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燕捷今天很不高興,确切的說,是對南郭奮有些不滿。
如果在朝會上,身為首輔的南郭奮能夠明确幫助自己,也不至于讓戶部的位置一波三折,雖說最後還要考核陳華的實幹,基本上這個位置算是落在了陳華身上,不過是時間問題。
但太子還是不滿意,因為隻要南郭奮傾力幫助,本該不必如此費事的。而南郭奮卻做事推诿,不願上前打頭陣。
“真當本宮不知道你南郭奮的想法,無非就是擔心樹大招風,生怕父皇切枝剪葉罷了,但是你不帶着南郭家在前面替本宮陷陣沖鋒,本宮何以掌控朝堂。”
坐在轎子裡的燕瑞,心中繼續冷笑道:“如今本宮尚屬潛龍,還需要你們南郭家,等本宮登基,還要你們南郭家有何用處。”
帝皇無情,在燕瑞的身上體現的淋漓盡緻,用你時是你的榮幸,不用時嫌你礙眼。就是知道燕瑞的本性,所以即使擔任了多年的太子侍讀,燕壽也從未向燕瑞表過忠心。
“恭迎太子回府!”
遠遠地,看到太子坐轎,守在門口的管家以及侍衛,紛紛跪地。
這一聲喊叫,頓時令一腳邁在門檻上的燕壽驚了個呆。
“我去,怎麼這時候回來?”燕壽懷裡抱着幾本書,急忙收腳,朝着裡面奔去,“算了,我還是走後院偏門吧。”
快步匆匆的燕壽,隻想趕緊出府,不要碰上太子,誰曾想堂下走廊的拐角處,猛然竄出來一個胖子。
……
“禀告殿下,原廣東布政使陳大人已在後堂恭候多時,此刻想必聽到了聲音,會出來恭迎殿下。”剛走出轎門,管家就向燕瑞躬身說道。
燕瑞點點頭,“不錯,他倒是積極。”走了兩步,燕瑞皺了皺眉頭,“本宮剛才下轎的時候,是不是有一道人影從門口溜了過去?”
管家苦笑,随後躬身行禮道:“想必是侍讀郎想要出門,看到了殿下。”
“阿壽?他怎麼來了?難道是想通了?”燕瑞心中充滿了一絲期待。
“殿下,侍讀郎隻是來拿取遺下的書冊,還叮囑小人不要告訴殿下他來過。”
聞言,燕瑞臉色沉沉,一言不發,步伐卻加快了一些,顯然心情并不好。
太子剛邁過高高的門檻,就從走廊那邊傳來一聲“哎呦!”
燕瑞和管家循着聲音,好奇的望了過去。
隻見走廊上,一個身穿官袍的胖子趴在地上,摔了個狗啃泥。而燕壽卻在一旁抱着幾本書本,滿臉無奈的看着胖子,“陳大人,怎麼走哪都遇見你?每次還這麼大禮節,唉。”
胖子陳華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氣呼呼的瞪着燕壽:“這句話應該是本官說的!還有,方才你閃什麼,若使不閃,本官也不至于摔的這麼慘。”
燕壽笑了笑,“哎呦,這拐角裡突然竄出來一個身影,我還以為太子家的狗來咬我了,沒想到是陳大人這麼着急的趕路啊。”
“你!”陳華指着燕壽,氣得無話可說。
“咳咳……”眼看二人忙着聊天,沒有注意到太子就在一旁看着他們,管家連忙咳嗽幾聲,提醒一下。
陳華和燕壽聽到咳嗽聲,齊齊轉頭看了過去,登時兩人都愣了一下。
陳華連忙跪地,朝着太子磕頭道:“小臣陳華,特來拜見太子殿下,聆聽太子聖訓!”
燕壽改為摟着書本,騰出雙手,朝着燕瑞躬着身子拱手道:“臣,見過太子殿下,恭迎殿下回府。”
跪在地上的陳華,斜着眼看到燕壽隻是躬身行禮,登時冷聲喝道:“大膽!見到太子殿下竟然不行三跪九叩之禮,莫說你隻是小小的六品官,就連你家上司來了,也要乖乖跪下!”
燕壽似笑非笑的看着陳華,“陳大人言下之意,是我家上司也要在這裡跪上一跪喽?”
“那是自然!你家上司見了殿下,自然也是……”陳華話還沒說完,燕瑞就沉聲打斷了他的話,“免禮,起來!”
陳華起身之後,得意的瞧了燕壽一眼,随後便笑眯眯的走向太子,邊走邊說道:“小臣接到殿下召喚,便馬不停蹄的來到府中,能聆聽殿下訓誡,實是小臣之福,餐飯不食也是十分振奮。”
燕瑞沒有理會陳華,而是看着燕壽,沉沉問道:“阿壽午飯吃了嗎?”
燕壽摸了摸空蕩蕩的肚子,笑道:“時辰尚早,等我回家放好書冊便去吃飯,就不勞殿下挂念了。”
扭頭瞥了一眼管家,燕瑞問道:“餐食可曾備好?”
管家道:“廚下已經備好,随時可以上餐。”
點點頭,燕瑞朝着大堂走去,臨走時說道:“阿壽和陳大人一并來吧,嘗嘗本宮府中廚子的手藝。”
燕壽無奈的歎口氣,隻能乖乖跟着走了過去。
一旁的陳華面色有些不好,走在兩人後面的時候,一直左右掃視着兩人。
終于,趁着太子回卧室換衣服的時候,陳華小心翼翼的沖着燕壽問道:“燕公子,您和太子什麼關系啊?”
燕壽還在糾結着要不要來個不告而别,聽到陳華的問話,随口答道:“他就是我上司啊,你不是要找他整治我的嗎?待會兒有空的時候就趕緊跟他說。”
陳華臉色變了又變,一副吃了狗屎的苦樣子,緊皺着眉頭苦笑道:“燕公子為何不早說您是太子府的人,您看咱這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識自家人了嗎。”
“哎!打住,我跟你可不是自家人。”燕壽連忙後退幾步,離陳華遠一點,心裡感歎道:“不愧是當大官的,臉皮倒是厚的可以。”
陳華笑嘻嘻的望燕壽這邊湊了湊,說道:“那是,您可是皇親貴胄,和殿下乃是同姓族人,小人自然比不上。燕公子,今日小人多有得罪還望海涵,海涵。”
說着,陳華悄悄的朝着燕壽遞過來一疊東西。
燕壽瞄了一眼,心中頓時驚了,“我去,最上面的都是一千文的,這厚度看樣子怕不是有個百八十兩。”
連忙搖搖頭,按下自己那隻快要控制不住想要伸出去的手,燕壽肅聲說道:“陳大人,今天明明是我得罪你,怎麼還能讓你破費呢。”
陳華道:“哎喲,燕公子這是哪裡話,分明是燕公子大度,不和小人一般見識,還望燕公子笑納。”
“那個,我恭敬不如從命,收下了啊。”燕壽收下紙鈔,将它們夾在書本裡,心裡感歎道:“穿越以來,我這還是第一次拿這麼多錢呢。”
收了紙鈔,頓時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咳咳,陳大人身家不小哇,看來這麼多年在廣東任職,頗有收獲啊。”燕壽客套的問了問,後者聽了以後,一張胖臉笑開了花,“哪裡哪裡,都是離職前,鄉紳父老送的一片情誼。”
“看來陳大人任職期間,‘名望’不錯啊。”燕壽笑道。
“唉,都是同僚擡舉,平日裡多有來往罷了。”陳華倒是裝起謙虛來了。
聽着他的話,燕壽心裡悱恻道:“呵呵,來往?實際就是送禮呗,看來這厮不是啥好官,不過人情倒是會做,見風使舵的功夫也不錯,一看我和太子熟識,連忙送錢巴結來了。”
“那個,”陳華看到遠處太子慢慢走過來,也顧不得再和燕壽客套幾句,直接說出了目的:“以後還望燕公子在太子面前多美言幾句,等本官回去,定然少不了禮尚往來。”
陳華盯着燕壽,目光殷切,燕壽看着陳華,面無表情。
陡然間,兩人一同笑了,燕壽拍了拍陳華的肩膀:“一定一定,陳大人客氣了。”
“看來你二人聊得不錯。”燕瑞來到兩人旁,“走吧,一同用膳。”
“謝殿下!”陳華狠狠弓了弓身子行了一禮,才跟在燕瑞後面,随後三人一同步入大堂。
堂堂太子府,美味佳肴自然不錯。
燕瑞請二人吃飯,真正的目的卻是要好好告誡陳華一番,以此樹立自己的威嚴,讓他明白忠心才是最好的選擇。
席間,兩人倒是讨論了一下赈災事宜,而燕壽自從上菜之後,便一言不發,專心吃菜喝酒,令燕瑞滿是無奈。
說起赈災,陳華倒是擔心戶部的人在錢糧方面會有克扣,畢竟他可是搶了戶部右侍郎郭興的機會。
太子大手一揮,“不必擔心!左侍郎南郭縱乃是本宮親信,戶部不敢做手腳,錢糧一定充足。你要記住,赈災一事,務必要辦的漂亮,到時候接任戶部尚書一職,定要讓陳王無話可說。”
陳華自然是極盡奉承之語,一邊表忠心一邊誇海口,把燕瑞哄得心情大好。一時之間,主賓盡歡。
飯後,三人又喝了半盞茶,随後陳華便告辭離去。
燕壽看到機會,也連忙起座,拱手行禮,“殿下,在下也要告辭了。”
抱起書本,燕壽剛走到門口,燕瑞便沉聲說道:“阿壽!戶部一事已經有了定論,你明日回府吧。”
站在門口,燕壽沒有回身,“多謝殿下,隻是在下身體有些不适,怕是要請假一段時日了。”
聞言,燕瑞望着燕壽,面色陰沉,攥緊了拳頭,心中怒吼:“為什麼!你燕壽就是不肯效忠本宮!”
一時間屋子裡兩人默然無語,燕壽終究還是沒有回頭便走了,臨走時倒是好心向燕瑞提了一句:“殿下,陳華此人不堪大用,解一時之急尚可,多留怕是蛀蟲,若是能棄便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