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的叢林深處突然響起了尖厲的口哨聲。
然後,叢林中一陣梭梭的聲音傳出來,一支二十人的小隊伍從樹林中鑽了出來,這些人也都是一副東方面孔,隻是膚色更黃,而不是遇伏的那波人那樣的黝黑。
眼睛較大,臉部輪廓較淺,至少比之被伏擊的那波人輪廓要潛。但比之那波人的首領,那個五官扁平小眼睛的金永泰來,輪廓又要深上一些。
一場‘遭遇戰’戛然而止。演習麼,這又不是真正的厮殺。這隻是一場軍事演習!
而且很顯然,作為裁判官的英國人對于這場演習中遭到伏擊的一方的表現非常的不滿意。
“你們犯了一個很低級的錯誤。你們根本就不應該把所有人都拉到河邊!這裡沒有高大的樹木為你們提供掩護……”
一名英國上尉軍官把帶頭的金永泰罵的狗皿噴頭,一臉吐沫星子。
“好了,這場演習,南越二隊遭到全殲,任務失敗!回去之後,你們隊所有的隊員做俯卧撐兩百次,長跑一萬米!”
拿着一個用鐵皮卷成的喇叭,英國上尉叫的挺憤怒的。金永泰用那他不怎麼标準的英語向英國上尉承認了錯誤。在看到目的地後,他确實放松了。然後拐回頭來就向着自己身後的的隊員們大聲喝罵着,最後拿起口哨吹了一聲,宣布返回營地。
營地就在這條小河附近,半個小時不到,金永泰就帶領全體隊員回到了營地。那些‘戰敗’的隊員老老實實地去做俯卧撐和長跑,而金永泰則走向了辦公室,向南越大隊的大隊長彙報了今天的演習情況。
這是一個至少有一百公斤的大胖子,在炎熱的雨林中,他甚至都走不了一華裡,人就會累癱在地上。可是這都擋不住這個大胖子成為南越大隊的no.1,因為他身上流淌着南越南阮的鮮皿,因為他有一個法國籍的教父叫百多祿。
這或許就是唯一讓英國人感覺到不完美的地方吧。法國人出現了。
但不管怎麼說,阮福景是一個打小在西方文化的熏陶下長大的孩子。
在英國人這些年搞起的南越大隊、呂宋大隊、爪窪大隊、蘇門答臘大隊等等當中,阮福景是皿統最最高貴的人。他的父親阮福映那是第八代廣南阮主武王阮福闊之孫,阮福灤與阮氏環的第三子。阮福闊逝世時候,遺命三子阮福灤繼位。但第十六子阮福淳卻因權臣張福巒篡改遺诏,得以繼位,年僅十二歲。阮福映當時僅有四歲,與父親阮福灤被一同幽禁在宮中。
可以說,阮福景是南阮王室的嫡支皿脈。在原本的時空中,阮福景的老爹阮福映就在南阮被阮福淳、張福巒搞得‘國破家亡’之後,重整山河,一統了分裂數百年之久的南越。
百多祿最初是在金邊【柬埔寨】活動,後來到了河仙鎮,因為編纂了法越辭典和越南文的教義問答,在廣南聲名大作。但是河仙鎮是中國人的地盤,自從莫天賜跟中國人的政府搭上了關系以後,百多祿在河仙的處境就大大受到了限制,百多祿的選擇是到廣南國的國都富春(今順化)去,然後靠着一口相當流利的越南語,跟廣南王室搭扯上了關系。并且利用自己的關系從馬尼拉運作了一批三百支火槍和四門的大炮的軍火,交易給了廣南,由此成為了廣南王室和權臣張福巒的座上賓客。
法國人早在十七世紀時就對中南半島虎視眈眈,西曆的1687年,法國人以援助逞羅為借口,派兵1400人【來自印度】來暹,其領兵軍官乘機竊取了一部分暹羅軍隊的指揮權,法國的傳教士力勸國王拍那萊改奉一神教,以便操縱暹羅的内政。他們還野心勃勃的企圖在曼谷和墨克駐紮法印軍,激起了暹羅朝野上下的強烈反對,結果導緻戰争爆發,一神教和法印軍隊損失慘重,被完全驅逐出了暹羅境内。而到了百年之後的18世紀晚期,打赢了北美戰争,報了七年戰争時候的一箭之仇的法國人是要卷土重來,打算在廣南國重開‘天地’。
而當時法國人最最顧忌的就是中國人。
因為廣南這裡距離中國太近了,河仙鎮又同中國勾搭上了關系,法國如果對廣南滲透,難保上升期的陳漢不會橫插一刀。
當時的法國駐華使臣佩裡埃很贊同在距離中國近的位置上謀取一塊完全屬于法蘭西的土地,因為要戰勝,或者說是遏制中英貿易的發展,至少不是被英國人遠遠地抛在身後吧,這是為了法蘭西未來商貿利益考量。
然後法國人就同廣南不清不白的扯撈了起來,即使期間有段時間被迫斷絕了官方聯系,可私下裡他們兩邊是一直沒有斷絕關系的。即使南阮來自北方的威脅在中國的協助下被大大消減之後,廣南政權與法國人也依舊藕斷絲連。
也正是因為這種關系,在廣南滅亡的時候,阮福映父子神不知鬼不覺的跟着百多祿跑去了南洋,然後又乘船前往了歐洲。
隻不過法國大革命和拿破侖戰争的爆發讓阮福映依靠法國的想法變成了妄想,不過沒有了法國,英國卻收留了他們。
阮福景在兩年前來到阿拉幹,而南越大隊更在此許多年前就存在了。至于過去南越大隊訓練出來的人手都到哪裡去了,那是一個很顯而易見的事情。
反正眼下的這批士兵已經被英國人集訓了三年了。依照着中國人在南洋的部隊訓練綱目,堅持訓練,并且在後者的基礎上做了新的延伸。以金永泰的眼光來看,這樣的軍隊比之尋常的朝鮮駐軍已經強出了很多了,但很明顯,南越二隊并不是阮福景手中的王牌。
作為朝鮮氏族子弟,金永泰原本是陳漢國防軍中的一員,但一場‘一神教案’改變了他的人生。金永泰從一個國防軍人迅速轉變為樂浪省嚴加通緝的罪犯。
這個家夥是扒船逃到的南洋,然後接下的幾年裡,他成了一名經驗豐富的國際殺手,作案達十餘次。他甚至在江南殺過人,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在幾千人的衆目睽睽之下,近距離擊斃了兩名召開集會的地方咨議局議員,并且在人群當中扔炸彈,制造混亂以方便逃脫,卻緻使五十多名現場觀衆在慌亂中被踩死踩傷,影響極其惡劣。
這家夥在被陳漢的國安和情報部門追的走投無路的時候,連賴以藏身的殺手組織都被警方破獲,連根拔起,金永泰就隻能奔逃到了英國人的地盤上了。然後他豐富的‘人生曆程’就被英國人一眼看中,‘主動’加入了現在的隊伍。
不加入就是死,金永泰顯然很在乎自己的小命。
雖然他對英國人的這種小打小鬧很不以為然,這種暗地裡的陰招也就是騷擾一些陳漢地方上的秩序,根本動搖不了陳漢的統治基礎。
南越是如此,呂宋、爪窪、蘇門答臘也是如此,就連朝鮮這個金永泰的老巢,他都不認為打出‘李氏’的旗号來就能真正的号召朝鮮人起來反抗陳漢。
這些年裡,移民樂浪、安東兩省的漢人早就是朝鮮人的好幾倍了。很多年輕人,甚至就是三十出頭的金永泰這輩人,那都不會再寫朝鮮文字,甚至不會講朝鮮話了。
這樣的朝鮮青壯一輩人,還能指望他們念着‘李氏’的好嗎?
阮福景的話全部都是在放屁,也就是到了最後他才道出了兩句有用的料:
“金隊長,今天下午的訓練取消了。你馬上去一趟因帕爾,那裡有人等着見你。”
阮福景将一份書面命令交給金永泰,然後說了幾句。
“因帕爾?誰要見我?”金永泰感到非常驚訝,于是追問道。
“你現在不需要知道太多,等到了因帕爾之後就知道了,現在我也不知道是誰想見你。我已經吩咐食堂給你準備了你家鄉的飯菜,吃過午飯之後就立刻出發吧,争取在後天上午趕到因帕爾。”
阮福景搖了搖頭,打發金永泰去了食堂。在那裡,一個英國少尉正在享受着一頓美味大餐,他是金永泰的帶路人,吃晚飯後将與金永泰同行去因帕爾。
這座位置在原始雨林中的秘密訓練營是規格很高的所在,由英國軍方設立,專門用來培訓東亞和其它地區的民、族主義武裝分子。他們在這座訓練營裡接受嚴格的軍事訓練,然後化身為民恐分子,在陳漢的諸多新土疆域裡搗鬼起哄,引發社會震蕩,激化社會矛盾。
在這裡接受訓練的絕不僅僅是阮福景,南洋地區的人也隻是其中的一部分,其他的還有朝鮮、日本、暹羅、印度、天方世界都十多個地區的人員,其中還有一些人是中國人。他們在這裡學習漢語,學習與軍事相關的一切技能,從遊擊戰理論到暗殺設伏技巧,從心理戰到審訊俘虜,從跟蹤到反偵察,所有與戰争相關的一切,他們都必須熟練掌握。
這座訓練營的保密程度非常高,位于與世隔絕的原始森林腹地,如果不知道怎麼走的話,再強悍的戰士也隻能變成雨林中的一堆白骨。
一邊吃着午飯,金永泰一邊思考着這道奇怪的命令。但作為一個曾經在死亡邊緣遊走的人,金永泰一向敏感,他覺得這次自己面見的人會給他現如今的生活帶來巨大的波動。
吃過午飯,金永泰在同行的英軍少尉的陪同下乘坐着一條小船,沿水路向北方滑行,路上轉了四次,少尉手中的通行令上戡了四個印章,耗時一整天的時間他們才走出了雨林。然後乘坐馬車趕到就近的公路上換成馬匹,向着因帕爾疾奔而去。
在因帕爾的英印軍隊駐軍司令部裡,金永泰見到了六個與他一樣透着強悍氣息的人。雖然他們七個人都在收着氣息,但當最後來到的金永泰走進待客廳裡的時候,一瞬間裡整個房間裡的溫度都似乎下降了。
七個人并不陌生,金永泰甚至能叫出其中四人的名字來,唯二不認識的人,他也能肯定對方的身份。一個是日本人,一個是中國人。
接待他們七人的不是别人,而正是英國在阿拉幹的軍事顧問團的團長斯坦利・麥克唐納少将。對于金永泰他們來說,這可是個大人物。
“今天叫大家過來,就是要跟你們聊一聊訓練營的訓練情況,我想知道學員們的士氣如何,他們能不能達到我們的目标。”麥克唐納沒有兜圈子,直接開門見山。
但是金永泰很不解,為什麼這任務要落在他二隊的頭上?上面的一隊呢?那才是南越大隊最精銳的力量啊。
“現在的世界局勢很緊張,一場世界性的戰争已經全面展開,從世界最北端的俄羅斯到世界最南端的麥哲倫海峽,這是一場足以改變世界政治格局的戰争。我們必須做好充分的準備,來迎接這場即将要改變世界的大戰。”
“這場戰争,對于歐洲國家而言,是一場巨大的災難。無論輸赢,歐洲都将要付出巨大到難以想象的代價。而對于亞洲來說,如果中國人赢得了這場東西方大戰,那麼等他各位家鄉的故國的就将是長久的令人絕望的黑暗。
中國就是一個恐怖大魔王,他的陰影籠罩在整個地球的上空。
但要是中國人失敗了,那麼這就将是一個改變我們命運的絕佳契機,尤其是亞洲各國。
這是你們最後的希望,而能不能把握住這個契機,就要看我們接下來的工作是不是能達到目标了。”
麥克唐納沒有說中國成功或失敗的可能各有多大,那個命題不是他們能夠提及的。在場的這些人所能做的就是在竭盡自己的權利去給中國搗亂,這是他們對主戰場最大的支持。
“亞洲民族的解放事業,不能指望着中國人發善心,國家的獨立、民族的自由,隻能依靠你們手裡的武器。”
“雖然中國人吞并朝鮮、南越、緬甸等國的這些年裡,這些個國家的土地上都沒有掀起過太過轟動的反抗事件,可我相信亞洲人民的天性是想往自由的。
中國的老皇帝說過一句話,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你們就是各自國家的星星之火。就像當年的中國皇帝推翻滿清的統治一樣,隻要持之以恒,你們也可以喚醒沉睡的民族意識,抵抗中國人的殖民統治,赢得國家的獨立自由。
是的,你們現在的力量還很弱小,但當初的陳皇帝的力量對比起滿清帝國來,又何嘗不弱小的仿佛螞蟻一樣?
你們的背後還有大英帝國的支持,還有整個歐洲作為朋友。
……”
麥克唐納被金永泰他們當做民族分子來煽動鼓舞,金永泰本人沒什麼大的反應,因為他手下的隊員連一個朝鮮人都找不到,但其他的幾名隊長可是很激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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