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十八年,八月初八。這是陳漢的‘建軍節’!
早在承天元年的時候,這個節日就徹底的被内閣敲定了。
當時在野的舊儒派和在朝為官的舊儒中人,還紛紛上書陳鳴,懇求陳鳴收回這一決策。因為在他們的眼中,這樣的政策對陳漢朝一直來文輕武重的現況沒有半點好處,反而會更加增強軍隊的影響力。
但事實證明,十八年過去了,建軍節的影響力經過了高峰,也落入過低谷,如今熱度平平,在社會上的影響力也一樣平平。
不要說跟清明節、端午節、乞巧節、中秋節、重陽節、春節這些傳統節日相比,就連陳鳴的萬壽節,還有國慶節,那都遠是不及。
也就是軍隊裡真正的把它當做一回事兒。對于全體官兵來說,這一天就是他們共同的‘生日’。
已經晚上10點了。新加坡軍港碼頭,火光的照耀下,秦始皇号和漢武帝号兩艘西式一級風帆戰列艦并排停泊着,在它們的外側則停靠着王翦号、司馬錯号、和李廣号、霍去病号四艘三級風帆戰列艦。
六艘戰列艦的外圍是一大波護衛艦,以及夜間依舊巡邏中的小型飛剪艏戰船。
距離軍港不遠的港口區,一家酒店還在營業當中。來過新加坡的人都知道這家如家酒店,九州商會參與控股的全國連鎖酒店之一,另一個大老闆是赫赫有名的瘸腿國舅爺李琨所創立的李氏财團。
這些年來這家酒店的連鎖店開遍了中國的大江南北。酒店門楣挂着‘如家’的招牌,字寫的很平常,但據說那是當今皇帝的禦筆題名,就連‘如家’這個名字,那都是當今聖上起的。
酒店門面裝飾簡單直撲,可配上了兩個當今皇帝的親筆提名之後,一下子就給人感覺――質樸大氣,檔次一下子上來了。
新加坡如家酒店在港口區開張了這麼些年,至今這裡的大廚水準也是新加坡其他酒店的掌勺師傅所不能及的。雖然他們這兒的大師傅每隔兩年就會換一茬,但那水準卻從沒有見有掉落。
口碑樹立起來了,又因為酒店那超乎尋常的靠山背景,這兒就成為了陳漢海陸軍官休假和請客時最喜歡的聚居地。當然了,鑒于水陸軍之間一些莫名其妙的互相看着不順眼的現象,為了防止出現意外,這裡的服務員許多時候都會十分善意地引導着陸軍軍官和水師軍官分開就座,拉遠距離。
今日,如家酒店的三樓被水師給包層了,二樓則是被陸軍給包層了,給他人留下了一個一層。
當初為了在’排位’上分出一個高下,海陸軍的代表險些在酒店經理的辦公室裡大打出手。
最後是兩邊各退一步。
你陸軍牛,占了第二層,但一樣被水師壓在腳下。
而你水師也不要牛逼哄哄,在排位上你們依舊拉陸軍一個數。
反正不是一樓,如家酒店早早就打定主意,不将一樓的場地許給水陸軍中的任意一個。
此時的三樓擠滿了年輕的水師軍官,這些年紀普遍在40歲以下的軍官們,一個個臉色泛紅、舉着酒杯高談闊論,在慶祝這個屬于他們的節日。這裡的大多數人,都是正在軍港休整的南洋水師軍官,尤其以兩艘一級風帆戰列艦為主導的兩個分艦隊上的軍官為多。
“……哈哈,知道嗎,那些英國人看到我們的艦隊後,眼睛瞪大了,就如同看見了他們的上帝!”
一個年輕的水師中士似乎喝多了,一邊敲着桌子,一邊故意模仿出瞪眼睛的傻樣,四周的同僚都應和着發出大笑。與此同時,幾個喝多了的水師軍官們還基情地抱在一起,用手敲打着桌子面,高聲唱着水師軍歌。
兩艘一級風帆戰列艦分别屬于兩支機動分艦隊,一支剛剛從檀香山返回來,高大的戰艦也将當地的土著震懾的五體投地,但檀香山的土著都隻是一群剛剛開化的野人,就是把他們震懾的再多,也激發不起艦隊官兵們内心的驕傲。
倒是英國人,另外一支打印度海域剛剛返回的機動艦隊,中國海軍首次對外亮相的一級風帆戰列艦,那真心不比歐洲人的遜色分毫。
一百一十二門的載炮數量,其中16門35斤短身管火炮,48門20斤炮,30門15斤炮磅炮,18門10斤炮。
這數量對比英國人的一級風帆戰列艦,隻高不低。火力似乎還更強大一些。
雖然火箭彈的威脅讓海軍戰艦間的戰鬥很難再拉近到一二百米的距離上,列隊對轟。而是普遍将彼此的間距擴大到500米以上,這樣一來艦炮的射速重要性下降,精準度的重要性卻大大增強。
而威力巨大,但射程不遠的短身管火炮的作用在大大降低。
所以,秦始皇号與漢武帝号為代表的中國海軍一級風帆戰列艦,所裝備的短身管火炮普遍都從巅峰時的二三十門下降到如今的20門以下。
隻不過這個時代,一級風帆戰列艦就代表着海軍的最高戰鬥力,數量稀少的好比後世的航母。象征意義更強過現實意義。
一艘一級風帆戰列艦為首的分艦隊出現在了印度海岸,這對英國人的震撼可想而知。
當然,在一些個角落裡,也有不少軍官彼此平靜的面對面,身上的桌子上放着低度的勾兌果酒,或幹脆就是啤酒,與世隔絕一樣,保持着和四周的其他水師官兵截然不同的平靜。
不是所有人都充滿激情的,也不是所有人都對高談闊論有着無可抑制的興趣。比如說石易陽和張宇。
這倆人都出身權貴,石家在官場上和軍隊裡都沒有太出色的人才,但人家在皇帝的後宮裡有個娘娘,一二十年來還都相當的受寵,底蘊自然不差。
張宇的表姑姑也在後宮,他的父親是第一人東南水師提督張球,石易陽的老爹、叔伯甚至是爺爺輩,當年都在張家手下混飯吃。
也就是石氏進宮後受了寵愛,石家人這才慢慢脫離了張家的束縛,但兩邊始終沒有撕破臉。
在石氏的兒子早早的脫離了皇位的争奪範疇後,石家與張家的聯系就更緊密了。誰讓張家的閨女隻生了個女兒呢?
兩家人抱團取暖,而陳鳴後宮裡的女人們背後的家族,又起止他們倆家人在抱團取暖呢?
那出身灣灣的姚氏,也早早就打定主意,讓兒子不看着奉天殿裡的那把椅子了。
作為外戚子弟,同時也是東南水師的子弟,石易陽和張宇都是福建水師學院的畢業生,兩人甚至還是同班同學,在同一艘訓練船上實習。
但分配的時候,倆人都不由自主的給分到了南洋艦隊,因為要避嫌。
這兩個家夥的背景絕對不低,可惜倆人全都沒有什麼天分。他們都缺乏他們的祖父輩骨子裡對大海的親睐和親近,對比葉煥和朱世福那種學院裡公認的天才,他們倆畢業時候的評價隻是一般般。
兩人還曾經羨慕過葉煥和朱世福,尤其是葉煥,葉廷洋的小兒子。他老子隻不過是在山窮水盡的時候才棄暗投明的,可一二十年過去了,不僅葉廷洋成為了被皇帝信賴的水師大将,連他的兒子也是天才了。
對比起來,早年就跟随着陳繼功入夥的朱家人,這些年來雖然攀爬的速度也快的驚人,但并沒有葉廷洋葉家那般收人‘另眼相待’。
人家朱家背後還有着宋王在呢。
别看老相國隐退已經八年了,可年年宮廷内的大宴和賞賜的時候,第一等的人中永遠就有這位皇帝的親二叔。
石易陽和張宇但這些年來還是一步一個腳印地晉升為了上士,并在不久前受到了廣州水師學院艦長班的培訓通知,明年秋季結業,然後就擁有擔任小型戰艦代理管帶的資格了。
如今兩個人一個在南洋水師的第三機動分艦隊服役,去了印度;另一個在第二機動分艦隊服役,去了檀香山。
兩人面對面已經坐了很久,石易陽仰頭越過玻璃窗,看着外頭天空的月亮,而張宇卻慢條斯理地端着酒杯,在觀看酒店深處水師同僚們的嬉戲。
喧鬧聲中,一行人慢慢走向二人,張宇眼睛亮了亮,用手輕輕地敲了一下桌面,提醒着石易陽,然後臉上浮現起一抹燦爛的笑容,站起身整理着軍裝。
來者不是朱世福,也不是葉煥,當頭的乃是楊棟。内河水師提督楊世金的二兒子。
雖然陳漢的軍隊和官場還遠沒有‘淪落到’階層固化的地步,但不可否認,不管在任何年代,階層都是确實存在的。
如楊棟、石易陽和張宇這樣的二代,在陳漢的各大水師艦隊當中,還有很多很多。
他們或許在軍隊裡做不到出類拔萃,但隻要是和平的年代裡,這些人的升官晉級,比不上有背景又有能力的天之驕子,卻也絕對比隻有能力沒有背景的平民草根出身的精英,要快上許多。
戰争是人才進步的催化劑,這句話絕對不假。
隻有在戰争的大環境大背景下,如楊棟這般背景的二代們,背後的靠山的影響力才會減弱到最低。
否則就完全相反。
這一點上,陳皇帝再是三令五申的嚴令禁止,也不可能完全做到。
“哈哈,你小子是長胖啦?臉都圓了。真看不出來哦,你們當兵的日子也過得蠻滋潤的嘛!”跟在楊棟身後的一個小年輕,一邊向石易陽和張宇散着煙,一邊笑嘻嘻地調笑着真的長胖了的石易陽。
“人家老石這會可是去了印度了啊,那還不是掉進福窩裡啊?性福死了。長點肉算什麼。”
石易陽被人接連調戲,也不惱怒。他們這些人如此的小玩笑是經常開的,“我是真奇怪了,這建軍節的,你們這群人跑來新加坡幹嘛?”
“我可不相信你們是真的歡迎我和張宇的。”
楊棟借火點了一根煙,長吸了一口吐了出來,“老石,我們真的是來歡迎你們倆的啊。這一去都半年多了,咱們老朋友麼,搞一個小小的歡迎儀式,有什麼不對的?你這樣說,真的是傷兄弟們的心了。”
旁邊的張宇一臉的嫌棄道:“得了吧。快别說了,說的我都要吐了。”
“說真的,什麼事兒需要你們幾個都跑過來?”
“就檀香木的事兒。”
“檀香木的事兒?”石易陽和張宇彼此對視了一眼,眼神中全都是紅果果的不相信。“檀香木的事,說一聲還不行麼?有必要讓你們親自跑來?”
“有必要,很有必要。”楊棟和一同來的幾個人,齊聲喊道。
幾個人入座,楊棟壓低了聲音對張宇和石易陽道。
“我跟你倆說啊,這檀香木接下來的幾年裡,價格一定會飙升的。”
“甘肅敦煌的莫高窟你總該知道吧?”
“皇帝親口說的,一定要保護的民族瑰寶。前些日子在整理修複,清理積沙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大大的藏經洞。挖出了南北朝到北宋年間的的佛教經卷、社會文書、刺繡、絹畫、法器等文物數萬件。”
佛教在眼下時代的中國,影響力還是很大的。就算道家這些年有所起色,民間的基礎,佛家還是勝過道教的。
吳承恩的《西遊記》影響力太大,以至于很多老百姓都以為天上的如來佛祖最牛逼,天庭的一幹神仙都是吃幹飯的,他們隻會了解那最表面的一層意思。
而相對的《封神演義》裡的很多橋段,是不是對佛家的反擊,對《西遊記》的反擊,那就說不清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封神演義》在民間的流傳程度和影響力是及不上《西遊記》的。
孫大聖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
“大的生意咱們是沒那個本事去分一杯羹的,咱們就從小處着手。隻要策劃得當,也能收獲不小。”楊棟分析了一下佛教在當今社會的影響力,莫高窟藏經洞的寶貝如果被公布了出來,那不知道會在民間引發一場什麼樣的燒香拜佛的熱潮呢。
張宇、石易陽還是不信,就這麼點響動,至于他們這群人如此的大動幹戈麼?
“别急啊,我還聽了一個消息。有人說,皇帝他老人家準備挖法門寺的地宮了。”
“法門寺在當年打仗的時候挨過炮轟,那前陣兒,法門寺的真身寶塔因連日陰雨而倒塌,塔内所藏的造像和經卷跌落。經過清理,發現有宋刻《毗盧藏》20殘卷,元刻《晉甯藏》579卷,元刻《秘密藏》33殘卷,清抄《妙法蓮花經》7卷。這其中《晉甯藏》和《毗盧藏》是現今已十分罕見的珍本經卷,價值很高的。”
“接着那法門寺因為要修建新塔,在清理殘塔基時,發現了距地表約一米多的塔下地宮。看那外露的雕刻手法,據說很有可能是唐朝的。唐代皇室多次迎送的佛指舍利去往法門寺,那地宮要真是唐朝的,裡頭就不知道會供奉了多少寶貝了。這些東西要是全都原封不動地置于地宮裡,那可真的非同小可。”
楊棟臉上全是羨豔,因為不知道的才是最‘好’的,那法門寺在唐朝是多麼的顯赫,看看史書就能知道了。那要真的是唐朝皇室供奉的寶貝,最主要的是那佛祖的真身舍利,那真真是無敵了。
“佛祖的真身舍利啊。”
“現在咱們正在經營錫蘭,還拿下了緬甸,暹羅也是小弟弟。這些地盤裡,佛教的影響力都是很大很大的。如果咱們能挖出佛祖的真身舍利,呵呵,這誘惑是皇帝絕對不會抵擋的。”
法門寺地宮最大的意義不是唐代皇室供奉的那些寶貝,而是佛祖的真身舍利,這對于暹羅、緬甸和錫蘭具有太大太大的政治意義了。
對了,還有藏地。
石易陽和張宇已經不再去問檀香木的價值了,這兩項發現如果公布于世,那可真真的是佛門的盛世。光是滿天下的佛寺都不知道要用去多少檀香木。
“這種生意有一定的風險,要是沒有挖出真身舍利,效用就減了一半了。而且麻煩,用時長久,賺的還不多,資金周轉期很長。
那些個巨頭都看不進眼裡,就隻有咱們這種人能分上一杯羹。你們兄弟倆可是咱們一夥人裡的重中之重,可不能掉鍊子。”
“放心。我四叔現在是檀香山的市長。這點小事還搞不定嗎?”
“錫蘭總督是我爹的老關系,隻要咱們别丢份,不會出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