲道,“明鸾,我們知錯了,真的錯了,以後做牛做馬補償公主,隻求你給我們一條生路。

  “想要生路?
”二白挑眉。

  蔣氏連連點頭,“隻要公主放我們一條活路,我們一定對公主感恩戴德!

  “好,我給你一條生路!

  二白說罷,轉眸看向身後的獄卒。

  獄卒會意點頭,拉動牢房一側的鐵鍊。

  這間牢房與其他牢房不同,和隔壁的牢房中間隔着一層木闆,此時鐵鍊拉動,木闆緩緩上升,才露出牢房的鐵欄,而鐵欄後竟是一頭餓狼,此時突然站起來,向着蔣氏等人所在的牢房張望,呲着利齒,涎水流淌下來,目露兇光。

  蔣氏低呼一聲,惶恐往後靠,懼怕的看着那頭餓狼。

  “娘,怎麼了?
”明碩看不到,聽到蔣氏驚恐的聲音,急急問道。

  “狼,那裡有一隻狼!
”蔣氏抓着明碩的手,顫聲說道。

  二白目光冷澈,問道,“二夫人知道我母親是如何死的嗎?
她是被狼咬死的,所以我花了很久的時間才讓人打造出這個機關,讓二夫人也體會一下被狼吃掉親人的感受。

  蔣氏臉色大變,“你、你想做什麼?

  二白擡眸掃過去,“看到對面牢房裡有一個碗嗎?

  蔣氏定目看去,果然見對面牢房裡懸挂着一個碗,碗裡放着一個鐵球,用鐵鍊吊在半空中。

  “這個碗直接連着兩個牢房中間的鐵門,隻要裡面有肉,将碗墜到這個位置,鐵門就不會開,狼就不會過去!
”二白挑眉,“二夫人聽懂了嗎?

  蔣氏看着那鐵腕,愣了一瞬,臉色大變,“你、你要我們割肉喂狼?

  這牢房離哪來的肉?

  隻有他們自己!

  二白臉色淡淡,依舊是稚嫩标緻的臉蛋,帶着她慣有無辜純淨的淺笑,

  “對,這就是我給你們的生路,隻要撐過十五日,你們明家四人,無論誰能活下來,我都将他無罪釋放!

  十五日?

  一頭狼一天可以吃掉一個人,她要他們撐十五日。

  蔣氏撲過來,跪在地上,蓬頭垢面,泣聲哀求,

  “明鸾,你不能這樣對我們,老爺是你的父親,碩兒是你的妹妹,你怎麼忍心他們被狼吃掉?

  二白半蹲下身去,

  “讓侍衛玷污我母親,追殺我們的時候,如果你想想這些,也許就不會有今日!
”二白一雙桃花眸淺淡,然而細看,裡面全是冷漠的恨意,“明持伍瘋了,明文璟和明碩都成廢人,知道我為什麼沒有動你嗎?
就是要将你留到今日,由你親手,将你的兒女丈夫,你搶來的一切,再送出去!

  蔣氏神色漸漸猙獰,到了此時終于明白二白不會放過他們,伸手想要去抓二白,雙目圓瞪,牙齒緊咬,似要将少女嘶啞吞噬,

  “明鸾,你這個賤人!
你這個惡毒的賤人!
當初為什麼沒殺了你?

  二白嗤笑,“若我死了,你們明家的冤孽,誰來償還!
二夫人有後悔的時間,不如好好想想,先把誰殺了喂狼。

  “明鸾,我們會一起死,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蔣氏咬牙切齒的瞪着二白。

  “那就等你們做了鬼來找我吧!
”二白将一把匕首扔到她腳下,“是自殺,還是用親人的肉撐過十五日,二夫人自己決定!
我給你一盞茶的功夫考慮,一盞茶後,獄卒會将碗裡的鐵球拿掉,鐵門打開,狼就會撲到這邊的牢房裡,所以,二夫人還是盡快考慮,若是沒自殺,而是被狼活活咬死,恐怕會更痛苦!

  說罷,二白轉身往外走,墨發散在白色的狐裘上,若墨染宣紙,在幽冷昏暗的牢房中,那般格格不入。

  蔣氏撲在鐵欄上嘶聲哭喊,神智癫狂,

  “明鸾,你這個狠毒的賤人,你再得意,也改不了姓明的事實,你骨子裡流的依舊是明家的皿!

  “活該你娘被明持伍抛棄,活該被狼咬死,你這個賤人自小便惡毒,這就是報應,報應!

  “明鸾,我不會放過你的!

  二白腳下不停,甚至沒有片刻停頓,走的不緊不慢,出了地牢,擡頭便見燕昭宇站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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