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你是嫂子的親妹子，嫂子自然是站在你這邊的，要是甯卿真的欺負了你，嫂子一定會為你讨個說法。”姚氏拉着顧婉的手說道。

　　顧婉再次笑着搖頭：“不是，沒有。”

　　簡短的回答，因為再多了，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真的，不合适了，退了吧。”想了好一會兒，顧婉這才再次說道。

　　姚氏和程大海互相看了一眼，着實沒别的辦法。

　　“你确定了嗎？”姚氏又問道。

　　見顧婉點頭，她歎息一聲：“好吧，我明兒就去。”

　　顧婉點點頭，向她笑了笑，起身又回了自己房間。

　　明天，正月十七，是春回堂開張的日子。

　　既然做出了這個決定，邁出了這一步，那麼春回堂，也是留不下去了吧。

　　但是倘若離開了春回堂，她又能去哪裡？楚湘城裡，是肯定不能的了。

　　看來，她又要做一番打算了。

　　明天是十七，顧大夫最早也要二十才回來了，等他回來後，和他一起給宋文修做完手術，手術恢複之後，也正好是她該離開的日子了。

　　這一夜，顧婉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但卻一絲全無。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好像什麼都沒想一樣，但就是睡不着。

　　一直到了天蒙蒙亮的時候，這才迷糊了一陣。

　　姚氏起來做早飯的時候，顧婉聽到聲響，也起來了。

　　“咋不多睡會兒？”姚氏說道，看着她眼底一片青黛，不由得心疼萬分。

　　顧婉笑笑：“不睡了，該起了。”

　　今天天氣十分好，陽光明媚，給人一種春天的感覺。事實也正是如此，已經是八九了，九九數完，可不就是春天了？

　　吃過早飯之後，顧婉便和四喜兩人去了春回堂。

　　今天是年後第一次開張，鋪子裡的人自然都是去的很早，顧婉到那裡的時候，見黃掌櫃已經到了。

　　顧婉上前去打招呼，黃掌櫃正在清點藥櫃，見她來了，笑道：“小婉來了啊。”

　　顧婉點頭，又和他說了幾句話，便去了自己的休息室。

　　她自己的休息室，依然和以前一樣，有二十天沒來了，還是她年前走之前的樣子，甚至她看的那本醫術，也還是敞開着，靜靜地躺在她的書案上。

　　今天第一天開張，自然是十分忙碌，顧婉才剛剛坐下來，便有病人前來看診了。

　　顧大夫如今還沒有回來，隻得她一人頂着。

　　一上午，顧婉的心裡都有些忐忑，甯卿還是沒有來。

　　心裡話，她想讓他來，她想看見他，但是同時又不想見着他。她怕見到他，她會忍不住，會動搖，會放棄自己的決定。

　　退親的事，嫂子已經答應了她，答應會去和那媒婆商量。畢竟不是什麼喜事，肯定不會在上午去說，最晚下午，一定會說的。

　　也就是說，最晚下午，他一定會知道的。他知道後，會如何？顧婉不敢想象。

　　他知道後，她又該如何面對他？顧婉也不知道。

　　最好，是就這麼了解了，兩人誰都當做什麼都不曾發生過，就當做是彼此做的一場杳無音迹的夢罷了。

　　但是為何，一設想到這裡，她的心，竟會抽痛抽痛的？

　　大抵，還是放不下吧，隻有放不下，才會痛。

　　然而，她必須要放下，她不允許自己優柔寡斷。不能的，一定不能的。

　　一上午的時間，顧婉大概看了十幾個病人，一直等到吃完了午飯，甯卿一直還沒有來。

　　他不來，也是正好。倘若見了，隻怕更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吃過午飯之後，顧婉便去了宋文修家裡。好幾天沒去看他了，現在手術在即，她必須要多上心一些。

　　到了之後，還是和往常一樣，宋文修站在房門口迎接。

　　他身上穿着天藍色錦袍，墨黑的長發用玉冠束起，臉上依然帶着如陽光一般明媚的笑意。

　　和暖的陽光打在他的臉上，使得他看起來，儒雅飄然，又帶着幾分陽光的感覺。

　　“快進去吧。”顧婉說着話，扶着他進了屋。

　　“馬上就要手術了，最近感覺怎麼樣？”顧婉問道，在他對面坐下。

　　宋文修點頭，微微笑道：“感覺還不錯，沒有什麼不适。”

　　“那就好了，會很順利的。”顧婉安慰他。

　　說來是安慰他，但是顧婉知道，實則是她在安慰自己。她甚至比宋文修，還要更加在意這個手術是否會成功。

　　不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那種要求，不是去嘗試，而是一種苛求。

　　她必須要把他治好，她必須要讓他的眼睛重見光明。

　　如若不然的話，隻怕她這一輩子，都會不安，都會自責，都會對他心痛如斯。

　　“我相信你。”宋文修淡淡地說道，但是他的臉上，卻是堅定十分。

　　顧婉也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如果眼睛治好了的話，你接下來要做什麼？”顧婉突然問道。

　　宋文修面上的笑容更加擴大，這個問題，近幾年來，他還真是沒有想過。

　　以前小的時候，還經常會想，等到眼睛好了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是什麼。但是随着時間的推移，随着一次一次，治療都被宣告失敗，他也就逐漸忘卻了，忘卻了自己曾經還懷有這樣一個期待。

　　不過現在來看的話，等他眼睛好了，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看她。

　　是的，沒錯，他要看她，要好好地看她。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的臉，看着她一切的一切。他要看着她和她交流，與她傾談，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隻能聽着她的聲音，聽着她的語氣，感受着她的動作和表情。

　　他要看她，看看她那一顆堅定的心，勇敢的心，到底被包裹在一副怎樣美妙的身體裡。

　　總之，他就是要看她，将他之前對她的所有描繪，所有設想，用真真實實的她的影子，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走一動，全都給填滿。

　　還有，他還要再和她一起去西山看紅葉，聽着風吹紅葉沙沙，看着她柔美的臉頰。

　　這一切，都是他發了瘋一樣地想去做的。

　　然而，她的這個問題，他卻并沒有回答。

　　“還沒想好呢。”宋文修又是淡然一笑。

　　不管他想的是什麼，都等到他的眼睛好了之後再說吧。

　　顧婉“嗯”了一聲，稍微沉默了一會兒，又突然問道：“你知不知道有什麼地方挺好的？”

　　宋文修被她這一問，弄的有些愣怔，她為何會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顧婉見他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于是解釋道：“我就是問問，有沒有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氣候宜人，民風淳樸的。”

　　“楚湘可不就是嗎？”宋文修笑道。

　　雖然他的眼睛看不見，但是依然可以知道，楚湘縣景色很好，氣候也好，人，更好。

　　顧婉看着他一聲笑，她自然是知道楚湘是個不錯的地方。但正是因為是楚湘，所以她才一定要離開。

　　對，她已經做好了打算，等到宋文修的手術做完之後，她就離開。如果不離開的話，繼續在這個熟悉的地方，看到太多的回憶，她會更加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離開，離開這裡，不再回來。

　　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慢慢的，興許她就能把這些事情全都忘掉，就能夠開始她的新生。

　　“除了楚湘呢？”顧婉又問道。

　　宋文修想了想，說道：“江南陵城倒是個不錯的地方，四季溫暖如春，山清水秀的，很是适合。”

　　顧婉點頭答應着。

　　楚湘雖然不是在江南，但也偏北，換個地方，到江南去，興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她現在雖然也沒有多少錢，但她可以一邊行路，一邊行醫，賺取一些錢。

　　并且，嫂子馬上就要生了，不适宜舟車勞頓，隻能等她生了之後，再将她接過去了。就讓她和哥哥現在這邊住着吧，等到自己安頓了下來，再将他們接過去。

　　顧婉在幻想着，突然又聽宋文修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他隐隐地覺的，今天的顧婉有些不太對勁，她問出這些話，更是不對勁。

　　“啊？沒什麼啊，我就是随便問問。”顧婉忙笑着回道。

　　宋文修也是輕笑，并不點破。

　　“其實，陵城這個地方，我也沒有去過，隻是聽人說過。”宋文修又道。

　　“既然有人說，看來自然是不錯的了”，顧婉回道，突然又轉頭，看向他問，“要不等你眼睛好了，咱們一起去看看吧。”

　　不過顧婉一說完這話，便後悔了，等他的眼睛好了之後，估計就要回京城了，哪裡還會在這裡？更别提去别的地方了。

　　但是誰料，顧婉這話剛剛問出口，便聽宋文修回道：“好啊。”

　　一時間，顧婉有些不知該如何接他這話。

　　這麼問，也是一時沒有注意，随口說出來的話，她根本就沒想到他會答應。

　　或許，興許，他是開玩笑的吧。

　　但是，正當她心中如此想的時候，忽然又聽他說道：“和你一起去，我當然願意。”

　　顧婉仔細看他的臉，帶着溫潤的笑意，沒有一絲是在開玩笑的樣子。

　　***

　　不知道小宋會不會再逆襲啊，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