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琏準備了一番之後,獨自一人趕去了潇湘閣。這個曾憶齡,到底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直接坐了秦淮河上的船,一名船夫一臉老實模樣,用竹竿撐着船,船篷裡,他的妻子忙碌着,正在煮飯,一旁擺着幾尾還沒有死透的魚,看起來要做飯的樣子。
夏日炎炎,秦淮河上的船隻越發多了起來,不少船隻上燈紅酒綠,不時傳出男人和女人的笑聲。小船飛快地在衆多船隻裡穿梭,很快,就到了潇湘閣外圍。
給船錢的時候,楊琏特意多給了五文錢,這讓船夫感恩戴德,這年頭掙錢不容易,花錢又極快,這也要稅,那也要稅,就差征收呼吸稅了,讓人吃不消。船夫連聲感謝,他的妻子也過來謝着。
看着這一對飽經風霜的夫妻,楊琏擺擺手離去,這個時候,在他心中升起了一個念頭,有錢真好,或者說有權真好。又走了百餘步,到了潇湘閣的門外,擡頭望着數月沒有再來的潇湘閣,楊琏有些感慨。
潇湘閣今日的人依舊很多,看來都是尋常的客人,楊琏大搖大擺進去,環視了一眼四周,紅男綠女正在互頌衷腸,一副兩情相依的模樣。楊琏淡淡一笑,正要上樓,依舊是哪個頭戴帷帽的女子,上前來,說道:“可是楊琏楊公子?”
“正是。”楊琏回答,這個聲音有點熟悉,可是她戴了高高的帷帽,看不清人長什麼樣。
那人不再說話,轉過身帶着楊琏前行,上了樓梯,又拐了三個彎,在深處的一間屋子外停下。楊琏還沒有站穩,就詫異地擡起了頭。
“原來是東平公,想不到我們又見面了。”楊琏淡淡一笑,沖着他施禮。
李弘冀眯起了眼睛,不答反問,道:“怎麼,你也是來見曾憶齡?”
“是她要見我,而不是我見她。”楊琏見李弘冀一臉郁郁的樣子,猜到一些,當即微笑着說道。果然,李弘冀聽見楊琏的話,先是一愣,旋即有些憤憤然的模樣。
“怎麼,東平公也想見曾憶齡嗎?不如這樣,東平公若是不嫌棄,與我一同進去吧。”楊琏笑道。
李弘冀大喜,正要答應。那女子卻朗聲道:“楊公子,我家公子請的是你,而不是旁人,你若想要帶人,那就不必來見了。”
楊琏沖着李弘冀聳聳肩,一副無奈的樣子。
李弘冀搖搖頭,歎息了一聲,大步流星而去。
“楊公子,裡面請。”那女子說道。
楊琏點點頭,推門而入,那女子随後關上了門。屋子裡,點着幾根紅燭,燭淚已經鋪滿了燈座。這是一間兩進兩出的屋子,屋子裡還栽種着盆栽,讓屋子裡看起來春意盎然。
屋子的布置看起來十分溫馨而簡約,楊琏四處打量着屋子的時候,一個酥得讓人發軟的聲音響起:“楊公子,請進。”
聲音是曾憶齡的,楊琏還有印象。慢慢踱步進去,曾憶齡頭戴帷帽,坐在琴瑟前,雙手似按未按,正在琴弦上慢慢移動。見楊琏來了,站起身來,沖着楊琏施禮,道:“自從去歲一别,楊公子似乎忘記了妾身。”
楊琏呵呵一笑,道:“曾姑娘貌美如花,即使是那西施也自歎不如,楊琏怎會忘記?”
“真的嗎?”曾憶齡靠了過來,吐氣如蘭,眼中卻充滿了哀怨,道:“可是楊公子半年不曾來過,當真是讓妾身傷透了心。”
一股馨香傳來,楊琏不由略微沉醉,這個曾憶齡是要色誘于我嗎?但是楊琏猜不透她有什麼目的,自己身上也沒有什麼吸引她的啊。當即微微一笑,道:“人雖不在,但心卻無時無刻不在。”
“當真是口不應心。”曾憶齡幽怨地說了一句。
楊琏打量着曾憶齡,上次他就沒有見過曾憶齡的模樣,這一次也是。聽她的聲音,當是一個絕世的女子。隻是她為何甘願在妓館讨活?
曾憶齡卻是微微皺眉,道:“上次妾身贈給公子的簪子,不知公子還留着嗎?”
楊琏一愣,那根簪子放在盒子裡保存着。當初為了尋找其中的秘密,翻來覆去看了好久,始終沒有找到,原以為是普通的簪子,想不到曾憶齡又提起來,如今看來,的确有些不尋常。
不過在哪之後,楊琏便帶在身邊,聞言便拿了出來,笑道:“你看是不是這支?”
曾憶齡抿嘴笑道:“聽起來,楊公子有不少簪子似的。”
“有是有不少,不過隻有這支最為珍貴。”楊琏笑了笑,又将簪子收入懷中。
曾憶齡沒有阻攔,抿着嘴依舊笑了笑,微微躬身,道:“這玉簪子的秘密,公子可曾參透?”曾憶齡問的如此直接,楊琏便是一愣,不由仔細打量了一番曾憶齡,道:“秘密?這玉簪子有什麼秘密?”
曾憶齡反而不說話了,慢慢坐下來,娥眉微皺,道:“公子若是不知道,可在仔細看看。”
楊琏收斂了笑容,道:“曾姑娘相邀,總不會是為了玉簪子的事情吧。”
曾憶齡細長的手指輕輕撫動琴弦,琴弦響了幾聲,殺伐之音傳來,居然和十面埋伏有幾分相似。楊琏微微一愣,十面埋伏他自然是聽過的,但是這首曲子他卻不知。
曾憶齡彈了片刻,停了下來,問道:“楊公子,這首楚漢是妾身偶然得到,公子可否入耳?”
楊琏點點頭,笑道:“曾姑娘的琴藝自然是極好的。”
“楊公子精通音律,可否聽出這首曲子是何意?”曾憶齡又笑道,慢慢站起身來,伸出芊芊玉手,替楊琏斟茶。
楊琏自然知道楚漢講的是什麼什麼故事,十面埋伏取材就是項羽的故事,而楚漢這首曲子是十面埋伏的前身。隻是楊琏不知楚漢這首曲子究竟何時出現,所以與十面埋伏有很大的差别。
“楚霸王一身是膽,可惜垓下一戰,虎落平陽,最終落得烏江自刎的下場,當真是讓人惋惜。”楊琏淡淡的說道。
曾憶齡似笑非笑地看着楊琏,道:“公子覺得,自比楚霸王又當如何?”
楊琏心中一顫,曾憶齡的表情和話語讓楊琏覺得有些不妥,她這話是什麼意思?但楊琏表情不便,道:“楚霸王一世英傑,楊琏何德何能,怎能與楚霸王相比?”
“古人雖然厲害,但今人也不必,妄自菲薄。”曾憶齡說道,又忽然道:“楊公子,妾身這裡有一個故事,不知道楊公子願意聽嗎?”
“楊琏洗耳恭聽。”楊琏知道,曾憶齡要說正題了,隻是她要說什麼故事?
“從前,有一個孤兒,由于戰亂,父母早亡。在他七歲那年,有一個英雄救了他,并認他為幹兒子。英雄對他非常好,可是英雄的兒子卻不高興了。英雄沒有辦法,将孤兒送給了好友做幹兒子。那個好友對孤兒非常好,讓他讀書、習武,甚至比對自己的兒子還要好。随着年紀的長大,這個孤兒有了一定的實力,開始窺視養父的家産。”
“為了奪取養父的家産,他甚至殺死了養父的兒子、他的兄長,而且幾乎将兄長一家滅門。得到了大批的财富之後,孤兒的野心更大,他甚至想要奪取英雄的家産,而事實上,他已經成功了,甚至還将這份基業傳給了他的兒子。”
曾憶齡的故事說的很簡潔,但意思已經明了,楊琏微微一愣,這個故事,太熟悉了。那個英雄就好比楊吳的的實際建立者楊行密,英雄的好友就像徐溫。雖說徐溫奪了楊行密的基業,但他的後代也沒有守住,大權落入了徐知诰也就是李昪的手中。他先是建立了齊國,後來恢複李姓,改名為昪,自稱是唐憲宗之子建王李恪的四世孫,并改國号為唐,同時為唐高祖李淵、唐太宗李世民立廟,追尊父祖四代為皇帝,改奉徐溫為義父,徐溫後代有的得到封賞。
這個故事讓楊琏自動帶入了楊吳、南唐的曆史,可是他仍然心驚,曾憶齡講什麼故事不好,偏偏說這個意有所指的故事?
“這個孤兒,楊公子認為是好人還是壞人?”曾憶齡說完了故事,秀目看着楊琏,問道。
楊琏看着曾憶齡,帷帽上的流蘇讓他看不清曾憶齡的面容,但他幾乎可以肯定,正如猜想中的那般,曾憶齡不是一個簡單的人。楊琏不由笑了笑,道:“我這裡也有一個故事。”
楊琏說的是中山狼與東郭先生的故事。這則故事在後世非常流行,但在此時,卻沒有這個故事。楊琏口才極好,曾憶齡聽得津津有味,恨中山狼的忘恩負義、貪婪,同時又覺得東郭先生當真是愚昧而可憐。
楊琏說完了故事,末了,笑道:“古往今來,中山狼的故事屢見不鮮,曾姑娘認為中山狼是不是一隻好狼呢?”
“這,狼似乎與人沒有什麼關系吧?”曾憶齡回過神來回答。
“怎會沒有關系?狼天性薄涼,隐忍,東郭先生本就不該救它。有的人也是如此,本不該救。可是事實已經擺在眼前,再過于悔恨也無濟于事,隻能想辦法打死中山狼。”楊琏斬釘截鐵地說道。
曾憶齡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道:“不錯,正當如此。”
“可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狼的本性是如此,東郭先生眼力極差,居然會救狼,這也是他的悲哀之處。”楊琏又道。
曾憶齡點點頭,道:“楊公子的話,令人震撼,齡領教了。”說着,很是認真地朝着楊琏施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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