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秒,夏九歌還身處半空中,迎着烈烈狂風伸開雙臂,如同飛翔于九天之上的鳳凰一般,姿勢拉風。
隻不過一眨眼的工夫,她就撲通一聲掉進了水裡,周身瞬間被冰冷包裹。
寒意入骨,她卻硬撐着睜開雙眼,眼前仿佛有一幕幕影像閃過,閃得她頭疼欲裂。
在眼花缭亂的影像中,她依稀看到了一座被湛藍色海水簇擁着的山,高聳入雲的山峰處,隐約有七彩琉璃光芒閃爍。
還沒等她看清楚,一口氣就已經耗到了極限,她猝不及防下喝了幾口冷水,頓覺連五髒六腑都要凍成冰了。
那個名叫朝戈的混球,為什麼不提醒她跳下來後會落水?
夏九歌竭力踢蹬着雙腿想要浮上去,然而之前在地獄道中的厮殺已經耗盡了她的所有力氣,以至于她隻是無力地晃動了一下腿腳,壓根沒有絲毫作用。
在下沉的過程中,她隻能無力地擡起頭,望向上方被河水隔開的天光。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山河社稷圖,就像是突然從沉睡中蘇醒過來了一樣,泛出了點點金光,在一片金色的光芒中,有兩個光點格外耀眼。
如果夏九歌這時候掃一眼自己的識海,一定能發現那是鲛珠和定魂珠的所在。
隻可惜,她這會兒被河水灌得直翻白眼,壓根就沒有絲毫察覺。
在徹底被嗆暈之前,她看到了某個看上去很眼熟的人,正在奮力向她這邊遊過來。
雖然眼下的環境惡劣,但夏九歌還是很想笑,明明是一張帥到極緻的臉,在水下看怎麼變得這麼奇怪?
她真的笑了,隻不過嘴角才剛勾起一抹弧度,最後一絲力氣就随之消散。
下一刻,她已經被人一把拉了過去,無意識地随着他浮上了水面,上了岸後便吐出了許多水來,而自從她上岸後,山河社稷圖的光芒也黯淡了下去。
過不多時,蕭陌也和嘲風一道上了岸,待看到臉色蒼白雙目緊閉的夏九歌時,立刻就慌了神:“她該不會是喝了忘川水吧?”
他雖然是大頭朝下栽下來的,卻也是因禍得福,提前屏住了氣息,所以并沒有嗆水。
見傅子恪沒有否認,蕭陌頓時氣得跺了跺腳:“這下完了,你原本是來替她找回記憶的,現在她喝了忘川水,前生後世都會忘個幹淨,找回魂魄碎片也是白搭了。”
他郁悶地敲敲自己的額頭:“早知道會這樣,我不如給她喝一壺忘情水,讓她在上面就忘了這些算了,省得白闖一趟冥界。”
嘲風橫了他一眼:“誰讓你們跟着來了?多事!”
“你以為我想來啊,”蕭陌很是不爽,“還不都是你那個主人異想天開,非要來把李楚月的魂魄給抓回去。”
“老子說了多少遍了,那個臭丫頭才不是老子的主人!”
蕭陌瞪圓了眼睛:“那你主人是誰?”
“我主人是……”嘲風差點就順着他的話說下去了,愣了一下才突然反應過來:“老子壓根就沒有主人,老子是自由身!”
“哦,”蕭陌總算是點了點頭,嘲風還在呼哧呼哧喘着粗氣,就聽到他友好地建議道:“那你還是盡快找個主人吧,要不然就你這點兒本事,在外面混很危險啊。”
嘲風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被他自以為“好心”的建議給刺激到了,險些變成結巴:“危……危險個屁!”
“都閉嘴!”傅子恪沉聲冷喝,目光始終停在夏九歌臉上不曾移開。
蕭陌和嘲風互相看了看,識相地閉上了嘴,然而,沉默還沒持續兩秒鐘,就有一個興高采烈的聲音突然打破了寂靜:“哎,怎麼這麼熱鬧啊?嘲風,你帶了朋友來看我?”
說話的正是朝戈,他一路小跑着過來,看了看衆人尴尬的臉色,才納悶道:“哎,你們怎麼都不說話?”
他順着嘲風的眼神示意往下一看,頓時瞪大了眼睛:“她……該不會是喝了……”
朝戈艱難地轉過頭看了看旁邊的忘川,頓覺一身冷汗都要冒出來了。
他之前隻想着要盡快把夏九歌從地獄道中救出來,卻沒想到那處出口正對着忘川,從那裡跳下來,可不是要掉進忘川裡?
這也是冥界防範地獄道惡鬼逃脫的措施之一,首先那處斷崖下雖有出口,但沒有靈力的鬼魂是難以穿越的。
就算有個别鬼魂能夠穿越,也會掉進忘川,而忘川的河水,有着能腐蝕靈魂的劇毒,鬼魂一旦掉進去,就會被永遠束縛在忘川中,忍受永生永世的折磨,比地獄道還要痛苦。
所以,那裡才是地獄道唯一的出口。
隻是,人掉進去雖然于性命無礙,但要是誤喝了忘川水,那就……
朝戈想得頭皮發麻,正盤算着該怎麼把這件事掩飾過去,蕭陌卻恍然大悟地一拍腦袋,指着朝戈道:“我們之前聽見的聲音就是你的!”
“啊?”朝戈吓得愣了一下,才連忙擺手:“不是不是,你聽錯了。”
“不可能,本大神醫絕對不會記錯你的聲音!”蕭陌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對傅子恪道:“老傅,就是這個人指點我們跳進忘川的!”
聽到他這麼說,朝戈頓時吓出了一身冷汗。
“你……你怎麼能這麼說?我我……我那是……”
這個男人說話怎麼顧頭不顧尾的,他明明是為了救他們出地獄道,所以才指點那個出口的,至于掉進忘川……那完全是個意外,他的出發點明明就是好的。
朝戈想的倒挺溜,但被傅子恪冷冰冰的目光一看,竟可恥地結巴了,說了半天都沒說到點子上。
而傅子恪的眼神卻越來越冷,看得朝戈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竟說不出話來了。
朝戈抹一抹額上的冷汗,突然冒出來個奇葩的念頭,剛才傅子恪也下水了,他要是也不小心喝上那麼一小口忘川水,豈不是也會忘個幹淨?
那樣,他不就不會來追究自己不小心坑了夏九歌的事了?
朝戈眼睛裡閃爍着期待的光,小心翼翼問:“你剛才下水救人的時候,有沒有不小心喝到忘川水?”
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異想天開,傅子恪懶得理他,隻俯身把夏九歌半抱起來,劍眉緊鎖。
蕭陌之前說的沒錯,如果她真的喝下了忘川水,那他就算是找到了她丢失的魂魄碎片也沒有用,記憶的本體都已經消失,那些零碎的記憶還有什麼用處?
想到這裡,他的喉頭就有些發緊。
難道,真的是上天注定,要讓她忘記他麼?
看他的表情那麼糾結,蕭陌都有點害怕,聲音不由得軟了許多:“老傅,說不定還有辦法的,你先别着急……”
他正在這裡絞盡腦汁地想安慰的話,嘲風卻在旁邊冷言冷語:“撒謊有意思麼?隻要喝下了這忘川水,管你是人是獸,都會把前世今生忘得一幹二淨,像張白紙一樣開始下一個輪回,誰都不能例外。”
蕭陌沖他連使了幾個眼色,但都被這隻腓腓無視了,于是氣得直跳腳:“你說話不那麼直接會死啊?”
“會,”嘲風的小綠豆眼傲嬌地往上一瞟,“會難受死。”
對方這麼厚顔無恥,蕭陌也是被噎得說不出話來,隻好眼睜睜地看着傅子恪把夏九歌越抱越緊,連手指的關節都發白了。
“咳咳,”蕭陌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說老傅,你再這樣,她會被你勒的……”
他還沒來得及把“喘不過氣”這四個字給說出來,就聽到一個略有些發悶的女子聲音:“靠,你想勒死本姑娘啊!”tqR1
衆人都驚愕地擡起頭來,看着從傅子恪懷裡掙紮着要擡起頭來的夏九歌,目瞪口呆。
蕭陌和朝戈對視一眼,兩人雖然才見面,但此刻竟覺出了心有靈犀的感覺,因為他們現在腦子裡就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她怎麼喝了忘川水後,這說話的口氣還沒變?
夏九歌沒工夫管他們有多驚訝,自顧自地推開了傅子恪,沒好氣地抱怨:“你是八爪魚麼,抱那麼緊……”
說着,她就龇牙咧嘴地活動了一下胳膊,眼神中頗有怨念。
“你……你醒了……”傅子恪剛才的表情還像是要殺人一樣,這會兒已經溫順得像是小奶狗一樣,說話都和朝戈之前一樣結巴了。
朝戈尚不懂男女之間的感情能深厚到怎樣的程度,見此隻是稀奇地贊歎了一句:“哎,這結巴原來也會傳染的。”
就像是為了要印證他說的話一樣,傅子恪越發語無倫次了:“我……你……”
說實在的,現在面對一個喝了忘川水的夏九歌,他真是不知道該先說什麼好。
不過夏九歌倒是省了他的事,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惡狠狠地揚起下巴逼問:“你說,你是不是想謀害發妻?”
“當然不……”傅子恪本能地否認,眼神卻突然亮了。
他一把抓住夏九歌的肩膀,眼底滿是不确定的驚喜:“你剛才說什麼?”
“好疼!”夏九歌渾身都是傷,疼得一張小臉都扭曲了,半晌才咬牙道:“我說你謀害發妻!怎麼着,是不是看上别人了?你要是敢有什麼想法,我就……”
她擡起手來,正想做一個格殺勿論的手勢,傅子恪卻突兀地抱了上來,這一次比之前抱得還緊,不僅身上的傷口火燒火燎地疼,連她身上的骨頭都發出了格格的響聲。
“傅子恪!”她沒好氣地叫出他的名字,“快放手,你想疼死我啊!”
尼瑪,隻不過幾天沒見,這男人是吃錯什麼藥了,力氣這麼大!
身上的壓力陡然減輕,她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傅子恪就再度湊上來捧起了她的臉,重重地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