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3）
番外三（3）
京城。
“主子，咱們不去别院馬場了嗎？”
“不了！今個咱們就去京城的郊外轉轉！好好地賞賞野外的風光！”幾個青衣小厮跟着一個月白色長袍面冠如玉的青年策馬而行。
山坡一角，他們勒馬而停，俯瞰萬裡平原，春光明媚，到處萬物複蘇的景象。
“主子，您看這多美啊！”
“是啊！”青年笑着稱贊道。
忽地從山腳下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緊接着是一陣少女銀鈴般的爽朗的笑聲。
遠遠瞥見，一匹白色駿馬上赫然站立着一個湖綠色旗裝的少女！
青年不禁為她的勇敢捏了一把汗，從未見過這樣精湛的騎術!隻見她時而跪在馬背上，單手擎着缰繩，像展翅欲飛的燕子；時而仰卧在馬背上，姿态潇灑自若，讓人看得如癡如醉！
像是被她的笑聲吸引一般，青年心情霎時變得格外的好，擎了下缰繩，對幾個小厮說，“都在這裡等我！”調轉馬頭向山下行去。
在一處轉角處，兩匹馬如期而遇！
少女自是沒想到怎麼會冷不丁冒出一匹紅鬃馬，霎時腳下一個不穩眼看就要從馬上跌下來，青年忙伸手将她接了過來，抱在了自己懷裡。
四目相接，他怔住了！從未見過如此模樣清秀如蓮、眼眸清澈如水的女子！
“嘿嘿，你好！”少女尴尬一笑，忙從他懷裡掙脫下來。他亦是回過神來，淡淡一笑，從馬背上跳下。
“小姑娘怎麼稱呼？剛剛在上面看到你的騎術真是歎為觀止啊！”
“哼！誰是小姑娘？！歎為觀止？算你有眼光！對了！雖然剛才是你救了我，但若不是因為你我也不會下馬的！咱們算是扯平了！”少女仰着下巴望着男子說道，卻觸碰到他那溫柔似水的眼眸，忙低下頭。
“看你的穿着打扮應該是京城裡的富家子弟了！怎麼不去那些名園别府跑到這荒山野嶺的幹嘛？”
“呵……”
“喂！你笑什麼？”
“你還未回到我的問題，反而要讨我一個！這算什麼道理啊？”
“算了！你不想說就算了，反正也是萍水相逢！”少女淡淡說道，看到前面來了幾個騎馬的小厮，對男子說道，“你的人來尋你了！我也該走了！後會有期！不，是後會無期了！”少女打了個響亮的口哨，“玲珑！回來！”
白色駿馬從遠處奔來，少女一個閃身上了馬背，沖男子一笑，疾馳而去！
男子望着她遠去的身影，久久不想移開視線。
“主子！主子！您沒事吧？”幾個小厮趕了過來。
“我沒事！你們可認知這姑娘，看她的裝扮應是滿人！”
“回主子的話，好像是近日剛剛回京述職的馬爾泰将軍家的大丫頭！”
“哦……”男子心裡一動，嘴角浮起一絲淺笑，望着白色駿馬消失的遠方……
……
入夜。
“巧慧，我阿瑪從宮裡回來了嗎？”若蘭躺在浴盆裡說道。
“回答小姐的話，還沒有！今個一大早，老爺就進宮了，臉色匆匆的，好像是有什麼事？！”
“哦……”若蘭心裡忽地有種不好的感覺。
睡夢中迷迷糊糊的感覺有雙大手給自己蓋了被子，輕撫着自己的臉頰。
“阿瑪！”若蘭睜開眼睛就看到馬爾泰将軍一臉的愁思。
“怎麼了？阿瑪，是有什麼事情嗎？”若蘭坐起身來問道。
“蘭兒，你和納蘭青山到底是什麼關系？”聞言若蘭一怔。
“我們……我們隻是普通的朋友！”若蘭不敢直視父親的眼睛。
“嗯，那還好！今日朝堂有人上折參了你納蘭伯父一本，皇上龍顔大怒！已經下旨暫停了你納蘭伯父的官職！”
“什麼！？”若蘭心一驚，“不可能！納蘭伯父為人清廉，一定是有人陷害栽贓！萬歲爺向來英明聖賢，怎麼會聽信讒言呢？”
馬爾泰将軍站起身來，“不過是黨派之争罷了，罪名是‘結黨營私’！這可是皇上早就命令禁止的！***和八爺黨兩派的争鬥從來就沒有停止過！”
“那阿瑪你上折為伯父平反啊！還有那個八阿哥他怎麼能坐視不管呢？！”
“不！若不是因為八阿哥恐怕就不是罷免官職這麼簡單了，還有若不是他，恐怕連你阿瑪今天也出不了宮了！”
“還會出了什麼事情？”
“我本來是要冒死進谏的，被八阿哥拉住，他告訴我，我這樣做，非但救不了你納蘭伯父反而會激怒皇上加重對他的處罰！衆人皆知，我們倆的關系非同一般，若是我與他站在一條線上，豈不是擺明了也有結黨營私的嫌疑了！”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越是毫無關系的官員上折就越可能會扭轉聖心!”
“嗯，是啊！還是八阿哥暗自授意其他的文職官員上折說情，皇上這才隻是下旨停職免逮問！”
若蘭長出了一口氣，“好驚險！這個八阿哥也不錯嘛，最起碼沒有做過河拆橋的事情！”
“嗯！”馬爾泰将軍看着若蘭若有所思道，“蘭兒，若是你以後嫁到京城裡來，你可願意啊？”
若蘭脊背一涼，“阿瑪，你别說笑了！您是知道我的，我不喜歡束縛，喜歡自由自在的！”
“傻孩子！那都些孩童的想法，你已經長大了，阿瑪是該為你尋一門好親事了！這京城富饒熱鬧總比咱們大西北冬寒夏熱的環境強得多了！”
“哎喲，阿瑪，你再說蘭兒可不理你了！蘭兒一輩子都在阿瑪身邊服侍您！”若蘭靠在父親肩頭撒嬌道。
“傻丫頭！”馬爾泰将軍扶着女兒的肩膀，微微笑道。
……
西北戈壁。
夕陽下，青山、若蘭同坐在“追風”背上，慢悠悠的前行。
“喂，我離開這段時間，有沒有想我？”若蘭問道，背後的青山卻未回答，轉過頭去才發現他眼神憂郁的望着遠方。
“你怎麼了？”
青山回過神來，“沒……沒什麼？”
“你是在擔心伯父的事情嗎？”
“沒有！皇上已經下旨免了阿瑪的職務，準許回故裡養老了！或許對阿瑪來說是件好事，不必再參與到任何的政治争鬥中！”青山淡淡說道。
若蘭向後輕輕将身子靠進青山懷裡，喃喃道：“我們倆的事情，我會找機會向阿瑪說明的，我阿瑪定會成全我們的！”
“嗯！”青山抱緊懷裡的人兒，眼睛裡忽地溢滿淚水，耳邊響起前幾日與馬爾泰将軍的對話。
“青山啊，你阿瑪的事情想必你已經知道了！我不知道你和若蘭現在究竟發展到什麼關系了，但是我希望你能好好的為你的家族和若蘭的将來想想！你們倆的結合必定會讓多心的人猜疑我們兩家有結盟之嫌，并且還是在你父親剛剛被免職的節骨眼上！
還有！就是！此番進宮良貴妃召見了我，有意納若蘭為八阿哥胤禩的側福晉！并且皇上那邊已經默許了意思！這幾天就會有聖旨到了！”
“為什麼？難道……難道就是因為他們是皇親國戚！良貴妃這樣做還不是為了他兒子政治勢力，卻要若蘭成為犧牲品了！我決不答應！”
“孩子，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這其中的利害關系難道你不清楚嗎？抗旨不準可是誅滅九族的大罪！況且這八阿哥人品莊重賢德，若蘭跟了他定不會受委屈的！若蘭是個重情義的孩子，我若是明說，她定會不答應！我希望你能親自和她作個了斷，為了你的家族，也是為了她将來的幸福！”
“幸福？您覺得她到了紫禁城裡就會幸福嗎？”
“孩子，你們生在這樣的家庭裡就應該知道婚姻不是單單的相互喜歡就可以了！你若是為了若蘭好，就徹底放下她吧！”
……
懷中的若蘭漸漸入睡，青山拳頭攥的死死的強忍着淚水，喃喃道：“要是有下輩子，我們一定要找一個自由的沒有任何束縛的地方，永遠在一起！”
……
若曦一路小跑進軍帳。
“巧慧，我姐姐怎麼了?怎麼會無緣無故的昏倒？”若曦急切揪着丫鬟問道。
“今個早上宮裡來人宣讀了聖旨！萬歲爺已經下旨将大小姐指給了八阿哥作側福晉了！兩年後大婚！”
若曦聞聽心裡一震，望着床上兩眼**望着床頂的姐姐，眼淚一下子湧上來。
“姐姐！姐姐！你到底說句話啊，不要吓若曦啊！”若曦哭道。
忽地若蘭一下子坐起來，還沒等衆人緩過神來，她穿上衣服沖了出去。
到了青山的軍帳徑直進去，卻看見一個面生的将軍端坐在那裡，“你是誰？納蘭青山呢？”
将軍忙行禮道：“回大小姐的話，納蘭将軍昨個晚上就已經被調回漠南了！”
“什麼？！”若蘭腳下不穩，差點沒暈倒。
“我一定要找到他！”若蘭心裡一橫，出了營帳，飛身跨上“玲珑”不顧所有人的阻攔沖出了營地。
……
漠南清軍大營。
一個軍營中偶然傳來絲竹管弦的聲音，夾雜着男女嬉笑的聲音。
“姑娘！你不能進去！”衛兵攔不住一個身着藍色鬥篷冷面女子。
青山看了她一眼，對四周的人說道：“都先下去吧！”
“這麼晚你是怎麼過來的，你阿瑪肯定急壞了，我馬上派人護送你回去！”青山拉若蘭的手，被若蘭打開。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被指婚八阿哥的事情了！？”
青山臉色微淡，輕輕一笑，端過一杯酒，一飲而盡，“你以後可就是皇親國戚了，說不準以後還有可能是王妃了！”
若蘭搶過他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你以為我是那種喜歡榮華富貴的人嗎？”
“哼！哈哈……”青山冷笑道，“你阿瑪表面與我阿瑪相交甚好，可我阿瑪出事的時候，他怎麼無動于衷？是不是急于撇清關系啊？還是我阿瑪的事情就是他暗地裡透露給别人的！”
“你！納蘭青山！你怎麼能這樣想呢？當時我阿瑪若是求情，非但救不了伯父還有可能加重皇上對他的刑罰！”
“哼！我聽說這八阿哥滿京城在找稀奇寶貝玩意要送給自己未來的側福晉，你說若不是早就情深意重，他幹嘛放下這皇子高貴的身份來做這麼大張旗鼓的事情！”
“納蘭青山！原來你從未相信過我！你說過你喜歡我，要和我一輩子在一起，這些都是假的嗎？”
“哈哈……”青山笑着冷冷的望着若蘭，輕佻的伸手端起她的下巴，“那些花言巧語你也會信！你還真是幼稚的可笑！”
若蘭用力甩開他的手，端起桌上的酒杯，潑了他一臉，哭着跑了出去。
青山徑直端起酒壺往自己頭上澆灌，笑着笑着眼淚融進了酒水裡，化不開，分不清！
……
清康熙三十八年。
迎親隊伍浩浩蕩蕩的向京城進發。
山坡上赫然立着兩匹馬。
李子岩看了看身邊的納蘭青山，“走吧！忘了她吧！”
青山朝天怒吼三聲，拍馬絕塵而去！
……
清康熙三十九年。葛爾丹餘孽犯上作亂。納蘭青山率兵**，孤軍深入，中箭身亡。
……
雍正元年正月。馬爾泰若蘭殁。與青山秘密合葬。
……
“呵呵，來追我啊，青山，快點啊……”
“别跑！我馬上就追上你了！追風，快點！”
戈壁灘上的落日，半個天空紅彤彤的，一紅一白紛飛的馬蹄聲夾雜着爽朗的笑聲飛向天地相接盡頭……化成了一團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