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就不要!”顧婉大喝一聲。
“就你這等黑心的商人,把藥賣給你,我還怕你委屈了我的藥,怕你去害人!”此時,顧婉一點都不害怕,她隻知道,這是她辛辛苦苦做出的藥,她隻知道,她不能就這麼被欺負。
就算今天的藥不賣了,她也不能咽下這口氣。
沒錢怎麼了?窮怎麼了?難道窮就要被人看不起,就要被他肆意地侮辱肆意地欺負?
告訴他,不可以!
那人被顧婉氣沖沖地瞪着,先是遲疑了一下,随即一張臉立馬陰沉了下來,像是能擠出水一樣。
他沒有說話,提起顧婉的籃子,胳膊上一用力,籃子便被扔到了大街上,裡面的藥材撒了一地。
這一瞬間,仿佛被他扔出去的,是顧婉的心一樣。
“你賠我的藥!”顧婉大喊一聲,沖着那人撲了過去。
她此時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樣,發了瘋地在他身上又是掐又是打。
她隻知道,那是她和哥哥嫂子生存下去的希望。如今沒了,沒了,竟然就這麼被他給毀了。
但是奈何,顧婉到底才十幾歲的年紀,哪裡是這五大三粗的漢子的對手,隻幾下,便被他推到了門外。
“我看你是個小姑娘,可憐你才買你的藥,沒想到你竟然不知好歹!”那人站在門内,指着跌坐在地上的顧婉說道。
“你也不去打聽打聽,我這‘千秋堂’的名聲,還敢在這裡撒野,我看你活的不耐煩了!”
顧婉呆呆地坐在地上,手掌被灑落的藥材硌的生疼,臉上滿是淚水。
她不知道,從來都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是這麼無情,這麼可怕。
周圍圍着一圈看熱鬧的人,但是沒有一個上前幫助顧婉,也沒有一個肯站出來替她說句話。
這“千秋堂”,他們的确惹不起。
過了好一會兒,顧婉擦擦眼淚,顫抖着雙手,一把一把地将地上的藥材撿起來。
但是才擦掉的淚水,一瞬間又再次流了下來。
這些藥材,是她全家的希望,她不能就這麼給弄丢了。
“掌櫃的這樣做,隻怕不太好吧。”
一道溫潤如玉的聲音像是帶着春日的溫暖一樣,突然飄了出來。
顧婉不禁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隻見那邊停着一輛馬車,一個身着天青色長衫的男子正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
他臉上帶着微笑,這微笑如同他的聲音,也如同他的面容一樣,溫潤如玉,讓她隻一看,便像是感受到了春天一樣。
他靜靜地站在那裡,像一幅任憑時間流逝也不會磨掉一點光彩的畫一樣。
“我這樣哪裡不好了?這小娘子來賣藥,我看她可憐才要收下,誰料她竟然不知好歹,妄想高價。”那人大聲說道。
最讨厭愛管閑事的人。
但是觀這人衣着華麗,馬車也是低調的奢華,他便下意識地收斂了,沒有直接讓他滾。
溫潤如玉的男子沒有說話,隻是蹲下了身子,從地上撿起一根藥材。
“味醇,輕巧,上等的三七。”他悠然說道,面上依然帶着笑。
那“千秋堂”的掌櫃聽他如此說,瞬間急了,忙提高聲音說道:“你到底識不識貨?就這等貨色,中等都算不上,竟然也敢稱上等?”
男子不慌不忙,依然在笑:“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些藥材必定是用三年以上的三七藥草做成,經過暴曬,再細心炮制。”
“千秋堂”掌櫃一聽是個行家,心中越發虛了下去,但是還不待他再次辯解,又聽那愛管閑事的男子說道:“就算這藥材确實如你所說,她一個如今被你此般羞辱不得法的小娘子,也斷然不會妄要高價。”
經他這麼一說,周圍圍着看熱鬧的人突然一臉明了。
這“千秋堂”的名聲可說不上好,來這邊抓藥都是短斤缺兩的,這簡直就是要人命的事兒。但是這“千秋堂”的掌櫃王五又是個心狠手辣的人,他們敢怒不敢言,隻能遠離為佳。
“敢問小娘子,這位掌櫃要用多少錢買下你的藥材?”那男子又問道。
被他這一問,顧婉才回過神來,忙說道:“他要用十五文錢買下我這麼多藥材。”
那男子聞言,一聲輕笑,又接着說道:“隻怕五十文也是不多的吧。”
周圍的人也都咋舌,這些藥材,要是從這“千秋堂”抓,最少也得一百錢往上吧。這王五,真是越來越黑了。
“我家中兄長病重,就等着賣了藥材維持生活,但是他欺人太甚!”顧婉指着王五憤怒說道。
“是啊,欺負人家一個小姑娘。”
人群議論紛紛,王五見狀,心中不由得有些着急。
“你該賠這小娘子錢!”人群中不知誰突然喊了一聲。
這一聲過後,緊接着又響起讓王五賠錢的聲音。
“你們休要信這小娘皮的胡言亂語,我王五是何人,你們不知道?”
就是因為知道他王五是何人,所以才會替這小娘子打抱不平。
“是啊,掌櫃的弄撒了人家的藥,隻怕是要賠些錢了。”那男子依然笑道。
這下王五忍無可忍,正想呵斥這男子不要多管閑事,但是猛然間,突然看見了那男子馬車上的标記。
他雖然身在這小城,但是這裡面的道道,也是知道的。那些權貴人家,都是在自家馬車上刻上标記。看到帶标記的馬車,就意味着最好不要惹這樣的人家。
王五心中明白之後,雖然不想賠錢,但是相比起來,他更不敢招惹權貴。于是隻得軟下來說道:“好了好了,我賠錢我賠錢。”
這突然的轉變,顧婉感覺有些不可思議,為何轉變的這麼快?
難道,是因為眼前這抱打不平的男子?
顧婉再次将目光投向他,那溫潤的側臉上,唇角的笑意更甚。
“行了行了,我賠錢還不行嗎?”王五說着話,将一串錢扔給顧婉。
顧婉心中雖仍然生氣,但是也知道如果将事情鬧大的話,最後吃虧的,說不定還是她。現在有人幫她,但是之後呢?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何況,她确實很需要錢。
“五十錢,這回可夠了吧?”王五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說道,又自言自語,“倒黴,真是倒黴!”
顧婉拿了錢,這才擦了擦臉上仍然挂着的眼淚,向周圍的人道謝。
等到顧婉想要去好好謝一謝那最先為她出頭的公子時,卻發現他已經轉身走向馬車了。
“公子留步。”顧婉追上去。
那男子聞言停住腳步,轉身。
他面上依然挂着淡如雲朵般的笑,但是顧婉在看到他的刹那,瞬間停住了腳步。
這回将他看清楚了,他的眼睛,竟然是看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