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二兩隻米豆大小的眼睛突破極限睜的老大,手指着盛君手中的錢引,一臉的不可思議,嘟嘟囔囔着道:“這怎麼可能,怎麼有人出門會帶三十貫這麼多,而且你個窮酸,怎地這麼有錢?!”
盛君心頭笑了笑,正所謂财不露白,悶聲發大财,老子懷裡還揣着二百來貫呢,說出來還不吓死你?!他幾步間走到英娘身前,将手中的錢引遞了過去道:“英娘,拿去給嫂夫人看病吧,莫要推辭。”
英娘臉上發自肺腑的一陣喜悅,剛剛伸出手想要去接,忽又停了下來,想起了剛剛所立下的誓言,小臉登時紅撲撲的,看也不敢看盛君,聲若蚊呐道:“盛……盛公子,這,這怎生使得。”
袁二陰着臉在一旁看着,他仍是不信盛君能拿得出如此多的錢,第一個念頭便是:會不會是假錢?
宋時交子、錢引制式很多,亂象叢生,但自本朝幾次整頓後便清整了許多,尤其是在蘇杭兩地,市面上流通的隻有一種,袁二湊得近前細瞧了一眼,見他上面的大紅印章,還有防僞的一串标識,顯然是真錢,正是時下最為流通的三張十貫面值錢引。
“三張十貫錢,那便真的就是三十貫錢,這窮酸竟然真的有三十貫錢,這怎麼可能!”
摸着腰間鼓囊囊的錢袋,袁二忽然覺得很是諷刺,怎麼也無法接受盛君寒酸模樣下的巨大财富,忽地腦中靈光一現,想到了一個可能,脫口道:“小子,那錢定是你偷來的吧。”
盛君臉色一寒,陰冷的掃了一眼袁二,卻也沒有多說些什麼。英娘卻是不幹了,她此時對盛君的感激完全無法用語言來形容,聽到袁二的話,冷冷的回應道:“袁少爺,你的眼裡永遠都是有那麼多的龌龊,奴家家中簡陋,容不得你這尊大佛,還請慢走,不送。”
袁二從小霸淩鄉間,今日竟然當着心上人的面兒被人比的一無是處,一張胖臉氣的直哆嗦,滿臉肥肉撲棱棱的直晃,他氣憤的道:“賤人,這就跟白臉小厮好上了,走就走!姓盛的,這事兒我跟你沒完。”說着便狠狠的踹開門,怒氣沖沖的離開了。
袁二才一走,英娘登時又露出了嬌羞的一面,扭捏的抓着衣角,他不敢去看盛君,低頭看着自己的腳,怯生生的道:“盛……盛公子,這可讓奴家怎生使得,我,我剛才說的……定然不負公子大恩。”
她本待要說必不會反悔,但不知怎地,心跳砰砰砰的怎生也說不出口,話到嘴邊便變成了另一套說辭,一張臉紅的就快要就跟大蘋果一樣。
盛君看着英娘扭捏的模樣甚覺好笑,心道你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能懂什麼叫不負?在後世跟未成年結婚那可是犯法的,他将錢引往前一推:“英娘切莫多心,我隻将它當作戲言,霍四哥對我照顧頗多,我視之如兄,你便如我的小侄女般。切莫再說什麼嫁娶,讓旁人聽了枉生閑話,壞了你的清名,快拿好這些,給你娘抓藥去吧。”
英娘接過錢引,整個人愣在了原地,夢想許久的三十貫竟然就這麼到手了,娘所需要的藥終于有了着落,聽他的話,似乎也不需她以身相許了。
本應高興才對,可不知為何,英娘的内心深處卻是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她終于擡起頭,敢于正視他的雙眼,怔怔的看着盛君道:“小侄女麼……真如此,那我便喊你一聲叔父。”說着便恭恭敬敬的給盛君行了一禮道了聲叔父。
盛君坦然的受了一禮,笑着道:“英娘,快去給你娘抓藥去吧。”
直到此時英娘臉上才又喜悅起來,她點點頭,欣喜的挽起一個竹籃子去抓藥了。
英娘這麼一走,盛君便又閑了下來,他在屋内轉來轉去,隻是這間屋子實在是太小太暗,隻轉了一小會兒便又覺得索然無趣,他環視一周,注意到了角落裡的書桌,便踱了過去坐了下來。
書桌之上的東西并不多,入目的首先是一個木盤,約莫有一指深的樣子,裡面放着些沙子。木盆旁靠着一隻秃頭筆,筆尖的毛早就掉光了,想來英娘平日裡便是用這秃頭筆在沙土上習字。
他抓起了毛筆,在沙盤之上胡亂的寫着,熟悉的感覺,讓他的思緒穿越時空,又回到了小時候的日子。那時他總是撿别人用剩的鉛筆頭用,買不起書便找高年級的去借,即便這樣,竟然也讓他考上了大學。
他嘴角挂起一絲微笑,将沙盤上的胡亂寫的東西撫平了,端端正正地寫道:“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
這是幼時一直激勵他苦讀的話,一個月來,盛君的繁體字已是有了長足的進步,雖然字迹仍然很醜,但總不至于寫錯别字了。
正此時,突聽門外一陣嘈雜,他便将筆放下,本想出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沒想到才剛走出門,迎面便碰到了三五個漢子,他們都提着棍棒,為首之人赫然便是袁二,他一見盛君,便與旁邊的一矮個男人道:“就是他。”
盛君還未曾反應過來,便有兩人不由分說的上前架住他,那矮個男人手裡拿着條馬鞭,笑呵呵的走到盛君身邊,忽然狠狠的朝着盛君屁股上抽了一下,罵道:“狗賊,竟然跑到我的地界偷東西,找死麼!”
卧槽!
盛君怒哼一聲,屁股上火辣辣的疼,讓他有種要殺了這矮個男子的沖動,奮力想要撲上前去,卻被身後兩個漢子死死的拉住,他半晌掙脫不得,隻能雙目死死的盯着他。
矮個男子下巴一挑,戲虐的道:“哎呦,脾氣挺大,怎麼,不服?”說着,又朝着盛君屁股上抽了一下。
袁二卻是興奮的在旁哈哈大笑,拍着兩隻肉乎乎的大手掌道:“竟然不服耆長大人,打他,打到他服氣了!”
“啪”一聲。
矮個男子高高揚起的馬鞭,狠狠的落在盛君的屁股上,他吃痛的悶哼一聲,心裡燃起了滔天怒火,直想把在場的幾人都活撕了。
心中越是憤怒,面上卻更是越發的冷靜,他這次卻不再怒罵,眼神也服軟般的暖了下來,腦袋耷拉着,牢牢的将幾人的面容記在心裡,心道今日所給,他日必當百倍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