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常、福州兵敗,如果說韓熙載心中出了一口惡心,那麼孫晟則是獲益最大的人。馮延已被迫辭去相位,孫晟被任命為宰相,掌管機要。這讓孫晟揚眉吐氣。因為保大元年起,太子登基為帝,李景遂暗中使壞,孫晟被貶為舒州節度使起,他就對齊王李景遂十分怨恨。
所以,孫晟是東平公李弘冀的堅決擁護者,以齊王他對的态度,若是成為儲君,甚至成為天子,他孫晟還會有好日子過嗎?這一次韓熙載大勝,馮延巳一黨被貶的被貶,被迫辭職的也有不少,相位也拱手相讓。就剩下一隻老狐狸宋齊丘還在苦苦支撐。
孫晟覺得需要趁勝追擊,奪取更多的勝利,獲得更多的利益,為東平公奪嫡鋪平道路。孫晟心中已經有了一些主意,但還需要與李弘冀商量,因此趕來相商。可是,到了東平公的府邸,李弘冀卻不在。
孫晟想了想,在偏廳等候。孫晟是東平公府上的常客,府上的人都認識他,也就任由他去。下人送來茶水,一名管家上來陪着孫晟說話,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李弘冀來了,臉上卻帶着微笑。
“東平公喜氣洋洋,莫非有什麼好事?”孫晟笑道,捋着下巴斑白的胡須。
李弘冀見案幾上有茶水,忙取了一杯一口喝下,這才道:“那潇湘閣的曾憶齡果真有問題。”
孫晟一愣,道:“有什麼問題?老臣聽說東平公對她有些意思,不知真假?”
“我對她的确有些意思,不過卻非你們想的那樣。”李弘冀笑了,笑得很是詭異,遠非大半個時辰前那副模樣。見孫晟不解,又道:“那曾憶齡,我懷疑她與前朝舊黨有關系。”
“前朝舊黨?”孫晟問道。
“不錯,前朝舊黨。”李弘冀重複了一遍,聲音變得凝重起來:“三年前,我得到消息,說城中有前朝舊黨的秘密會所,他們賊心不死,妄圖颠覆朝廷。我得到消息,暗中帶兵趕了過去,不料賊人得到消息,提前逃走,緻使我功虧一篑。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尋找他們的蹤迹,如今看來,那曾憶齡有很大的可能是前朝舊黨。”
孫晟倒吸了一口涼氣,李弘冀的這些話讓他感到震撼,李弘冀曾經做過這樣的事情?不僅他不知道,恐怕很多人都不知道。
“那曾憶齡來曆不明,與那楊琏一樣,信息極少,突然之間就在金陵出現,迹象詭異,怎能讓人不防備?”李弘冀又道。
孫晟眯起了眼睛,手捋着胡須思索着,尋找着打敗齊王李景遂的辦法。
李弘冀繼續道:“不久前我在潇湘閣看見曾憶齡和楊琏,兩人不知道在密謀什麼,如此看來,兩人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孫晟動容了,道:“東平公的意思是,這個楊琏就是前朝舊太子楊琏?”
“這個楊琏的相貌與那人不同,或許不是。”李弘冀心中并不肯定,道:“雖然他有很大可能不是,但是有一點需要注意,他不僅認識曾憶齡,更與齊王相交頗深。”
孫晟點頭,道:“東平公的意思老臣明白了,打擊楊琏,就等于折斷了齊王的左膀右臂,讓他無力展翅。而楊琏與曾憶齡似乎關系頗深,很有可能是同謀,我們可以從曾憶齡着手。”
李弘冀點點頭,道:“正是如此,孫宰相,你有什麼好意見?”
孫晟想了想:“那曾憶齡表面上的身份不過是潇湘閣的妓女,若是将她抓來,說不定會有不少人跳出來。”
李弘冀抿着嘴思考,孫晟的提議的确有可行之處,可是誰去執行?李弘冀雖然在軍中有一定資曆,但若以軍中的勢力來實行這個計劃,會暴露出他本來的實力,不妥。而且若是那人官職不大的話,很有可能壓不住楊琏,又或者是曾憶齡身後的勢力。
李弘冀猶豫了片刻,最終選擇了搖頭放棄:“這樣或許會吸引曾憶齡身後的人暴露出來,但暫時對我來說,似乎沒有太大的利益。”
孫晟很是堅持,道:“東平公,無毒不丈夫,大丈夫做事就是要果斷,可不能猶豫啊!”
李弘冀點點頭,道:“此事我已經有了計劃,應該就在這幾日。”
這時,韓熙載匆匆而來,見到孫晟也在,不由吃了一驚,道:“孫宰相,你也得到消息了?”
孫晟皺了皺眉頭,道:“什麼消息?”
韓熙載捋着胡須,神色有些凝重,道:“看來陛下主意已定。”
李弘冀奇怪地道:“究竟是什麼消息?”
韓熙載定了定神,道:“一個時辰前,陛下召見我,與我談了立儲的事情。”
孫晟收斂了笑容,李弘冀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立儲,簡單的兩個字讓兩人的一顆心都緊張了起來,如今做的這麼多事情,不都是為了奪嫡成功嗎?
兩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韓熙載,希望他帶來的是一個好消息。
韓熙載卻搖搖頭,道:“陛下今日召見我,是打算立齊王為皇太弟,問我如何。”
“你是如何回答的?”孫晟急不可待地問道。李弘冀的呼吸也變得急促了起來。
韓熙載擺擺手,道:“還能怎樣?陛下的心意已經不是一天兩天。我隻是回禀陛下,陛下與齊王年紀相差不多,而且齊王性格柔和,在這亂世中,并不适合做一個儲君。”
孫晟拍拍手,笑道:“這個回答好,既沒有否定陛下的意見,又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李弘冀最為關心的還是父皇的決定,忙問道:“父皇是如何回答的。”如果父皇聽從了韓熙載的勸說,那毫無疑問,韓熙載就是第一功臣。
“陛下沒有說話。不過看他的表情,似乎已經意動了。”韓熙載呵呵一笑,可是他的心中仍然沒有底,隻能用這種話來安慰自己。
李弘冀忍不住握緊了拳頭,這是好的希望。有了希望,就要努力。奪嫡,一定會成功。日後父皇駕崩,他就會成為九五至尊,他将會帶着大唐的士兵,南征北戰,統一天下,成為唐太宗式的人物,被史書記載,曠世明君美名永傳。
楊琏慢慢踱步,曾憶齡的表演讓他震驚,她怎麼知道自己的身份?盡管楊琏沒有承認真實的身份,但曾憶齡似乎真的認識自己,而且還提到了永興公主!
盡管他否認了,曾憶齡也沒有死死追問,但他不得不為曾憶齡的事情考慮,怎樣消除這個危機?
不知不覺到了秦淮河邊上,江水滔滔,船隻穿梭,楊琏站在江邊凝視着前方,層層疊疊的波浪向前推去。就像曆史的滾輪,一代天驕逐漸老去,後一代的英傑也會逐漸登上舞台,一代新人換舊人!
“呀,這不是楊公子嗎?”這時,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楊琏回頭一看,不覺愣住了。周娥皇身着男子的衣裳,雖然束了兇,卻依舊掩飾不住美好的身材。隻見她唇紅齒白,亭亭玉立地站在那裡,就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
“原來是周公子。”楊琏笑了笑,既然周娥皇一身男子打扮,他也不會去揭破。
周娥皇一臉喜色地看着楊琏,道:“陛下狩獵鐘山,臨時舉辦了比試大賽,公子果然如願奪得冠軍,真是讓人高興。”
楊琏微笑起來,從脖子上取下一塊玉,擺在掌心,道:“這也是托了周公子的福氣。”
周娥皇臉色微微一紅,解釋道:“那日楊公子救了我們父女,娥皇感激不盡。這塊玉,是一塊幸運的玉,希望楊公子前程似錦。”
“多虧了周公子的玉,我才能一路順利,奪得桂冠。”楊琏笑道。
周娥皇笑了起來,道:“當時比試,可沒有多少人看好公子。初賽晉級,還有不少人說公子是有人相讓呢。”
楊琏将玉收回,道:“托他們的福,這一次我可是赢了不少錢。”
“赢了不少錢?”周娥皇瞪大了水汪汪的大眼睛,長長的眼睫毛在忽閃着。
聽見一個男人說話娘娘腔,人又長的像一個娈童,秦淮河邊上的遊客忙紛紛躲開,生恐惹了晦氣。
楊琏淡淡一笑,将軍中衆人如何看不起他,他又如何偷偷下注,赢了一大筆錢的事情說了。
周娥皇笑了起來,眼睛猶如彎月,有說不出好看。楊琏一時愣住了,食色性也,他是個正常的男人,看見這樣一個嬌豔如花的女子,又怎會心中沒有一點想法?楊琏畢竟是個正常的男人,即使他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麼,也會忍不住沉浸在其中。
周娥皇看見楊琏那雙亮晶晶的眼睛,不由低下了螓首,聲音幾不可聞,道:“你怎麼這樣、這樣看着我。”
楊琏笑道:“你的臉花了。”
“啊?!”周娥皇擡起手,用袖口使勁擦拭着臉,少女畢竟是愛美的,臉上有了髒東西,怎能不焦急呢?再說了,一會還要與姐妹們聚會呢。
楊琏看着她一臉焦急的模樣,笑道:“已經擦幹淨了。不用再擦了,再擦臉就變紅了。”
周娥皇松開了手,看着楊琏,認真地道:“真的擦幹淨了嗎?”
楊琏用力地點點頭,道:“真的已經幹淨了。”
周娥皇看着幹淨的袖口,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臉如紅霞,一時之間,美豔不可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