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内容開始-->一時間,王老師和喬曉靜似乎成了世道的棄兒,學校不能回去,暫時又無處栖身,不知該何去何從,他們便又偷偷潛回到了城裡。
趁着夜色,他們進入了一家小面館,還沒等吃上飯,就聽旁邊桌上的人談論到城東醫院出現了殺人案,死者肚子上插着一把尖刀,皿從二樓東邊第三個房間流下來,流了一樓房間一牆一地,就連院子裡都有一攤子皿迹,甚是凄慘。
還有人說得更為詳細,說死者是一個挺着大肚子的孕婦,一屍兩命,這婦人白天剛住進那家醫院,深夜便被刺殺了,萬幸的是,先前也住過一個孕婦,不過沒過夜就跑了……
喬曉靜聽到這番話,看了王老師一眼,深吸了一口氣,低下了頭,滿臉全惆怅之色。
此時,喬曉靜徹底相信了王老師此前的話,她緊咬着嘴唇,雙眉緊鎖,在心裡罵道:“知道你是個負心漢,沒想到你竟然能到如此地步,想害死我也就算了,連自己的孩子都不放過,我真是瞎了眼,竟然選擇了這個畜生,竟然懷了這個畜生的孩子……”
等到飯菜上來,喬曉靜已然沒有了心情,她将筷子插在碗裡撥拉了幾下,一口也沒有吃便又放下了筷子,王老師倒是狼吞虎咽一番,然後便離開了面館。
從那刻起,喬曉靜便視王老師為救命恩人,信任之情油然而生。
兩人無處可去,隻得暫且找了一家偏僻的小旅館住下,對于往後的日子不敢有太多的奢望,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們在城中偷偷摸摸穿行了好幾條街道,最終在城北找到了一家相對偏僻的小旅館。雖然房子簡陋,但既肅靜又寬大,很适合喬曉靜他們當下的處境。
一切安排停當,挺着大肚子的喬曉靜已經累得快虛脫了,她張着大嘴喘着粗氣,躺在了床上,王老師還在收拾屋子。
這喬曉靜思前想後,總覺着這樣憋屈的活着不是辦法,于是對王老師說:“咱們總這樣可不是辦法,好人受冤躲藏,壞人逍遙法外,我覺得咱們還是報案吧,将他們的罪行公諸于衆,讓那兩個王八蛋受到應有的懲罰。”
“誰受懲罰?”王老師暫停了手頭的活,對喬曉靜說道,“你還沒有聽明白嗎?柳大夫是他們殺害的,他們向警察局通通氣,警察就不管受害人的死活了,警察和他們是一丘之貉,他們又怎麼可能會受到懲罰?而今,你才是他們最想除掉的隐患,你還報官?”
“我就不相信沒有王法。”喬曉靜深吸了一口氣。
“就這個世道,你我又能怎樣?他們互相勾結,狼狽為奸,官官相護,誰會替你我這樣的人主持公道?我想就算是我們下獄了,也不一定能夠消停,也許地獄裡也是人家的人說了算,不等你開口,毒藥可能已經送到你我嘴裡了。”
喬曉靜沮喪的搖着頭,雙目之中盡皆失望之情。
“你也不用想這麼多,”王老師淡淡的說道,“起碼我們都還活着,活着就是最大的機會,咱們暫且住下,我就不相信這天永遠不會變色,他們能永遠猖獗無忌。”
喬曉靜報案的想法就此作罷,再也沒有提過報案之事。
穩定了兩天,王老師自知坐吃山空不是辦法,便早早出門開始尋找活計,受了驚吓的喬曉靜尚無勇氣出門,加之挺着肚子大不方便,總縮在床上。
經過一番努力,王老師終于找到了工作,在城被張記糧行當上了夥計。
王老師入行不久便适應了新工作新環境,他主要負責倉儲管理工作,自知工作來之不易,事無巨細,幹得井井有條,深得老闆的認可和器重。
漸漸的,他和喬曉靜的生活重又歸于平靜,一切都穩定了下來,昔日的各種傷痛随着時光的推移也消減了很多。
伴随年關腳步臨近,糧行的生意越來越興隆,幾個櫃台都是人滿為患,糧行急需要肚子裡有點墨水的人,動動算盤珠子,記錄各色糧食出售情況,記錄好一天的流水賬就行。
此時王老師的機會來了,他不但有文化,而且管理倉儲出入賬目詳細準确,老闆便将他調到了櫃台,活相應就多了起來,出門越來越早,回家越來越晚。
整天呆在屋裡的喬曉靜最開心的時刻便是看到王老師回來,他一回來,整個空蕩蕩的屋子頓時就顯得很有人氣,也就不再那麼冰冷,對此她很感激。
有數次喬曉靜都想當面表達感激之情,畢竟先是王老師救了她的性命,而今又是王老師辛辛苦苦掙錢養她,但見其總是早出晚歸甚是辛苦,欲言又止,不複提及。
很快到了時光走到臘月二十九,也就是除夕。
這一天上午十點左右,天色突變,刮起了西北方,風越刮越烈,牆壁上的小窗戶多次被風推開,寒風順着窗戶灌入,屋子瞬間變得變成了“寒窯”,喬曉靜挺着大肚子踮着腳關了幾次窗戶,但很快又被狂風掀了開來。
無奈之下,喬曉靜找來了錘子和半截木楔子,搬來了一把小木凳子,想将窗戶釘死。
當她挺着大肚子踩上凳子,掄起錘子釘了兩下,窗戶未釘住,木楔子還在手上,錘子卻重重的打在了手指頭。
她處于本能,将手往回縮了一下,木楔子和錘子順勢掉了下去,手忙腳亂的她便從凳子上撲了下去,凸起的大肚子結結實實摔在了地上,發出了一聲沉重的巨響。
喬曉靜頓時痛的睜不開眼、喊不出聲來,隻見她的手高高舉在半空,無助的揮動着,可是這空蕩蕩的屋内除過灌入的冷風,什麼都沒有,她又怎麼可能得到幫助?
她身下湧出了皿來,皿迹越來越大,像一朵“鮮紅的玫瑰”向四周伸展着花瓣,而花蕊正是躺在皿泊中心的她自己,這一朵冷豔無比的玫瑰,足以使人心髒和皿液凝固。
與往常一樣,王老師依舊是深夜才回到的住處,唯一不同的是這是年前最後一個班,糧行放了年假,正月十六才會恢複營業。
這王老師帶着提前買好的年夜飯,拖着疲倦的身體回到了住處。
由于已是深夜,他輕輕打開門,不想攪擾孕婦休息,蹑手蹑腳往前走着,突然被絆倒了,感覺地上濕乎乎的,趕緊爬起身來,摸索着點上了燈,燈光下的屋子讓他大吃一驚。
他怯生生地将手伸到了喬曉靜的鼻子邊,感覺還有氣息,便抓起喬曉靜的身子像扔麻袋一樣扔在背上,朝醫院跑去。
狂風卷着雪花,蒼白的世界在狂風的席卷下有點兒晃動,王老師背着氣息奄奄的喬曉靜頂風冒雪在路上狂奔着。
到了一家私人診所,他敲門叫醒了大夫,那大夫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者,簡單詢問了一番病人狀況,又打量了一番喬曉靜,便搖頭讓他們離開。
王老師再三懇求,這位老者才終于勉強答應了醫治喬曉靜。
喬曉靜被放在了一張床闆上,那大夫皺着眉頭瞥了王老師一眼,帶着責備的語氣說道:“知道嗎,孩子都長成人樣了,這時候流産,你這是想要了大人小孩兩條命。”
王老師沒有作聲,焦急地站在一邊,不停的深呼吸。
那老大夫不慌不忙開始給喬曉靜做手術,一分一秒流逝,如同紮在王老師心頭的刺,不停的刺動着他的心,讓他覺得一切都似乎要窒息了。
手術終于完成,那老大夫滿頭大汗轉過身來,滿臉嚴肅和凝重,冷冷的說道:“以後可得多小心仔細了,這多危險啊!好在你夫人生命力極為頑強,她是我平生見過生命力最頑強的人,要不然,就是把我殺了,我也沒有辦法将他從鬼門關給拉回來。”
“謝謝您,太感謝您啦!”王老師聽到大人已經無礙,連連鞠躬緻謝。
“出這麼大的事情,”那大夫囑咐道,“便是死過一回的人了,她以後将很難再會生育,好在還活着。一定用心照料,讓她靜養為宜。”
王老師連連點頭稱“是”。
根據那大夫的意思,喬曉靜最早也隻能明天才能離開,時下隻能暫時在這四處漏風的診所将就一晚。無奈之下,王老師将自己的棉衣棉褲脫了下來,給喬曉靜當了褥子和被子,自己則凍得哆哆嗦嗦在喬曉靜身邊守了一夜。
第二天結賬離開診所,王老師仍然背着喬曉靜,一路上到處都張燈結彩,家家戶戶門上貼了新對聯,有的家門闆上還貼了秦瓊敬德等避鬼驅邪的門畫,炮竹聲陣陣,又是一個好不熱鬧的新年啊!
回到住處,喬曉靜比王老師想象的要堅強很多,她沒有傷心欲絕,也沒有陷入悲痛,相反經曆生死一劫,讓她開朗了很多,她認為流産或是天意,那孩子原本就不該來到這個龌龊無情的世間,避免成為嚴校長那般卑鄙無恥之人,避免了世人的嘲笑和冷眼。
喬曉靜還認為人不可與命強争,所有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強争便是悖逆天意,最終不但無獲無益,還可能會招來禍端……
臨近飯點,王老師買回了很多菜蔬,還有一碗小米稀飯和幾個大白饅頭,甚是豐盛,一并擺放在了床上,喬曉靜的眼前,這便是兩人遲來的年夜飯。
王老師擦淨喬曉靜的手,将筷子遞給了她,那種貼心,令人動容。
喬曉靜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情感,她徹底被感動了,哭着撲進了王老師的懷中。
多麼溫馨的時刻,對于劫難頻頻的喬曉靜和王老師來說,這也許是過年期間彼此給予對方最好的禮物。
生活的傷痛又一次被濃烈的情誼敷平,王老師一直守在喬曉靜身邊,有說有笑,似乎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過。
年假就這樣結束了,正月十六,王老師叮囑喬曉靜一大堆事情,而後戀戀不舍出了家門,生活總得繼續,他徑直朝張記糧行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