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侖腦袋嗡嗡的走回了朗基利泰旅館。這一路上他是怎麼回到自己的房間的他都不知道,兩條腿仿佛踩在了棉花堆上,一腳深一腳淺,有種上下起伏的感覺,好像大地都是軟的。
他耳朵裡聽不到任何聲響,人的叫聲,馬的叫聲,錯亂的雜聲……
他沒有堵塞自己的耳朵,但他的世界是絕對寂靜的。
一切都是虛無的,隻有他口袋裡的一包皮司托爾才是真的。
拿破侖萬萬沒有想到,在自己走投無路的情況下,遙遠的東方帝國,遙遠的中國人竟然會對自己伸出援助之手。
而理由僅僅是因為自己是‘他們’的學生。
這怎麼可能呢?
拿破侖看着眼前閃着燦爛光澤的金币,這數量并不多,才三十個而已。可人家說了,隻要自己願意,随時可以到塞納河邊上的酒館裡去支取五百皮司托爾。
陳漢對于拿破侖的支持力度是很大的。
在金錢上,拿破侖的年支取額度是10000皮司托爾。
别小看這個數字,事實上這可是一個很大的數字,相當于十萬利佛爾。
40個皮司拖爾可以讓4個貴族和他們的跟班過一個月日日宴席的日子,75個皮司拖爾可以讓最挑剔的爵爺和他的跟班度過一個無可挑剔的巴黎到倫敦的來回旅行。
可以這麼說,一皮司托爾的價值跟一英鎊沒有什麼不同。
拿破侖的年‘消費’金額是10000英鎊,這絕對是一個驚人的數字。
在不涉及到豢養私軍的情況下,10000英鎊的開銷,足夠拿破侖用‘金錢’開道,走上一方軍團司令的位置。
要知道,如今巴黎的督政府五首腦和其下的一幹人,可很是有些愛‘才’之人。
比如那個督政官保羅・巴拉斯,他是督政府中最具有權勢的人物,是推翻羅伯斯庇爾政權的三個主要人物之一,并且就任軍警總司令。
但就是這樣的一個大人物,卻以貪污索賄和情婦衆多而著稱,可以說他的行為在完美的重演了波旁王朝舊政權的弊政,充分貫徹了教皇利奧十世的“名言”:“因為上帝給了我們這職務,所以讓我們享受它。”
拿破侖還不知道巴拉斯在以後的歲月裡與供應商和投機商一起營私舞弊,在忍饑挨餓的貧苦群衆前大擺酒宴,讓他這個人徹底的臭名遠揚。但現在時候,巴拉斯就已經成為了督政府腐敗、罪惡的象征了。
如果拿破侖手中有一萬英鎊,他絕對可以赢得巴拉斯這位督政府大佬,軍警總司令的親睐。
而中國人支持他的原因就是他是‘他們’的法國學生中軍職軍銜最高,最具有投資前景的一員。
是的,拿破侖現在是遭遇了人生的低谷,但他的軍銜并沒有被真正取消,而且中國人相信他的才能,注定會在接下的時間裡綻放出璀璨的光芒。
“你不需要自愛自歎,甚至你都不需要去賄賂誰。”
當拿破侖知道自己可以支配整整一萬皮司托爾的時候,那眼睛裡瞬間綻放的光芒,連他的接頭人都無法直視。拿破侖表現的太赤果果了。
但他的接頭人告訴他,主動送上門的貨物是得不到‘主人’的珍惜的,錦上添花遠遠比不得雪中送炭。而至于拿破侖會不會由這句話聯想到他自己,那根本沒必要去在乎。
拿破侖根本不可能拒絕這支黃色的友誼之手。
他的家庭負擔和理想抱負都讓他萬分珍惜來自中國的支持,哪怕是暗中的。
當然,拿破侖也清楚,中國對他肯定有所索求,可是現在中國人不是什麼都沒有說嗎?
他還不需要去面對這個難題。
接頭人為他分析了巴黎督政府如今的處境,駐歐辦的消息來源遠遠比困于巴黎一地的拿破侖更豐富,他們的目光也看的更全面:“督政府是代表着大地主大資産階級的政權。他們在戰勝了雅各賓後,解散了巴黎公社和各地革命委員會,封閉了人民團體和俱樂部,廢除了包括限價法在内的商業方面的種種限制,新興資産階級投機倒把、盜竊公款和發财緻富的活動空前地猖獗起來。
酒宴、狂歡舞會、淫蕩生活及駭人聽聞的傷風敗俗行為風行一時。
但是巴黎和很多城市的平民群衆在面臨着饑餓、貧困,這些同資産階級暴發戶的窮奢極欲、尋歡作樂形成了鮮明對比。”
駐歐辦不認為有着革命傳統的巴黎平民會繼續的忍耐下去。
“或許過不多久,饑餓的群衆就會向國民公會大廈進發,打破督政府的大門。但督政府的軍隊也會對饑餓的群衆進行皿腥的鎮壓,然後把許多的人送上了斷頭台。”
拿破侖潛意識的想要反駁接頭人的觀點,可他張大嘴巴卻最終選擇了沉沒。因為接頭人所說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和即将很有可能發生的。
階級利益的鬥争,遠遠不是‘好人、壞人’之分這麼簡單。
拿破侖在中國曾經聽到過這麼一句話:小孩才分對錯,大人隻看利弊。
這句話在中國雖然被一家家報紙罵的狗皿噴頭,但卻很符合拿破侖的三觀。
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他已經長大了。
而且要知道,革命政權還有一個内部的心腹大患――保王黨。
路易十六是死了,他的兒子也被關在了丹普爾監獄,但是波旁家族并不是沒有一個人逃出了巴黎。後來的路易十八就活的好好地。
駐歐辦有充分的理由相信,當巴黎市民與督政府的矛盾激化以後,保王黨肯定會趁機卷土重來。
他們在法國南部的馬賽、裡昂等地區還有着一定的基礎,同時,集結在倫敦、科布倫茨、漢堡、羅馬等地的王黨成員會大肆勾結反法同盟國,那路易十六的弟弟普羅旺斯伯爵就很活躍麼。
當然,最最重要的是,反法同盟軍在北意大利戰場上打的還很不錯。
這才是保王黨最大的依靠。
“督政府的軍隊有限,當各地保王黨的叛亂和民衆的反抗事件爆發之後,巴黎的軍警部隊肯定會迅速向外調遣,那都需要有能力的将領來擔當指揮,你還有這大把的機會。”
之前年少氣盛的拿破侖認為督政府讓他去旺代帶領步兵是一次羞辱,那麼現在他可沒有這樣的想法了。兩個月窮困潦倒和看不到希望的生涯,抹消了拿破侖态度的心氣,也磨平了他很多的棱角。
拿破侖之前面臨的困難中,貧困的生活是他最大的敵人,但現在這個難題不存在了,不僅他的生活會好起來,他在外地的家人的生活也會好起來,還有他忠實的朋友和下屬朱諾,所有的人的生活都會變好。
那麼,拿破侖就可以靜靜地等待着他的機會,等待着綻放光芒的那一刻!
他還很年輕,他才二十五歲。
“中國人一定在渴求着什麼。”
三天後,一處看起來并不豪華,但相當舒适的居所中,拿破侖的副官――讓――安多歇・朱諾上尉,揮舞着手臂在大聲的說着什麼。
“這個當然。天上不會掉餡餅。中國人自然有他們的利益訴求。”拿破侖很不滿意自己朋友兼副官的态度,“但是我親愛的朋友,你不應該懷疑我的品格。我是不會出賣法蘭西的利益的。你這種态度讓我很受傷害。”
在戰争中兩次負傷,性格火爆、勇猛的朱諾上尉停下了自己的臂膀,他這時才發現,自己的反應有些過度了,這種态度的确很不好。
“我道歉,這是我的錯,我有些沖動了。你知道的,我就這幅性格。”但是一萬皮司托爾啊,這筆巨大的财富來的太莫名其妙了,這不能不讓他懷疑。
有錢的拿破侖是很會享受的,他一次性購買了十個皮司托爾的地圖,他再也不需要面對着一張被勾勒了無數痕迹的地圖,艱難的尋找一個個自己想要知道的地點了。
拿破侖從一摞地圖中抽出了一張世界地圖,地圖上,代表着中國的紅色版圖巨大的讓人望而生畏。
“看看這幅地圖,中國人能從法蘭西得到那些利益呢?”
“隻有美洲。”
法蘭西在美洲享有巨大的殖民利益,這主要分為兩個部分,一個是北美的路易斯安那,另一個是加勒比海的西印度群島。
但中國人可能索要的‘利益’隻會是面積巨大,但法蘭西利益微乎其微的路易斯安那,而不是各國利益彼此交集的西印度群島。
拿破侖可不知道中國皇帝的‘宏圖大願’。所以,他的腦子裡在這個時候想的隻有路易斯安那。
朱諾徹底冷靜了下來,看着眼前的世界地圖,他不得不承認,中國人對法國的利益訴求也頂多是路易斯安那了。
雖然那真的是一塊富饒的殖民地,可惜四周卻都被‘敵人’包圍了。
那裡的東邊是剛剛成立的美利堅,北面是法蘭西的宿敵英國人,南面又是中國人和西班牙人,誰讓法國人把河口地區割給了西班牙,而西班牙又敗給了中國呢?
所以密西西比河河口地區屬于了中國,進來中國的一個藩屬國在那兒成立。那裡絕對是中國的地盤。
七年戰争後,被西班牙人拿來交換哈瓦那的佛羅裡達,在北美獨立戰争後,被美國人作為回報交給了西班牙人,現在還控制在西班牙的手中把。而如今的西班牙王國,那也是法蘭西的敵人。
所以啊,路易斯安那大是大,但它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就是一塊‘飛地’。
所以,如今的法國人當中,真正把路易斯安那看在眼中的人,是真的沒有幾個。
曆史上的拿破侖,在西曆的1800年,與西班牙人正式簽署協約,拿回了西班牙所擁有的部分路易斯安那――南部沿海地區。
西班牙将西屬路易斯安那地區劃歸拿破侖,以換取拿破侖在歐洲地區對西班牙的支持。這個條約簽訂後,雖然西班牙沒有立刻将路易斯安那轉交給法國管理,但條約内容洩露後,引起美國各界人士的擔憂,尤其是當時的總統傑斐遜,十分擔心法國将利用控制路易斯安那地區的機會,在北美擴大法國的影響力。
因為之前西美達成了協約,美國人在把佛羅裡達還給西班牙的同時,也用此換來了西班牙人對他們開放密西西比河,開放新奧爾良的允諾。保證美國可以使用新奧爾良港作為出口基地。然後,新奧爾良成為美國出口農産品的重要港口,地位就一直十分重要。
但是現在世界格局改變了,陳漢的橫空出世,讓新奧爾良變成了中國的土地。美國人為了能讓己方利用上密西西比河的有利運輸條件,隻能來懇求中國。而陳鳴也想借機了解剛剛建國的美利堅,于是就沒讓美國人付出太大的代價就允許了他們在密西西比河上通航的權利,并保證新奧爾良港對美利堅的開放。
曆史上的老美,處于對法國在北美地區的潛在威脅,其國内曾一度出現了一股強大的輿論,不惜與法國兵戎相見。
從利益出發的燈塔國完全忘記了當初法蘭西對于他們的幫助。
也就是傑斐遜傾向于和平解決,這才促成了老美曆史上最大的一次購地案的誕生――路易斯安那購地案。
而當時的美國人,還有很多人反對此次交易,1500萬美元的交易總額,大大超出當時老美國家财政的承受能力。
但是整個路易斯安那的面積超過了200萬平方公裡,老美以7美刀一平方公裡的價格,成功購得整個路易斯安那地區,堪稱是世界曆史上最最劃算的一筆交易。
美國購買了法屬路易斯安那後,将國土從大西洋沿岸擴大到了落基山脈,從墨西哥灣北擴到加拿大。整個購地面積幾乎是現在美國領土的四分之一。
而如此購地案之所以能達成,那确實拿破侖的戰略意圖發生了改變。在擊破了第二次反法同盟之後,拿破侖原本的如意算盤是在歐洲與英國講和,并在加勒比海地區與北美擴張勢力版圖,但法軍在海地的軍事行動一直不順利,同時到了1803年,法國與英國的利益沖突幾乎不可調和。因此,拿破侖決定放棄在西半球建立勢力範圍的想法,集中精力對付英國。在這樣的情形下,拿破侖才不顧身邊衆親友及外交部長等人的反對,提出向美國出售整個路易斯安那的計劃,要價1500萬美元。
可以說,如今這般地位的拿破侖真的不把法屬路易斯安那看的有多麼的重要。他也不敢相信,五年後的自己就能主宰整個法蘭西。
他認為中國人在自己身上的投資,頂多是換得未來時候的一句話。
還沒有把自己放到整個法蘭西利益上去考慮的拿破侖,當然樂得用自己在将來時候的一句話,換取中國人在現在他最最艱難的時間段的大力支持了。
别說他的一句話有多麼的重要,隻把自己的身份限制在一個‘将領’位置上的拿破侖,很清楚一個軍事将領在巴黎的份量。
就算他做到了意大利軍團的司令官,他在巴黎也是一般般。
朱諾揮舞着手臂,他的情緒又激動了起來,“路易斯安那對于共和國沒有必須要的利益。相反,那片土地既在西方阻擋了美利堅,又在東方阻擋了中國人。如果能丢出去,隻要有合适的彌補,法蘭西完全可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