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大力:“萌少爺,要不然,您去跟李中堂說明白啦吧,跟李中堂說清楚,求一求他,就說那家克林斯曼洋行實際上是您開的。實在不行,您就去找曾大人,相信李中堂看在曾家的面子上,會管的。”
軒悅萌果斷的搖搖頭,“如果這樣的話,一起都白廢了!那樣人家就都知道克林斯曼洋行是我開辦的,失去了洋人這層外套的話,我要這家洋行也就沒有意思啦。難道以後不壯大啦?”
軒大力歎口氣,“可是,少爺,您現在還想着将來呐?先保住眼下再說吧!?”
軒悅萌用小胖爪子摸了摸自己的臉:“也不是完全沒有法子,我在想,直接找李鴻章的話,他不見得會幫忙,即便是他會幫忙,去跟天津運河幫打個招呼,意義也不大,因為咱這是在斷人家的生路,是在與虎謀皮啊!人家拼了命也要跟我們幹到底的!我們可沒有跟天津運河幫幹到底的實力!你說,天津運河幫怕誰?”
軒大力想了想,“怕李中堂呗,還是不行啊,您不是都說了直接找李中堂沒有用處嗎?”
軒悅萌搖搖頭,“咱們不直接找他,天津運河幫怕李中堂,那麼,李中堂又怕誰呢?”
軒大力:“怕洋人,怕朝廷。少爺,您到底啥意思啊?”
軒悅萌:“洋人,對,你說到點子上啦!就是洋人!直接找美國領事館或者德國領事館的話,他們也未必會幫忙,而且美國領事館和德國領事館在北方的勢力太弱,在天津這一塊最強的就是英租界和法租界,尤其是英租界!你想想看,有什麼什麼法子,可以讓英租界覺得天津運河幫在向他們下手,逼得英國人去給李鴻章施壓,再讓李鴻章去死磕天津運河幫,或者是英法一起對付運河幫。從而解了我們的圍,讓天津運河幫沒有功夫來管我們?”
軒大力的腦子都有點兒轉不過彎兒來了,心說少爺也真的是會想事情,反正他都早就對萌少爺佩服的五體投地啦。萌少爺說的這些,打死他都想不到的,也不知道萌少爺都是怎麼想出來的?
軒悅萌給出了一個大概的方向,但是和具體的找到答案還差的很遠呢。
軒悅萌和軒大力兩個人又再次陷入了沉思當中,眼看快到大樹胡同啦。軒悅萌讓馬車在附近慢悠悠的打轉,他還不想這麼早就回去,想不出辦法的話,軒悅萌知道,回去也是糟心。
軒大力:“少爺,天津運河幫主要做的咱清國人的生意,跟洋人并沒有什麼瓜葛,洋人有自己的輪船運輸啊,他們算是井水不犯河水,既然沒有什麼瓜葛。怎麼挑起洋人對天津運河幫的不滿呢?少爺,我實在是想不出來啊。”
軒悅萌惡向膽邊生,“沒有什麼瓜葛,卻也不等于是一點瓜葛都沒有,三岔口碼頭這麼小,既有洋人的倉庫,也有天津運河幫的倉庫,而且,在三岔口碼頭幹活的都是運河幫的人,你敢不敢帶人去燒了英國人和法國人的倉庫?隻要一燒洋人的倉庫。洋人肯定第一個就會懷疑是天津運河幫搞的鬼!”
軒大力吓了一大跳,少爺是真敢想啊!“少爺,倉庫那塊,洋人是派兵把守的!天津運河幫的總舵也在那邊。兩邊的人加起來至少有上千,咱這幾個人去,不是送死嗎?估計連人家的倉庫的邊邊都挨不到一下,更别說放火啦。”
軒大力估計萌少爺是燒了一次自家老宅之後燒上瘾啦,現在都動不動就是燒。
軒悅萌:“你想辦法弄一些英軍的衣服,咱打不過英軍。偷衣服總沒有問題吧?偷到了衣服之後,從大牛他們當中選十來個死忠的,然後!這樣……這樣……”
軒大力聽着萌少爺的計劃,吓得渾身輕微的打顫,萌少爺的這個計劃實在是太過于大膽,軒大力現在可以确定一點,萌少爺就是一個妖孽少爺,什麼都敢想,什麼都敢讓他去幹!
軒大力咬了咬牙!像是發誓一般的道:“少爺,你放心吧,大不了大力将命交給少爺,沒有少爺,大力什麼都不是,等美租界碼頭建好了,别忘了大力就成。”
軒悅萌在大力的手上拍了一下,“知道克林斯曼洋行是我建立的事情的,除了李提摩太就隻有你,你說我對你多大的信任?這次的事情辦好了,我給你克林斯曼洋行百分之一的股份!你以後就是克林斯曼洋行的股東啦!”
軒大力也不知道是因為激動,還是因為害怕,渾身輕微的打着顫,想控制都控制不住!
他知道少爺完全是因為自己從小就在軒家,才照顧自己的,否則自己怎麼有資格得到克林斯曼洋行的股份?怎麼有資格成為股東?人家李提摩太的年紀比自己大一倍,還遊曆了許多的國家,還會說中國話和英語,德語,自己會什麼呢?連字兒都認不到一百個的,還是這段時間悅文少爺突擊教了大家一些。
軒大力一下子給軒悅萌跪下,“少爺,你放心吧,不管成不成,我到時候給大家每個人發點兒砒霜做成丸藥,不成就自己吃了,絕不連累少爺。”
軒悅萌看着軒大力滿頭大汗的樣子,知道他是真的害怕啦。
軒悅萌黯淡的一笑,“不用搞成這樣,記着,挑人之前,多想一想,既要忠誠,也要勇敢,這事不成的話,咱洋行就真的沒有幾天好玩的了。記住,挑選合适的人,這是這事成敗的關鍵!對了,你現在就去讓李提摩太到報社去打個廣告,說咱們在東北和西北那邊各找了五千工人,上萬工人在月底之前就會趕到天津,直隸這邊現在就隻是還需要兩千工人,每天幹活每天發現銀,讓想到美租界工地幹活的人都抓緊,從下個月開始就不招工啦。”
軒大力點頭,一一答應下來,軒大力知道這是萌少爺使的障眼法,做給外界看的,用來掩人耳目的,想告訴别人。克林斯曼洋行有的是錢,就算是天津運河幫發了不讓人到美租界幹活的消息,克林斯曼洋行也毫不在乎。
過了兩天,軒大力還真的搞到了幾身英軍的衣服。軒悅萌的家奴大都是乞丐出身。乞丐除了靠讨要,就是靠偷了,偷幾件衣服不成問題。
軒大力:“少爺,那事我仔細的想了一遍,還是不成。挑幾個忠勇的家奴是不成問題,但咱沒有做過這類的事,而且幹系太大,幹哪個行當,都是要有經驗的啊,可不是想做就能做的起來的呢。上回那是在自家老宅,這次是去有重兵把守的碼頭倉庫。這種事,還真的得亡命徒才行,還得是做過幾回的熟手,您看?”
軒悅萌明白軒大力的意思。的确,讓才練了一個來月的家奴隊伍去執行這麼大的任務,的确是如同兒戲。軒悅萌知道大力不是因為不敢去,再次向自己告誡,那是出于對自己的關心和考慮。
軒悅萌點點頭,靠在沙發的後背上,全身倒是挺放松的,隻可惜現在沒有音樂,不然他想聽一首歌,到了這種最後關頭。軒悅萌反而能夠冷靜下來。
軒悅萌看了大力一眼,覺得大力應該是有什麼法子,隻是不方便向自己開口,随口道:“你有什麼好的想法就直接說。”
軒大力看着萌少爺:“少爺。我的意思是這種事人多了沒有用,就我和大牛兩個人,再加兩個人就成,我覺得吧,四個人就差不多啦,再不行的話。再加上我哥,五個人。”
軒悅萌的眼睛一亮:“哦?聽你的意思,你想到了什麼合适的人選嗎?”
軒大力點點頭,“我這裡正好有兩個,咱不是接管了美捕房嗎?我和大智把那些成年舊案都梳理了一遍,把那些小偷小摸什麼都放了,那些人願意留在咱工地幹活的,我就先給他們都安排了差事,不願意的,我就放走了,這事還沒有來得及跟少爺禀告。”
軒悅萌點點頭,“你做的不錯,以後這樣的事情,你自己拿主意就行。”
軒大力見得到了少爺的認可,提着的心放下了,他為了能管束下面的人,偶爾做些獨斷專行的事情,這都是事先得到過萌少爺認可的,不過真的做完了,軒大力又心裡沒有底了,因為軒大力知道少爺并不是凡事都不挂心的人,隻是很多事情會放在心裡,引而不發而已。
軒大力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道:“現在我手頭有倆殺人犯,這兩個人以前是幹打家劫舍營生的,聽說拜過江湖上的遊方武師,學過點兒功夫,犯了大案,在美租界藏匿的時候被人給暗報了,這才被美租界抓住,這兩個人手上有不少人命,如果不是美國人不興殺人,放到大清這邊的話,早被砍頭啦,最後讓美國領事館給他們判了個無期徒刑,現在放在清污局專門做清污的事情。”
軒悅萌知道,清污還不就是清理糞便啥的呗,原先在自己接手之前的美租界也落後的很,還沒有排污管道,那些糞便就靠手工清理,當然都是由中國人當中的這些囚犯去做。
軒悅萌覺得美國人也挺矛盾的,自己成天到處燒殺擄掠,偏偏還愛裝個民主。
軒悅萌:“這樣的人,靠的住嗎?放他們出去,别等下跑沒影啦。”
軒大力點點頭,“這也是我現在在擔心的事兒呢,我也就是跟少爺提個想法,行不行的,還得看少爺,少爺如果堅持要讓我選人去做,大力也沒有二話,大力是擔心咱沒有做這種事的經驗,怕壞了少爺的事情。不過,要用這兩個人的話,也的确是擔着極大的風險的,這種人,畢竟誰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靠的住。”
軒悅萌習慣性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以前是因為下巴有胡子,他愛摸摸下巴,看看胡子長出來沒有,現在毛都沒有,但他還是保有着這個習慣。
軒悅萌也知道這種事的幹系重大,如果這兩個人不牢靠,在事發之前就走漏了風聲的話,那就全完了,全家都要跟着他陪葬,這次他賭的确實大,“那我先看看這兩個人去吧,他們在這裡關了多久啦?”
軒大力:“兩年多啦。”
清污局,又髒又臭。
軒悅萌捂着嘴巴,差點透不過氣來。
十來個工人正在一下一下的往外面鏟屎。
軒悅萌看了一眼,差點沒有吐了,沖着大力點點頭。
大力将萌少爺讓到了一處幹淨屋子當中等着,對一個巡捕喊道:“把張德成和尉奎恒帶過來。”
那巡捕應了一聲,便去帶人。
張德成和尉奎恒兩個人都是二十多歲的黑瘦漢子,長期被關押,吃不好睡不好的,能不黑瘦嗎?兩個人的腳上都拴着笨重的腳鐐,打着赤腳。
軒悅萌忍受着兩個人身上的難聞氣味:“你們都犯了什麼事情,說說吧。”
張德成看了看軒悅萌,心想一個這麼小的小娃,居然能說這麼流利的話,暗暗詫異,“殺了些人,大都是為富不仁的鄉紳,有幾個是做船運的客商,具體多少人,記不清啦。不過,我沒有殺過一個窮苦老百姓,還周濟過不少鄉裡人。”
尉奎恒:“我也是,我都是跟着張大哥混飯吃。”
軒悅萌點點頭,暗道這兩個人還有點覺悟,看樣子也不像是十惡不赦喪心病狂的那種類型,“我想讓你們做我的家奴,給你們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你們願意嗎?”
這哪有不願意的?兩個人對望了一眼,撲的就跪了下去。
張德成指天發誓道:“這位小少爺,如果能讓我們脫出這地方,我們這輩子都願意為少爺做牛做馬。”
尉奎恒急忙附和道:“是,我在這地方早就受夠了,少爺,你放心,我們雖然是粗人,但也懂得知恩圖報的道理。”
軒悅萌淡淡的一笑:“你們是什麼樣的人品,日後慢慢就會知道,我也不圖你們報答,大力,給他們放了,跟他們簽家奴的契約吧。”
兩個人聞言大喜,重重的就給軒悅萌磕起頭來。
軒大力沒有想到少爺這麼輕易的就答應了,按着少爺的意思,将兩個人放了,輕聲在萌少爺的耳邊問道:“少爺,是讓他們跟一般家奴一樣嗎?”
軒悅萌點點頭,并沒有很小聲音,故意讓張德成和尉奎恒兩個人聽見:“當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不指望你們報答,你們願意跟着我,我自然會盡力賞你們飯吃,不願意跟着我,我不攔着。”
軒悅萌終究決定賭一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