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琏耳朵極為敏銳,聽見劉知遠的這聲驚呼,不由朝着他看了過去。就見劉知遠已經倒在了地上,幾名太監扶着他,一臉焦急的模樣。蔡王劉信此刻也顧不得與楊琏說話,立刻翻身跑了回去。
蔡王劉信靠近了,隻見劉知遠眼睛緊閉,淚水不可抑止地流出,弄得衣裳都濕了。蔡王劉信心中大急,他知道,皇兄這事情必須要保密,當即找到高懷德,讓他封鎖大殿,而自己帶着劉知遠迅速離開了大殿。
這一幕發生的很快,大殿裡的大臣很多人都還沒有弄明白,大漢天子劉知遠就消失了。不過,楊琏和李守貞、符彥卿等人卻對劉知遠發生的情形一清二楚。
尤其是楊琏,忍不住冷笑了一聲,道:“好大的陰謀。”
符彥卿眉頭一皺,忍不住不由問道:“什麼陰謀?”
林仁肇嘿嘿笑了兩聲,道:“如今看來,這場酒宴,是鴻門宴啊。”
楊琏低聲道:“剛才大漢天子說的是‘我的兒啊,爹對不起你。’我在想,大漢天子為何要這般說?他為什麼對不起太子?難道他做了什麼事情對不起太子?”
李守貞臉色一變,忍不住擡起手,指着案幾上的酒壺,道:“楊使者,你的意思是說……”
楊琏剛才雖然與劉信在争論,但話沒有說的那麼清楚,此時天子劉知遠、蔡王劉信等人都不在,隻剩下一個懵懂的劉承祐,楊琏再也沒有隐瞞的必要,不由冷笑了一聲,道:“這些蒲桃酒是太子親自下令端上來的,所有端酒的宮女,都是皇宮的人,要說下毒,誰最有機會?”
楊琏目光在符彥卿身上晃了晃,然後看向不遠處的杜重威,朝着那邊努努嘴,笑道:“恐怕若不是出現了意外,在場大多數的人,都要和那杜重威一樣命喪當場!”
符彥卿聽了,身子忍不住一抖,他本來就覺得大殿内的事情發生的太過于突然,隻是他一時之間,确實不清楚這毒是誰下的,心中雖然覺得有些不妥,如今聽楊琏這麼一說,頓時覺得頗有幾分道理。
在場的大多數都是各地的節度使,如果他們都被毒鸠而死,劉知遠先将消息隐藏,然後設法派官員去各地就任,趁着各地群龍無首之際,收回各地的行政權機會很大。
李守貞聞言也不多話,立刻帶着兒子李崇訓便走,開封已經是是非之地,必須要盡快離開這裡。
高懷德看出李守貞的異動,擋在李守貞面前,道:“李節度使,你這是要作甚?”
李守貞不屑地瞄了他一眼,厲聲喝道:“高懷德,你算什麼東西,膽敢攔我?”
高懷德臉色一紅,猛地拔出了利刃,喝道:“本将奉命在此監督,任何人不得離開大殿,李節度使,你若是再無禮,休怪本将手中利刃不認識你。”
李守貞“嘿嘿”冷笑了兩聲,瞧了四周一眼,張開了雙臂,道:“在場的諸位都聽見了嗎?高将軍将我等關押在此地,不準回家。我想問,我等究竟犯了什麼錯,所以令人顧忌?”
郭威這時走了過來,在他身後,還有養子郭榮。郭威眼中神色不定,自從開封城内出現了那首歌謠,令郭威十分不安,但他是漢臣,在這個時候,更加要注意小心,因此非常低調。可是,今日宴會杜重威的死令他的心蒙上了一層陰影,他甚至覺得,天子令人送來的毒酒,也有他的份。
說起來郭威運氣頗好,當時他正與養子郭榮說話,因此逃過一劫。此時,李守貞發難高懷德,郭威也覺得有必要支援李守貞,畢竟這個時候,他們面對的,是心懷不軌的大漢天子,大夥兒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蚱蜢,誰也不能獨立蹦走。
“高将軍,天子病重,我等身為臣子,想要看一看天子的身體,這個要求,不過分吧!”郭威從另一方面入手。
随着郭威的聲音,符彥卿、楊邠、史弘肇等人也紛紛站了出來,各自說着理由,七嘴八舌讓高懷德聽得有些頭暈目眩,這個時候天子不在,蔡王劉信不在,太子更是病重不在此地,高懷德見各地節度使以及朝中群臣紛紛聲讨,究竟是年輕,有些抵受不住,六神無主地不知道該怎麼辦。
楊琏慢慢踱步靠近了劉承祐,這個時候劉承祐還在大殿裡沒有走,這家夥喝多了,不過幸好他的酒裡沒有毒,因此沒有事。楊琏上前一把扶起劉承祐,道:“二皇子,可曾安好?”
劉承祐勉強睜開了眼睛,看着楊琏,笑了笑,道:“是,是你啊!我,我還好,還好。”
“二皇子,你喝醉了,讓我送你回府!”楊琏說着,看了林仁肇一眼,林仁肇會意,兩人一左一右,架起劉承祐,朝外走去。傅姑娘緊緊跟在身後。
高懷德本來就六神無主,看見楊琏與林仁肇帶着喝得爛醉的劉承祐過來,頓時眉頭一皺,道:“你們這是要做什麼?”
“二皇子已經喝醉,難道高将軍要留二皇子在大殿裡嗎?”楊琏淡淡的問道,眼中卻充滿了譏諷之色。
高懷德抿着嘴,看了楊琏一眼,神情不定。楊琏又冷笑一聲,環顧了一眼四周,靠近了高懷德,低聲道:“在這大殿裡的,無人不是漢國的朝廷重臣,高懷德,你要知道,你也是漢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們都是一樣的。你今日為難衆人,可要考慮後果。”
高懷德依舊抿着嘴,猶豫不決,這時,高行周走了過來,看了兒子一眼,點點頭。
“唉!”高懷德心中歎息一聲,将兵刃收回,身子一側,喝道:“讓他們走!”餘下的禁軍士兵,見高懷德讓開了路,互相看了一眼,也紛紛讓開。
楊琏沒有急着走,倒是李守貞帶着兒子媳婦第一個走了,緊接着便是郭威、郭榮父子,符彥卿回頭看了一眼楊琏,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留了下來,直到大殿内大部分的人都離開,這才看着楊琏。
“楊使者,你怎麼還不走?”符彥卿眯起眼睛問道。
楊琏略略躊躇,心想有的事情終究是躲不過的,隻得讪讪地笑道:“符節度使,請!”
符彥卿也有話要給他說,當即點點頭,慢悠悠先走了。
楊琏讓林仁肇扶着劉承祐走了出去,轉而看着傅姑娘,今日死了好幾個人,局面一度混亂,恐怕她被吓着了吧。傅姑娘皺着眉頭,申請有些恍惚,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樣。
楊琏叫了她一聲,她才反應過來,有些蒼白的臉上露出了很勉強的笑容。
“跟着我,不要走遠了。”楊琏低聲。傅姑娘點點頭,沒有說話,兩人一前一後,跟在符彥卿的身後,朝着大殿外走去。
寒風有些淩厲,借着月色和燈光,幾個人在青石闆上緩緩而行。符彥卿、楊琏以及傅姑娘都沒有急着說話,林仁肇覺得有些氣憤有些奇怪,但他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于是便閉嘴不言。
一行人走出了皇城,楊琏吩咐林仁肇與二皇子的親兵将二皇子送回府中,這個時候,楊琏已經可以确定,未來大漢國的皇帝,便是眼前這個人了。看來前些日子做的功課沒有白費。
送走了劉承祐,符彥卿這才悠悠歎息了一聲,道:“想不到天子居然如此大的手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恐怕就連劉知遠也想不到,那帶毒的蒲桃酒,沒有要了大多數節度使的性命,反而要了太子劉承訓的性命。”楊琏淡淡的道。
“不過我有一點好奇,那就是劉知遠做這種事情,他不怕各地的節度使部下造反?”符彥卿道。
楊琏呵呵一笑,道:“根本不可能造反,他隻要将這個罪給我,那時候我也被毒死,根本無從分辨,這髒水還不是任由劉知遠潑?”楊琏說着,語氣變得凝重起來,道:“符節度,今日發生這麼大的事情,劉知遠一時承受不住,昏迷了過去,想必明日就能醒來,若是他醒來,恐怕會刁難你,你還是盡快回到徐州。”
符彥卿想了想,道:“不急,李守貞想必今夜就會返回河中,至于我,劉知遠不敢拿我怎麼樣。再說,我聽說他攻打魏州的時候,受了傷,如今太子劉承訓身死,恐怕劉知遠也撐不了太長的時間。”
楊琏一揚眉,劉知遠受過傷?這倒是他不知道,不過這樣一來,今日發生的事情就有了合理的解釋,劉知遠身上有傷,加上年紀不小,恐怕他覺得時日無多,所以才設下這場鴻門宴,想要将大漢國國内的節度使控制起來,可惜他千算萬算,最終算到了自己的頭上。
“這漢國,要亂了啊!”楊琏沉吟着說道。
“這兩年,恐怕就要亂了,楊使者,你有什麼打算?”符彥卿問道,眼神卻看向了傅姑娘,犀利的眼神讓傅姑娘忍不住身子一抖。
楊琏感受到符彥卿的壓力,他咳嗽一聲,道:“過了這段日子,我與漢國達成協議,就回轉金陵,符節度使請放心。”
“放心,你讓我怎麼放心?”符彥卿的語氣突然嚴厲起來,他冷冷地看着楊琏,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和剛才截然不同。
“我壓根沒有想到,你居然會做出這等事情來,若不是我及時應對,恐怕我符氏一門,就要煙消雲散了!”符彥卿眯起了眼睛,打量着楊琏,目光中居然有了一絲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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