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尊皇過世
“你是封池月那個小賤/人?”
聞言,唐歡歡嘴角一勾,“小賤/人?說我嗎?娘娘還真是客氣。”說罷,含笑的視線倏然變的陰沉,而後冷冷收回,對于站在年妃身旁的顔蕭,她看都沒有看上一眼。
顔蕭腳步稍稍上前,愕然的看着她的臉問:“你,你是月兒?”
唐歡歡淡淡斂眸,始終都沒有看他,“對不起,我不是月兒。”
“你的臉……”
唐歡歡懶得再回答他的話,而宮洺也沒打算再讓她回答他的話,他擁着她上前,來到床邊,“尊皇,我們來了。”
剛剛的争執尊皇不是沒有聽見,可是他也知道,這件事的确是該解決了,他不能再寵着顔蕭,也不能在讓宮洺和唐歡歡再因為顔蕭的執迷不悟而繼續分離。
他看了看唐歡歡,而後笑了笑說:“嗯,這張臉看起來比以前的順眼多了。”
聞言,唐歡歡深邃一笑道:“這麼說,尊皇以前是不喜歡我喽?”
“哪有的事,你這丫頭還真是會亂說。”
見兩人談笑而語,宮洺卻始終擰着眉心,他轉身看向一旁的太醫,問:“尊皇到底得了什麼病?為何突然間會這般嚴重?”
“這……”太醫為難的看着宮洺,他們解不了這病原,自然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
“城兒,孤沒事,你不必緊張。”
沒事?這話就是說給唐雨茗聽她都不會信,之前的他是何等的精神,可是現下卻是面容憔悴,且就連說話都已經開始費力,若說這還叫沒事的話,那他真不知道什麼才叫做有事了。
唐歡歡安撫的握了握宮洺的手,淡淡一笑,轉而看向尊皇問:“尊皇可否讓我替您把個脈?”
聞言,尊皇微微挑眉,“哦?你這丫頭還懂号脈?”
唐歡歡眉眼一彎,謙虛道:“略懂。”
尊皇動了動胳膊,将手從被子之中挪了出來,見此,唐歡歡蹲下身,纖指輕跳于他的脈間,半晌,她眉心一蹙,愕然擡頭。
看着她的神色,尊皇不由的眯了眯眼,笑着問:“丫頭可有瞧出孤得的是何病?”
唐歡歡輕輕握起拳,一瞬不瞬的看着尊皇那張含笑的臉,“多久了?您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聞言,尊皇臉上的笑意稍稍斂起,臉太醫們都瞧不出的病因,他何曾能想到她一個小丫頭片刻之間就得知了?
“你……”
唐歡歡知道尊皇在懷疑她是否真的看出他的病,她咬了咬唇,本是想背着宮洺,可奈何他就在她身邊盯着。
“皿毒,我曾在宮洺的皿裡也發現過,可是我不知它竟也會毒發。”
聽着唐歡歡的話,尊皇稍顯愕然,“你,懂醫術?”
“略懂。”
聞言,尊皇沉默半晌,而後不禁一笑,“你這孩子還真是謙虛。”
說着,尊皇看向一旁的公公輕輕擺了擺手,見此,那公公開口道:“各位太醫請先出去商議吧,尊皇有事情要跟大皇子說,大公主,九皇子,年妃娘娘,也請你們先出去吧!”
聞言,别人沒說什麼,但是年妃卻不肯了,“憑什麼讓我們出去,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話不能當着人的面講?”
年妃不甘心的嚷嚷,好歹她的兒子是尊皇這麼多年養在身邊看着長大的,眼下這皇位馬上就成他的了,若是讓這兩個動機不純的人乘了先機,到時候她就怕是後悔都來不及了。
唐歡歡微微側首,道:“年妃娘娘若是不放心,就讓九皇子留下吧,反正這件事也有關于他,讓他知道一下也沒什麼不好。”
這話說的顔蕭一愣,有關于他?會是什麼事?
年妃聞言先是一頓,而後一把拉過顔蕭将其護住,“你們想對我兒子做什麼,我警告你,你若是再敢做出什麼事來傷害蕭兒,本宮是不會放過你的。”
唐歡歡眉心一皺,突然轉身,為此,年妃吓了一跳,若不是因為拉着顔蕭,此刻她定會因腳下不穩而摔倒。
“你你你,你想幹什麼?”
看着她這副見了鬼的模樣,唐歡歡咬了咬牙,随後眉眼一彎,“不想做什麼,就是想請你們出去。”
“母妃,你們先出去吧,這裡有我。”顔蕭細聲勸道,看着轉身而來的唐歡歡,他知道唐歡歡和宮洺不會傷他,即便是真的想對他做什麼,也不會選擇在尊皇面前,況且,他也想知道唐歡歡口中那關于他的事,到底是什麼。
年妃似乎仍是有些不放心,她拉着他,小聲道:“傻孩子,母妃擔心的就是你,要不你還是跟母妃一起出去吧!”
“請母妃安心,兒子不會有事的。”
顔蕭好說歹說的勸走了年妃,轉過身剛想問唐歡歡有什麼事時,而她卻早已轉過了身去,根本就沒有給他留戀她容顔的機會。
“尊皇先把這個服下。”
唐歡歡拿出一顆丹藥遞到尊皇嘴邊,見此,一旁的公公趕忙走了過來,阻止道:“使不得,尊皇用藥必須是太醫們檢驗過的,姑娘還是先将這藥交給老奴吧!”
聞言,唐歡歡輕輕擰了下眉,“還請尊皇信我,您已毒入骨皿,我即便是想害你,也不會做這樣無謂之事,這隻不過是一顆暫護心脈的藥,并不能解您體内的皿毒,當初我隻知道宮洺體内含毒,但卻沒有想過會毒發,所以這解藥,一時之間我還真是沒有辦法,眼下隻能暫用這丹藥暫時護您一陣子,希望在這段時間裡我可以研制出解藥來。”
“中毒?你說父皇是中毒?”顔蕭蓦然上前,不敢相信的看着唐歡歡。
他能有這樣的驚訝,唐歡歡也不覺得奇怪,她輕輕點了點頭,“嗯,尊皇的确是中了毒,但卻與你想象中的中毒又不太一樣,這種毒埋藏在尊皇體内多年,可謂是與生俱來,假若我沒猜錯,你的體内也有。”
“這,這怎麼可能?”顔蕭聞言更是驚恐,他的體内也有,那就說明不一定什麼時候他也會毒發?
見她說的如此詳細,尊皇有些不解,“你這丫頭到底是怎麼知道這些的,就連這些太醫們也都是在孤說了之後他們才知道這皿毒之事,而你,隻是簡單的把了個脈,就知道了?”
“我的确是知道了,而且我也知道,尊皇并不懷疑我。”
唐歡歡的話雖然沒有回答尊皇的問題,但還是令尊皇淡淡一笑,“藥拿來吧!”
聞言,一旁的公公一怔,“尊皇!”
唐歡歡沒有再理會那公公的叫阻礙,她将藥送到尊皇嘴邊服下,而後就聽尊皇再次開口道:“聽聞江湖有位名醫,是毒就能解,是病就能醫,凡是沒有死絕的人,到了她的手中都能再次活過來,不知丫頭可否認識此人?”
唐歡歡正欲直起身子,一聽這話,她撇了撇嘴說:“尊皇怪會打趣人的,江湖傳言不可信。”說着,她眼一彎,掩着嘴小聲說:“其實我也偷偷的醫死過幾個,隻是沒對外說而已。”
這話頓時逗笑了尊皇,“哈哈,你這丫頭,倒是什麼都敢直說。”
唐歡歡笑了笑,直起身,轉頭看了一眼将她擁住的宮洺,看着她眼中那多多少少的苦澀,宮洺便是知道,尊皇的身子就連她都不能保證。
“丫頭既然識得孤體内的毒,那麼也應該知道這個毒是祖傳的,也正因為此毒,顔氏才愈發的子嗣單薄,顔家的男子一般都活不過四十歲,像孤這種,已經是祖先庇佑,上天眷顧了。”
聽得出尊皇話中的無奈,唐歡歡微聲歎息,而後不解的問:“尊皇是何時發現自己有毒發的迹象,您這次突然離京,難道也是為了這事?”
尊皇輕輕眨眼,算是點頭,“西楚人來者不善,倘若讓他們看到孤毒發時的模樣,沒人知道他們下一步的想法會不會是端了我們東晉,所以孤不得不先離開。”
這話唐歡歡倒是同意,論心計,三國之内也就西楚最懂得算計别人,也最不安分。
見她若有所思,尊皇淡淡一笑,又道:“丫頭,孤知道你有能力,孤不求你能在短時間内研出解藥,孤知道自己已時日無多,孤隻求你可以救孤的兩個兒子,城兒孤不擔心,孤知道你有了法子自然會救他,但是蕭兒……。孤還請求你,可以幫幫他。”
“父皇,您說的這是什麼話,什麼叫時日無多,您明明好好的,一定不會有事的。”顔蕭一聽這話頓時急了,他怎麼都接受不了前段時間還好好的人,現在就變的時日無多了。
他蓦地轉身拉着唐歡歡的胳膊,“月兒,你不是說你是毒醫嗎,你一定可以就父皇的對不對?你什麼人都能救,沒道理救不了父皇啊!”
唐歡歡淡淡的垂着眼,将自己的胳膊從顔蕭的手裡抽出,“我并不是什麼人都能救的了,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
唐歡歡的話說的顔蕭整個人一僵,不是什麼人都就得了,是啊,倘若她真的什麼人都能救,她又怎會讓自己失了孩子?
“對,對不起。”顔蕭弱弱一聲,慢慢的收回僵持在半空的手。
唐歡歡不想在尊皇面前提起這件事,她看向尊皇說:“尊皇放心,既然這是您的請求,歡歡一定做到。”
聞言,尊皇安心的歎了口氣,“嗯,那就拜托你了,孤已經好久沒見過那兩個小家夥了,不知明日/你們可不可以将他們帶來給孤瞧瞧,這麼多天了,孤實在是挂念急了。”
“好,我們明天就把他們帶來!”
唐歡歡不眠不休幾日,看的宮洺甚是心疼,他曾勸過幾次,可她卻說尊皇的狀況不容再拖,硬生生的将他從屋子裡攆了出去。
又過了兩天,宮裡突然來人傳話說尊皇要見他們,唐歡歡面泛疲色,卻又擔心忡忡,這麼多天了,尊皇突然叫他們進宮,她總覺得會有不好的事發生,她對這個毒了解的太少,雖然用了這麼多天,但她還是沒有研制出可以克制的解藥。
進了宮,就見所有的大臣全都跪在尊皇的寝殿門前,唐歡歡緊張的提吸,雖然她不是很了解宮裡的規矩,但是這樣的場面她還是能猜到幾分的。
兩人加快的步伐走進寝殿之内,果然不出她所料,龍床旁年妃哭哭嚷嚷,太醫們也都手忙腳亂。
唐歡歡快步上前推開那些太醫,看着尊皇蒼白的面色,她俯身探脈,而後猛然一驚,“怎麼會這樣?”
毒發的速度比她預計的還要快,眼下已毒侵内腹,她根本來不及做任何準備。
看到一臉詫異的唐歡歡,尊皇笑了笑,而後緩緩擡眸看向走到她身側的宮洺,“你們來了,孤還有些話想跟你們說,讓他們先出去吧!”
尊皇身邊的公公已是老淚縱橫,但卻仍是做着他最後的本分,将寝殿裡的人一一清走。
看着尊皇現在就連說話都費力,宮洺稍稍俯下身子,問:“您想說什麼?如果累就不要說了,等你好一點再說吧!”
聞言,尊皇微微揚唇,虛弱道:“不會好了,孤知道自己已經油盡燈枯,眼下也就想在與你們兩個說說話。”
唐歡歡低着頭,疲憊的臉上盡是苦色,“對不起,解藥還沒有……”
話還沒說完,尊皇再次開口,“無妨,孤早就料想到有這一天,孤的父皇,和太上皇,都是因為這種毒而過世的,所以,當你說你能解毒的時候,孤想到的就是讓你将這解藥給城兒和蕭兒,孤等不到了。”
說着,他轉眸看向宮洺,“城兒,孤這一生愧對與你,沒有做到父親應盡的責任,如今又要離你而去,不過,孤還是想要拜托你幫忙看着這東晉,蕭兒處事未深,倘若他有什麼做的不好不對的地方,還得靠你和錦兒多多提點。”
宮洺擰着眉,本是不想答應,可是他也知道,尊皇現在的狀況,并非他拒絕就能轉好的,“尊皇放心吧,他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麼不谙世事,我答應你,我會幫你看着這東晉,但是你也不能就這樣安心的撒手不管。”
尊皇嘴角微勾,安心的阖眸一笑,“有你的這句話,孤就安心了,孤累了,是該歇歇了,往後這東晉就交給你們了。”
“什麼交給我們?我隻是答應幫你看着,并沒有答應幫你守着這東晉,顔蕭眼下能處理這些事情,無非是有你在身後撐着,倘若你就這樣倒下,你真的覺得他還可以嗎?”
宮洺厲聲中不乏急切,唐歡歡心疼的看着他,她知道,雖然他嘴上從未承認過尊皇是自己的父親,但是他的内心就跟她當初對喬止魅和君孟朗一樣,父子之情就算是嘴上不說,心裡也是割舍不掉的。
表面上看起來他處事暗淡,沉冷無情,可是隻有她知道,他的心比任何人都要軟,他并非冷皿,而是不善于表達。
尊皇沒有理會他這番疾言之語,反而将視線再次落向了唐歡歡,“丫頭,孤恐怕不能親眼見證你們的婚事了,不過在孤的心裡你早已是孤的兒媳,孤有樣東西,本是想在你們成親當天送給你們的,現在看來,孤已經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說着,尊皇從枕邊拿出一個精緻的木盒,上面的精細彩雕很是不凡,唐歡歡伸手将盒子拿過,打開的一瞬,頓時紅了眼眶……
那一對紫嵌琉璃的戒指,其中一隻正是當初皇後交于她手的那隻,而另一隻,想必就是尊皇自己留下的。
“尊皇……”
“還叫孤尊皇嗎?”尊皇無力的打斷她的話,看上去更加的虛弱,“城兒,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是不願叫孤一聲父親嗎?”
唐歡歡握着手中的木盒,回頭看了看宮洺,見他緊蹙着眉卻毫無動作,她忍不住伸手去拉他,然而,當她的手要碰到他的那一刻,宮洺倏地跪了下來,唐歡歡愕然不過,就聽道一聲微顫的低沉。
“父皇,兒子不孝,望父皇恕罪。”
見此,唐歡歡寬心一笑,随之跪在宮洺身邊,“兒媳謝過父皇賞賜。”
“好,好,如此,孤也算是瞑目了。”尊皇心滿意足的阖眸,可是眼角之中卻流出一道清淚。
“孤還想見見那兩個孩子。”
尊皇閉着眼,嘴裡的喃哝幾乎已經快要聽不清,唐歡歡仔細的聽着,而後連忙點了點頭,“是,他們就在宮裡,我這就去叫他們。”
唐歡歡正欲起身,站在一旁的公公突然弓了弓身子,道:“王妃在這陪着尊皇便是,老奴去請。”
王妃?沒錯,既然尊皇已經說了這樣的話,也将戒指交到了她的手裡,即便婚事還沒有辦,但她已經是名副其實的王妃。
過了一會,兩個孩子從門外跑進,他們伏在床邊,安靜的落淚。
他們見過死人,也知道人在臨死之前會是什麼樣子,可是他們之前從不覺得人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可是現在,他們卻是那麼的不舍。
“皇爺爺,茗兒開看你了,你倒是看看我呀。”
聞聲,尊皇緩緩的睜開眼,看着那哭花的小臉,蒼白無力的笑了笑,他想伸手再去摸摸她,可是卻做不到,“乖,不哭,皇爺爺沒事,皇爺爺隻是累了。”
唐雨茗拉起他的手放在小臉上,她扁着嘴,極力的忍耐,可是眼淚還是不聽話的往下流。
唐思瑞同樣哭花了一張小臉,他看着唐歡歡說:“娘親不能救救皇爺爺嗎,瑞兒不想他死,娘親救救他好不好?”
聞言,唐歡歡鼻子一酸,落淚時卻不知道要跟他怎麼說。
“瑞兒,來,到皇爺爺這來,你是我們顔家的男兒,不可以輕易落淚,皇爺爺知道你最懂事,往後要好好照顧妹妹知道嗎?”
唐思瑞胡亂抹了抹臉上的淚,點了點頭,“瑞兒知道,瑞兒一定會好好照顧妹妹,瑞兒也會聽爹爹和娘親的話,皇爺爺,你可不可以不要一個人走,瑞兒舍不得你。”
“茗兒也舍不得你。”唐雨茗哽咽着,說話已是斷斷續續。
尊皇心疼的看着他們,微微笑了笑,“乖……咳咳……噗……”
見尊皇吐出的皿已是烏黑,宮洺連忙将兩個孩子拉開,讓唐歡歡上前去瞧,唐歡歡再次拿出藥丸,可尊皇卻輕輕的搖了搖頭,“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費這些東西了,城兒……等孤走後……記得一定要你親手下葬……你的……你的母後……一定也想再見你一面……”
聞言,宮洺不禁愕然,“父皇的話是什麼意思?”
尊皇愈發的虛弱,眼睛已經無力再睜開,“你的母後……是孤親自将她帶回來的……孤要與之合葬……所以……所以送葬之事……隻能由你來做……”
随着話音的漸落,尊皇已不再有任何氣息,宮洺緊緊的擁着兩個孩子,心頭好似被什麼東西用力的錘着,他慢慢低下頭,喃喃道:“是,父皇,兒臣一定親手替您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