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柳絲剛剛抽芽,料峭春風,吹得人瑟瑟抖索。唐朝詩人杜牧曾将豆蔻女子比作二月芳華:“娉娉袅袅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春風十裡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
三湘之地的二月,卻分外有一種别樣的思愁。兀立于橘子洲頭,看湘江浩浩湯湯北去,頗有萬籁俱寂,天地渺茫之感。
午後,川島芳子在嶽麓山愛晚亭呆坐着。一切的計劃,都如同她所設想的一般,既踢開了秋津奈緒,也博得了頭功。
上次,差點把命也搭上,她就很有些顧忌了,不管怎樣,自己能夠在事後逃離此地,才是最牢靠的事。她可不想平白無故死在這裡,當RB人的炮灰。
全機械化的日軍矶谷師團,不斷把戰線向前推進。岡村甯次志得意滿,他要把****39軍和52軍全部圍殲在湘潭城内。對他而言,與其說戰場上的對手是中國人,不如說是各個方面軍的首腦人物,崗村如果想要進入日軍中樞,長沙會戰,必須要先聲奪人。他所以敢如此孤軍深入,因為川島芳子傳送的電文已經把程潛的所有底牌暴露在眼前,而且他私下安插在第九戰區的間諜彙報的材料,如出一轍。
在岡村甯次心中,同中國這堆扶不上牆的軍人作戰,簡直是一種羞恥,然而未嘗不是建功立業的良機,他如嗜皿的惡狼,渴求一次大勝,洗刷在SH的恥辱。
遙隔千裡外的南京玄武湖,岡村甯次把日軍駐南京的政要,統統召集在一起,靜等戰場上的捷報。
“長沙此役,非同小可。打通華南大動脈,全在此舉。”東條英機訓話道。
而在ZQ的沙坪壩,戴笠也邀集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的同仁濟濟一堂,内室的電報間滴滴答答傳來聲響。
“此次長沙會戰,系我軍之榮辱。抗戰三年來,我軍愈挫愈勇,戰場的動向,愈發印證了蔣委員長數年前關于‘以空間換時間、積小勝為大勝’的策略論斷。我謹代表蔣委員長,預祝第九戰區此次會戰,一雪前恥。”一身戎裝的何應欽慷慨陳詞。
日軍戰機呼嘯而過,嶽麓山被炸得千瘡百孔,死屍遍地。程潛将司令部撤退到地下掩體,川島芳子詐說奉命前往城區安頓前線将領家屬,乘隙而逃,她的使命已經基本完成,留在此處,更多幾重風險。
秋津奈緒僞裝成一名****上校,按照事先與川島芳子的約定,把軍用吉普車停在山下。兩人相視一笑,疾馳而去。
岡村甯次的部隊繼續開進,在湘潭遇到了****猛烈的炮火阻擊,程潛下令死守湘潭,而矶谷師團也架起了炮火,成排的炮彈呼嘯而過,飛入城中,頓時一片火海,斷壁殘垣。
經過日軍兩日的狂轟亂炸,程潛終于下令撤退。部隊如同鳥獸散,化整為零,消失到漫無邊際的山林中。
岡村甯次不由哂笑道:“程潛這次沒牌可打了,他的兩大主力軍已經不堪一擊,如果它們消耗殆盡,他本人也将離退出中國政壇之日不遠了。中國人處處為自己打算,内鬥内行,外鬥外行。”
岡村甯次命令部隊入城休整一天,次日出發。城中并未遇到任何抵抗,日軍得以酣然高眠。
清早,霧氣彌漫,日軍的先頭部隊開進,前方隐約可以望見嶽麓山。
岡村甯次情不自禁,面對潇潇而去的湘江,他賦詩一首:“老夫揮戈策馬來,萬重城阙撥雲開。生逢犬羊為敵手,辜負武侯濟世才。”
“司令,此詩真是應景。”手下的将軍奉承道。
“等進入長沙城,今日各位将領每人官升三級。”岡村甯次揚鞭指着長沙城。
“報……,前面發現好多溝塹,深有丈許,我軍的坦克大半陷入其中。”一個通信兵跑入帳中彙報最新戰況。
沒有了坦克,機械化部隊怎麼推進?
“報……,”另一個通信兵又說道。
“嶽陽留守的部隊被大軍圍困,守軍孤立無援,求乞援助。”
“命令他們死守三日,我馬上從武漢調派一個師團馳援。”岡村甯次搔着後腦勺,他寸步南行。
“部隊原地駐紮,填平溝塹,再作進攻。”無奈之下,岡村甯次隻好如此。
“報……”
“又有什麼事?”岡村甯次已經沉不住氣,一手好棋,眼看要爛在自己手中。
“湘潭城内突然出現了無數中國兵,留駐的一個山田大佐及其手下,寡不敵衆,全部殉國。”
“什麼?”岡村甯次拎起通信兵的衣襟,朝他怒吼。
“山田大佐殉難了。”通信兵抖抖索索地說。
岡村甯次将他扔倒在地,他仰面朝天:“難道我岡村命絕于此。”
“報……”
“說!”岡村甯次手抓住頭發,拼命地撕扯。
“浏陽一帶的運糧車隊被炸,糧食全被支那兵繳獲。”
“山本師團呢?不是守住糧道的嗎?”
“42師頻頻騷擾,山本将軍帶領大部隊追擊,被帶入了山中兜圈子,不得而出。”
“那木村師團呢?”
“木村師團被敵軍昨夜挖掘的壕溝阻擋住,而且敵軍有許多隐藏的碉堡,把木村師團黏在了湘潭城十裡外的山谷裡。”
“看來,老夫氣數已盡。”岡村甯次仰天長歎,他抽出腰中武士刀,這是他攻下南京時天皇特别賞賜,是他至高無上的榮譽。
寒光凜凜,奪人魂魄。
岡村甯次引頸欲自裁。
“司令。”一衆将領沖上前來,奪下利刃。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老夫聽信川島芳子的諜報,以緻遺羞。”他心想實際上想,川島芳子是東條英機的義女,東條素來與自己見解相異,此次自己是不是中了他的圈套。
其實,一切皆在程潛和戴笠的謀劃之中。
半年前,戴笠秘電程潛,要演一出假戲給RB人看。程潛每日的公文,都是假面文章,嶽麓山上的程潛,是他的替身所為。真正的程潛,早已在ZQ賦閑。而真正負責戰事規劃的,是第九戰區代司令薛嶽将軍,他在嶽陽城外的47師裡,一直隐藏。
天煞發現了他所回見的是假的程潛,于是急急想會武漢,禀告這一巨大訊息。
而在此數日前,孫墨琛在漢口抓獲了天煞的一個心腹,獲得了天煞與岡村甯次遞交情報的接頭信号。他當時栖身嶽麓山上,觀察到了天煞的一舉一動,發現異常後,便冒充信使,在路上将天煞引誘殺死。
秋津奈緒知道川島芳子瞞着自己有一個單線聯絡的密碼本,他正是借助了這個工具,将所有的責任,轉而嫁禍到川島芳子身上。
至于孫墨琛如何逃脫了東條英機的魔爪,也隻有他自己一個人心中清楚。重要的是,被東條英機查獲的情報,是假的。而東條英機又把這個情報,轉手給岡村甯次。他還在情報中,炮制了程潛與蔣中正的種種矛盾。使岡村甯次相信,蔣中正斷然坐視程潛覆滅。
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出假戲,RB華中方面軍遭受重創,被殲滅三萬餘人,日軍精銳矶谷師團幾被全殲,岡村甯次死裡逃生,并引咎辭職,薛嶽将軍一戰成名,威震華夏,第一次長沙會戰也到此結束。
肅殺之氣,彌漫在湘江之上,久久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