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劇院裡,一處代表着中國先進最高戲劇水平的‘京劇’正在上演着。
四大徽班進京的一幕沒有出現在北京,卻出現在了南京。
陳鳴把他們全部都招進了國家劇團了。
再加上他這個‘戲盲’的點撥,‘京劇’在中國大陸上出現的時間已經超過十個年頭了,雖然這味道跟上輩子的京劇有那麼一些不同。畢竟‘普通話’都不一樣了麼。
看着舞台上身姿柔軟的舞着,還有那迥異于西方歌劇的唱腔,葉戈爾・蓋達爾雖然聽不懂台詞裡的任何一句,哪怕是任何一個字,但貴族出身有着一定文化素養的他也是感覺着賞心悅目,瞧得是眉飛色舞。
距離葉戈爾・蓋達爾來到中國已經大半個月了,這短時間裡他走遍了上海和南京兩座繁華富裕的中國城市,見識了什麼是商業區、什麼是工業區,什麼又叫做居民區。浏覽了小學、中學、學院、大學,乃至是聾啞學校和慈善福利機構,參觀了崇明島上的軍事基地,參觀了童子營,見識了一座座醫院和上海吳淞口的海陸駐軍。
不管是南京還是上海,寬大整潔又熱鬧的市區街道、幹淨明亮的公立醫院、占地遼闊的似花園般美麗的大學教學區,無一不讓葉戈爾・蓋達爾等人深深羨慕。此時的斯德哥爾摩和聖彼得堡與之相比下,就如同兩座龐大腥臭的貧民窟一樣讓人不堪回想。
上海、南京的義務教育已經實行好幾年了,這裡的學校和學生之多,超乎了葉戈爾・蓋達爾的想象。以至于葉戈爾・蓋達爾在無聊中都會如此想到,南京、上海,任何一座城市中可以識字寫字的人,是不是比整個俄羅斯都要多。
要知道,俄羅斯的頂層貴族雖然追尋法蘭西的風雅,可是很多俄羅斯中下貴族卻是一字不識的文盲,就更不用說是底層的市民和農奴了。
如今的俄國,在葉卡捷琳娜二世多年的促進教育下,全俄的高中數量也依舊沒有超過三百所,在校的高中生全部加在一塊也不過五六萬人,而高等教育的數量更是少的可憐。
俄國人的識字率是在赤俄帝國時代才有了真正意義上的提高的。
而現在距離沙俄帝國崩塌還有一百二十年。這個時代的俄國,識文斷字的人真心不多。
隻不過老天爺挺眷顧俄羅斯人的,在那些總人數可能隻有幾萬人的各種類受高等教育者中,卻湧現出了一大批的國際頂尖人才,而且在随後的百年時光中還會源源不斷地湧出。
俄羅斯的整體文化層次雖然跟英法普奧相差甚遠,可是在19/20世紀科學界的最頂尖層次裡,也不乏斯拉夫人的身影出現。
葉戈爾・蓋達爾此刻卻想不到這些,他所看到的一幕幕對他形成了太大的刺激,不自覺的,就把目光放到了整體層面上來看問題了。
那越看,就越覺得俄羅斯與中國之間的差距太大了。
壯麗的工業區,一根根高大的煙筒向着天空噴吐着黑色的煙霧,就像一個恐怖的魔鬼從天外降臨;大街小巷中都有着路燈和鐵質的垃圾桶,卻并沒有人偷取,這在俄羅斯是不可想象的;錯綜複雜,宛如一幅蜘蛛網樣的交通軌道線,奔馳往來的公共馬車和有軌馬車仿佛沒有一刻停息的。在葉戈爾・蓋達爾眼中,那與俄羅斯就仿佛不是在同一個世界。
還有整潔的港口碼頭上那一座座巨大的蒸汽起重機和塔吊,工人數量比俄羅斯一座小城市的人口的數量還要多的超大型紡紗廠,一爐爐被煉的炙紅的鐵水……
參觀上海南京的城市,隻能讓他們感受到了中國的富饒;可是參觀了中國城市的工業區之後,瑞典人也好,随同的俄羅斯人也好,在全部贊歎不已的同時,都能體會到彼此間那如天塹一般巨大的差距。
葉戈爾・蓋達爾從頭到尾對這一幕幕象征着偉大工業力量的畫面沉默不語。
可他心裡清楚,俄羅斯工業最最集中的烏拉爾山一線鋼鐵基地,全部彙合到一塊後,那工人的數量也比不得這兒的任何之一。
雖然上海、南京也是中國很重要很重要的城市,它們這裡的工業區在中國的工業領域也一定占據着舉足輕重的地位。
中國的外交部門始終在跟瑞典人談判,葉戈爾・蓋達爾是聖彼得堡的伯爵,但也沒個卵用。中國的外交部根本不同他接觸。
倒是一次次安排他在中國做‘旅遊’。聽說不久後,中國人還準備帶着他渡過長江,前往一個叫揚州的城市,那裡是中國曆史上已經繁榮了一千多年的名城,十分的有中國古老味道。
并且還有蘇州和杭州,中國人的‘天堂之地’。
中國宋朝的古人肯定是不知道‘天堂’這麼個在後世幾乎跟一神教聯系着一起的詞彙的特殊意義。
這隻能說是翻譯上的一次巧妙巧合。
中國人在搞翻譯的時候,總是将最美好的字眼、詞彙來與外文做對比。
‘天堂’就是一個例子。
當葉戈爾・蓋達爾第一次聽到蘇州和杭州的名聲的時候,他雖然擔負着重要的職責,可眼睛裡還是閃過了一抹想往。究竟是什麼樣的美景,能讓富饒高傲的中國人如此推崇了千百年?
尤其是知道這兩座美麗的城市,都有着聖彼得堡無法想象的悠遠曆史的時候――那是2000年的歲月。
葉戈爾・蓋達爾在為自己‘老家’的同僚們感到悲哀。
在歐洲,很早時候就流傳了中國人幹淨整潔,中國城市美麗的一塵不染的傳聞。
靖海、新加坡、廣州、廈門、上海……,幹淨整潔已經成了中國人的一個标記,就像‘瓷器’那樣。
這些沿海港口城市的名字如今已經被千千萬萬的歐洲人所熟悉。甚至一些返回歐洲的歐洲人,還會帶回這些城市的風情圖,那當中既有歐洲畫師的貢獻,也有中國新派畫師的貢獻。
但是,大部分的俄羅斯官員,卻都堅定地把中國在沿海港口地區營造的城市環境當成了一面子工程。而葉戈爾・蓋達爾現在所看到的,這個國家所有的城市都是這樣。雖然他們從上海來南京的時候,隻是中途停靠在了南通、鎮江兩地,葉戈爾・蓋達爾他們也全都是在船上待着,而沒有跑下船遊玩。
然他們都長了眼睛,他們手中都有望遠鏡,他們的眼睛會告訴他們自己在上海看到的幹淨整潔,并不是弄虛作假,而都是這個國家最最尋常的風景。
中國強大的國力就滲透在這一座座漂亮的城鎮當中,他們沿途經過的一個個小港口碼頭,一座座沿江而立的村鎮,還有江陰、張家港等城市。中國人狂妄的驕傲感真的不是憑虛而來的。
所以對于俄羅斯如今的祈求和平,強硬的态度是萬萬不可取的。能夠與中國人按照彼此的控制區,劃分界限,那似乎都是一個偉大的勝利。
葉戈爾・蓋達爾知道聖彼得堡對于幹涉俄國革命并不敢興趣,第六次俄土戰争,俄羅斯付出的代價太高太慘重了,俄羅斯必須修養。就跟冬眠的狗熊一樣,待在一個安全的洞穴裡,靜靜地等待着寒冬的風雪吹過。
又是幾天後,從揚州回來的葉戈爾・蓋達爾一行俄方代表,終于等到了中國外交部的接洽。葉戈爾・蓋達爾發紅,還透着兩個虛泡,這是他徹夜不眠上火了嗎?還是那啥被燙的?
董诰無心去知道。他隻要完成自己的任務即可。
那就是跟葉戈爾・蓋達爾好好地談一談,交換一下雙方的條件。
瑞典人終究是外人,身份就好比一個穿針引線的中間人,真正要談的還是中國和俄國,不然葉戈爾・蓋達爾就不會跟着瑞典人走海路跑來中國了。
而至于俄國人為了這次瑞典人的‘穿針引線’付出了多麼大的代價,那就不是中國需要考慮的了。
葉戈爾・蓋達爾本來的打算是要‘以葉尼塞河’為界的,葉尼塞河以東屬于中國,以西屬于俄羅斯。
也就是說,俄國人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全部保住西西伯利亞平原,但他們還是想要試一試。
可是現在葉戈爾・蓋達爾改主意了,直接把‘邊界線’退到了鄂畢河。
而中方的要求當然是以烏拉爾河~烏拉爾山為界了。
……
六月底,奧斯曼帝國的特使再來來到,來者還是賽利姆,賽利姆・本・穆罕默德・穆拉德。
這個時候,有關俄國人到訪的消息成為了國内媒體關注的主要焦點。
從《中原日報》到《金陵要聞》,從《金陵要聞》再到《環球時訊》,全都開始連篇累牍的報道着這一重大外交事件。
等奧斯曼帝國的特使,也可以說是中國的老朋友賽利姆抵達南京之後,這一熱度完全爆發了出來。
俄羅斯人到華之後的行蹤也被報道了出來,那叫“展示力量與表達誠意”,而為什麼要在奧斯曼帝國的特使抵到之後,三方才正式召開會談,這叫做“維護中國和奧斯曼兩個大國新型戰略夥伴關系”,把俄國人與奧地利的關系給襯托的很不咋樣了。
這些報紙上的報道沒有多少實質内容,但在記者的筆下,卻無不将文章做的花團錦簇,就連很多官場的官員們都看的雲裡霧裡,摸不着頭腦了。
但不管能理解多少,國人們的注意力在一定程度上被國家重新帶回了已經寂靜了很多的戰場。
中俄主戰場上的戰鬥已經消停了很多,中國人打不動了,俄國人也沒兵反擊了,所以兩邊都不打了。也就是西海戰場是熱鬧非常,俄國人陸陸續續向西海調集了兩三萬軍隊,還有一定數量的炮兵,裡海艦隊也跟國防軍的水面戰船發生過多次小規模交火。一切的一切都在表明,俄國人是不能容忍中國在裡海的西海岸線上楔下一顆釘子的。
葉戈爾・蓋達爾在與董诰交涉的時候,也提到了西海的問題,他們不能容忍中國人保留西海,甚至為此可以做出保證,保證他們不對巴庫汗進行報複。
但是當初中西談判的時候,曼薩尼約港就被中國人給死保下來,如今的西海,意義可一點不比曼薩尼約弱,中國又怎麼會輕易撒手呢?
而且這次的談判,中國方面做得實在是夠坦蕩。我們跟奧斯曼帝國是軍事同盟關系,是有着戰略意義的合作夥伴,我們不能也不會背叛朋友,跟敵人在私下裡偷偷達成協議。
中俄要展開談判,那必須知會奧斯曼人。俄國人要相同中國人簽署停戰協議,那麼你們也要同奧斯曼帝國同時簽署停戰協議。
葉戈爾・蓋達爾在剛剛聽到這一番言談的時候,眼睛都睜大成了牛眼,看着董诰的目光猶如看到了一個傻逼一樣。
這中國人完全是拿着好處向外推啊。
要知道,葉戈爾・蓋達爾雖然對中國态度軟化了,卻在心裡也打着東邊吃了虧,南面補回來的念頭。
可中國人卻如此的‘講義氣’,‘夠朋友’,把葉戈爾・蓋達爾的三觀都給砸破了。
在私人領域裡,說話算話是一個非常棒的品德;可是在外交領域中,死扣‘說話算話’,那就是人生最大的傻逼,是外交人員非常低劣、不成熟的表現。
可是中國人偏偏就這麼幹了。
――俺們是天、朝上國,咋能幹那說話不算話的事兒呢?!
那還要不要面子啦?
對于中國,不管是古代還是後世,‘要面子’都是一個讓人很難啟口的‘德行’。
嗯,對于現在的奧斯曼帝國來說,這的的确确是一個‘德行’。
且不提三個月前的伊斯坦布爾接到中國的通知後,那奧斯曼帝國宮廷上上下下的君臣是什麼個感受,隻說賽利姆本人,那就對中國感恩戴德,感激涕零。
賽利姆抵到南京之後,首先向陳鳴進獻了奧斯曼帝國的禮物――一顆奇異的能夠自己變色的寶石。
它來自奧斯曼的安納托利亞山。
迄今為止,也隻在安納托利亞山裡發現過這種‘白天是綠寶石,晚上是紅寶石’的寶石。
就連蘇丹的皇宮中也屬于稀世珍寶。
這一次年邁的阿蔔杜勒・哈米德一世,對于中國真的生出了不盡感激。
在伊斯坦布爾君臣的認知當中,就從來沒有哪個國家能夠做到中國人這個‘真誠’地步的。
所以他毫不猶豫的拿出了他的認知中最稀有、最寶貴的寶石,來作為他對中國皇帝表示敬意的禮物。
包括奧斯曼人在内,所有的人都不知道這顆能變色的寶石是什麼。可是,陳鳴在上輩子時偏偏注意到過這種獨屬于土耳其的變色寶石――水鋁石。
這是一種非常稀少的寶石,隻發現于土耳其的的安納托利亞山,産區産量都極小。
而水鋁石的名字還是奧斯曼的末代蘇丹命名的,現在時間還差一百多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