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賓杜爾馬茲放下了手中的咖啡,饒有興趣的看着左手邊一直趴在咖啡桌上寫寫畫畫的新朋友英國《每日新聞》的駐中國記者吉米馬丁。ranen??.r?a?n??en`o?rg“馬丁,你在寫什麼?都已經一個小時了,還那麼的專注??”
杜爾馬茲是一名瑞典人。作為這場戰争中,中國的潛在盟國之一,以及中國傳統的友好國家,瑞典的記者在中國享受的是第一流的優待。
他都不需要每天辛辛苦苦的去‘找’新聞,每天的下午五點,就在這個咖啡館裡,會有人将足夠的新聞送到他的手中,而杜爾馬茲所需要付出的隻是一張十華元的鈔票明日伊犁各家報紙準備發布的頭條新聞或是評論。
說真的,在這個交通不暢的時代,他們這些外派到中國來的記者真的不需要辛辛苦苦的去尋找新聞,他們隻需要坐着去等待中國的新聞報紙就行了,然後再把‘舊聞’用鴿子送到上海,由上海的大班、商務代表、大使等去決定什麼樣的消息要第一時間送回國内,什麼樣的消息又根本不需要急。
每年商船來返東西方的時間都是固定的,一般的消息都是這麼往來東西萬裡路途的,而如果真的需要遞送緊急情報,那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
所以杜爾馬茲不理解馬丁為什麼這般的‘盡職盡責’。他們跟那些中國記者可都不一樣,後者每天都會發新聞稿去往自家報社的總部,中國境内的信鴿或許是世界上最多的國家,但是分散到全國境内也是很緊張的,所以他們往往會你争我奪的搶占鴿巢資源。
而馬丁竟然也每每要‘精加工’自己所收到的情報,然後再寄回上海,這在杜爾馬茲眼中,真的很不能理解。
阿爾賓杜爾馬茲再一次開口問道,他感覺着馬丁不像是在寫新聞稿,也不是在梳理通訊記載。這兩樣兒是記者這一行當裡最重要的東西,就算是朋友,也絕不會去關注,更不會去問。
可是馬丁這一個小時不隻在寫,他還畫,畫在一旁的空白紙張上,似乎是斜豎的長線,杜爾馬茲不會去偷窺的。但作為一個老牌記者,他能肯定這不是在梳理通訊記載記錄。
馬丁擡起了頭,他看了阿爾賓杜爾馬茲一眼,沒說話,而是用力的搖晃着頭。似乎是腦袋勾的太久了,讓他有點頭暈。
“真的過去了一個小時,上帝,都這麼長時間了。”咖啡都涼透了。“我很抱歉,杜爾馬茲。”把朋友丢在一邊,隻忙自己的事情,可是一件很失禮的事情。
“用不着說抱歉。我們是朋友。我隻是很好奇你在做什麼!”阿爾賓杜爾馬茲抿了一口咖啡。在咖啡館内一座一個小時,乃至更長久的時間對于杜爾馬茲來說是家常便飯。要知道他的祖國是瑞典,而不是英國。
在瑞典,有一種生活方式叫fika,關于咖啡的。瑞典人對咖啡的熱愛絲毫不亞于意大利人,fika就是瑞典人喝咖啡休息一下的專有名詞,這可不是英國人的下午茶。選個環境不錯的咖啡館坐下來喝杯咖啡,不同時節搭配不同的甜點,感歎一下冬天的漫長或者夏天的美妙,那是瑞典人一天裡最值得期待的事呢。
作為一個抵到中國後變得越來越慵懶的記者,杜爾馬茲泡在咖啡館裡的時間是越來越多了。要知道瑞典人在中國有不少的優待,杜爾馬茲在中國也能碰到不少的同胞。這些人不是瑞典東印度公司的職員,而是被東印度公司‘賣’到東方的瑞典人。
他們普遍都取得了在中國的永久居住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新生活,自然也有自己的新人生經。
這些學者、技師們在中國的收入和生活條件還普遍很棒,放到歐洲絕對是衣食無憂的中産階級。
從斯德哥爾摩來到上海後,杜爾馬茲隻需要跟這些在上海、南京的瑞典人聊一聊新的人生新的生活,他就能交出一份份讓報社大加贊歎的新聞稿。
也就是這場可惡的戰争,讓他不得不離開美麗、舒适的上海,而不遠萬裡的來到了伊犁。雖然這一路上也見識了中國的博大和富饒,但對比伊犁的生活,他更喜歡坐在上海臨海的咖啡館内,對着超大的玻璃窗欣賞着上海港的美景。一艘艘商船、軍艦和中小型漁船就停靠在港口内,海鷗海鳥飛來飛去,可以從最美的角度欣賞上海景色,喝着咖啡聊着天,看着城市港口的美景,那才是真正的享受。
“如果是關于工作的事情就不要說了。我問,是覺得你……,剛剛不像是在整理工作筆錄。”
吉米馬丁招唿服務員換一杯咖啡。人向着背椅一靠,“當然不是工作筆記。我隻是在好奇哈薩克人生活中正在經的那些變化,他們變得越來越像中國人不是嗎?就像這兒的蒙古人和土着。中國人在哈薩克草原上的影響力很大,但中國人來到這兒的時間卻又很短。對比俄國人的時間,中國人的活動所取得的成效太明顯了。我很不解在那麼短的時間内,他們是怎麼做到這一切的。”
馬丁說着把自己寫寫畫畫的那張紙遞給了阿爾賓杜爾馬茲,腦子裡還是一團亂麻。
在陳漢之前的鞑靼帝國,經了百年的戰争才徹底消滅了準噶爾蒙古王國,然後備受準噶爾欺淩的哈薩克人自然而然的對北京的鞑靼人獻上了自己的膝蓋。
但是鞑靼人對薪疆的統治并不穩定,直到陳皇帝八歲的那一年,鞑靼人才徹底平息了薪疆土着的反抗戰争。而陳皇帝起兵的時候還不滿十六歲。這中間的間隔很短暫。
對比俄羅斯進入哈薩克草原的時間來,中國人涉入哈薩克草原的時間短暫的就仿佛劃過天空的流星。
《每日新聞》是英國的第一流的大報,它是英倫最早的一份報紙,在中國北美戰争爆發之後,就開始對中國派遣記者,馬丁并不是第一個,他是第三批來華記者。
作為一個嗅覺靈敏的記者,馬丁的眼睛并不僅僅盯向了戰争,他還看到了哈薩克人對中國的服從态度,看到了土爾扈特騎兵的突然‘反叛’。
是的,在馬丁眼中,土爾扈特的這種行為可不是‘反正’,而是再标準不過的‘反叛’了。簡直是背叛的代名詞。
而且很講究研究‘背景資料’的馬丁,還從哈薩克人身上扒出了不少‘奧秘’來。比如對南京最狗腿的大玉茲,他們的民族構造很複雜,主要部落有康裡(即康居)、突騎施、杜拉特(即咄陸)、紮拉亦爾、阿爾班、素宛、沙裡烏孫、斯爾格裡、依斯提、烏夏克提、夏普拉西提、哈塔幹等。其中,突騎施是大玉茲的核心部落。
而突騎施與中國又有什麼樣的瓜葛呢?
這就要往前上溯千年時光了。那時候的中國還被大唐王朝統治,盛唐時期的中國可以說是古代中國的一個巅峰,就算是今日,唐人這個稱唿都那般的熟悉。
而突騎施就是盛唐手下的敗将西突厥中的一員。
在大唐經營西域的百多年中,突騎施有降,有叛。其可汗蘇祿曾經結吐蕃兵掠安西四鎮,圍安西城,長期占領大唐經營河中地區的前哨基地碎葉城,也就是李白出生地。最後在西的736年,中國北庭(或吉木薩)都護蓋嘉運在古城附大破蘇祿。
蘇祿可汗大敗後實力銳減,被手下大将莫賀達幹幹翻,莫賀達幹先是臣服了唐朝,可沒幾年又殺了唐朝派去的都督,最後在兩年後被唐将夫蒙靈察打敗和殺死。
突騎施也因為此敗而一分為二,相互攻殺,最後被恒羅斯之戰中得取了大利的葛邏祿部漁翁得利。
很難說突騎施與中國的古代關系是好還是壞,但是現在他們确實南京在哈薩克草原上最最忠誠的狗腿子。其首領阿比裡斯汗在出動了最初的一萬騎兵後,轉而又聚集齊了一萬騎兵,趕赴西西伯利亞平原。
馬丁當然不知道,這是因為俄東線第一軍被殲滅之後,土爾扈特部正式回歸中國陣營,陳漢準備在國境線西部地區搞封國的‘意圖’适時的被傳進了哈薩克三帳貴族的耳朵中。
事實上在此之前,這一‘意圖’早已經被隐隐的透漏給了三帳哈薩克,但從來沒有說的這麼清楚過。而且在這一‘意圖’被傳到一個個哈薩克貴族耳朵中的時候,一同被傳入的還有這一‘意圖’的宗旨。
陳皇帝是希望在自家國境和天方世界、以及歐洲人的一神教之間隔開一道‘隔離牆’。
也就是說,如果三帳哈薩克有意願獨立一國的話,那麼他們全民信仰天方教這一現象就是不合适的。
這一信息被傳入三帳哈薩克之後,其内部并沒有發生太過激烈的沖突。對于這些高層的貴族來說,改變一下自己的信仰是可以付出的代價。
就哈薩克那一環境,很難說他們就對天方教真的有多麼堅定的信仰。
要知道哈薩克人是有自己的原始信仰的,就跟蒙古大草原上的遊牧民族們一樣,他們相信萬物有靈,因而天、地、日、月、星宿、水火都成為崇拜的對象。馬、牛、羊、駝等牲畜都有其主宰的神。青草是象征生命之神。河邊的樹是神木。人若死後,靈魂不滅,所以祖先崇拜在哈薩克族也有很大影響。
他們認為,世間萬物都由神靈支配,善神給人們帶來幸福,惡神給人們帶來災難。
天方教是在明晚期時候才被哈薩克人全民族接受的,那是一個長期、緩慢的過程,而在之前的碰撞、沖突之中,戰鬥力趕不上天方教的原始信仰,也改變了一些形式,采用了伊斯蘭教的一些形式,在牧區至今仍有保留。哈薩克族當中,信仰天方的同時也信奉“巴克斯”、“巴力格爾”、“杜壓納”、“察依克”等等。實際上,這些神類似北方遊牧民族中的“薩滿”。“薩滿”是神的化身和代理人。他們的主要職責是在牧區跳神、占蔔和念咒,從而為病人驅鬼,為獵手祈福,求風調雨順,保人畜平安等等。
而正因為一直有這麼個傳統,哈薩克的上層貴族似乎對傳過去的一些消息并不怎麼太在意。
以阿比裡斯汗為例,那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
而在陳鳴的設計圖中,添加上三帳哈薩克的位置也是很簡單的。甚至于他都不要求三帳哈薩克多麼快捷的去轉變信仰。因為他認知中的中亞,從來不是一個哈薩克草原。
在三帳哈薩克主動選擇臣服的眼下,陳鳴就覺得浩罕汗國、希瓦汗國和布哈拉汗國就都沒必要存在了。
但這一過程需要三帳哈薩克自己去‘幹’。陳漢頂多是派出軍隊配合作戰,才不會去替他們幹活呢。
而且看看這三個汗國的現況,瓦西汗國政治一派混亂,汗王加普純粹是烏茲别克首領手中的傀儡。
布哈拉汗國剛剛完成了改朝換代,馬桑沙穆拉德才把阿斯特拉罕王朝的末代汗王兼自己的老丈人阿布加茲一腳踢下台。
其國力倒是進入了一個複興階段。可是陳鳴會把布哈拉汗國放在眼裡嗎?
最後是最令陳鳴反感的浩罕汗國,這個國家在四十多年前才建立,僞清鎮壓薪疆的時候,浩罕大肆收留了一些從薪疆地區逃亡的瓦拉貴族,以及之前統治塔裡木盆地的和卓。
如果史沒有改變的話,浩罕在向阿富汗的阿蔔達裡王朝國王艾哈邁德沙杜蘭尼求援未果,以确保其與新疆地區的通商權為條件,臣服于清廷,成為了僞清的藩屬國。
直到其實力發展到鼎盛時期,才開始翻臉不認人,積極插手薪疆,進而引起了道光年間的張格爾之亂。至于後來的阿古柏,那就是這一思想發展至一個巅峰的代表了。
而眼下這個時代裡,陳漢的‘奇峰突出’讓浩罕國沒有成為僞清的屬國,相反他們還肆無忌憚的雇傭原準噶爾軍隊中的殘餘柯爾克孜族(吉爾吉斯族),作為雇傭兵充實軍事力量。開啟自己的費爾幹納盆地的統一之路。
陳鳴一直對之視而不見。浩罕國倒是主動遣使到過南京,打算以臣服為條件換取他們壟斷薪疆地區對外貿易的權益。這當然不會被陳鳴接受。
然後兩邊官方就不再相往來了。
浩罕商人可以到南疆喀什等地進行貿易,但是沒任何的優惠。
大玉茲在逐漸恢複了實力之後,主動打壓浩罕,進而是中玉茲。要不是小玉茲遠在裡海,跟浩罕完全不搭邊,怕是艾楚瓦克也會摻和進來一腳。那根本就不用陳漢出手,浩罕現在就有些焦頭爛額了。
馬丁真的好奇死了。
對比實力有限的俄羅斯【生死大敵奧斯曼還沒徹底倒下】,強大的中國對于哈薩克不是更有威脅嗎?他們還在改變着哈薩克人的信仰,怎麼中國人就在哈薩克内部混得這麼開這麼棒呢?
就他收集來的諸多情報顯示,中國人在哈薩克人内部有的影響力簡直是呈幾何式增長。哈薩克人對比中國的感官明顯比俄羅斯好很多,很多被派到哈薩克人部落裡的中國人都收到了哈薩克人熱情的歡迎。
這可真的奇葩了,馬丁他真的不懂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