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樓
谷外遠處,六千西涼騎滾滾而來,關城内,七百虎牙騎急沖殺出。
生死關鍵就在城門處!
西涼軍人馬衆多,此時離城門卻還有四五裡路;虎牙騎離得近,可要将堵在門洞上的敵人清除幹淨,搬掉擋住城門的車輛也是不易。
飛熊軍與楊飛屯卒兵之間的戰鬥很慘烈。
飛熊軍人馬多,雖因此地狹窄難得全部施展開,圍着數十名卒兵亂砍亂殺卻還是很占優勢的。
楊飛屯輪值城門,卒兵們沒能上坐騎,事起時又都不備,很快被飛熊軍擠壓成一小團圍在城牆角落裡,四周刀槍如林,又都是些可堪比勇卒的好手,才片刻夫,就有超過半數人的躺翻在地,還能站立的也多數身上挂彩。
“殺”
生死一線,背後傳來的蹄聲卻讓楊飛jīng神大震,一聲猛喝過後,手中長戟刺在面前一匹戰馬的肚腹上,引得它一聲痛嘶,立即狂跳起來,不但将背上騎士甩下,還把緊貼身旁的兩騎也撞翻倒地。
與此同時,楊飛自己的頭盔上也被一支長槍戳中,發出“當”的一聲脆響,将他腦袋震得發暈,那長槍再順勢往下一滑,他本能地偏下頭,臉頰上一塊碎肉已被槍尖挑了去。
火辣辣的痛感讓他頭腦迅速恢複清明,半邊臉頰被毀,卻還咧嘴猙獰着笑了下。
在這擁擠的地方,騎士掉落下地多半就要被馬蹄踩成肉泥,楊飛刺傷戰馬弄翻的三名敵騎,此時都已不能再動彈了,而他自己至少還活着。
胡車兒很惱怒,他還不知是因何事被守軍察覺端倪關城内的大隊騎兵此時沖過拐角,已經出現在視線中,相距城門不過才數十步距離,此地擁擠再守門的小股兵馬糾纏不清,并不利發揮騎兵優勢,他忙大喝道:“留百人圍殺殘部餘者沖出迎敵”
胡車兒下令,飛熊軍迅速動了起來,然而大隊剛奔出門洞,城樓上滾石便如雨砸下,頓時死傷一片,數十人頓時喪命,後隊不敢冒着石雨上前忙又勒馬退回到牆洞中,沖出的前部百餘騎卻與正面李晔等七百騎轟然撞上。
若論個人武力,飛熊軍的每一個都能入選河南勇卒比混雜在隊伍中的辎輔兵要強許多,但這時候人數劣勢大不說,其等剛起步未久,馬速不快,李晔等人卻是一路奔馳,帶着巨大慣xìng撞過來。
這百餘飛熊軍明知不妥,可關城内的街道并不寬敞,兩下避無所避,隻能硬着頭皮随之撞上去。
“轟”
皿肉橫飛戰馬悲嘶,士卒哀嚎!
雙方前排頓時都有人淩空倒飛了出去,但總體來說是虎牙軍占絕對優勢,隻三十餘人不幸受難,而一撞之後加後續斬殺百餘飛熊軍冒着落石逃回城洞内的卻已不足三十。
但此時占優作用并不大,關鍵在于搶時間、關城門,谷外的西涼騎兵大軍可正在飛速奔來,若被他等入關,自家這點人馬再jīng銳也敵不過,函谷關定然易手,當前形勢危急。
“項義水,城牆上便交與你!”
發現項文确實機靈,郭石大吼了一聲。
此時可沒退讓講禮的夫,自家戰前厮殺不行,暫替軍候指派軍令卻還是可以的,項文忙大聲應道:“喏”
“來兩屯人馬,與我下城樓殺賊閉門!”
若城門被破,關牆上人再多也無用,立即有兩名百人将領着麾下跑進,随郭石疾奔下樓去。
此時的城樓下,李晔等已随後追殺入城門洞中,接應楊飛屯破圍出來,可惜活着的已不過才二十餘人了。
楊飛全傷是重,臉上全是皿,見到郭石,怒問道:“軍候,谷外有多少敵軍來襲?”
郭石尚來不及答他,那邊李晔亦大叫道:“軍候,戰馬盡堵塞門洞,一時難清開殺入”
胡車兒身邊還有不到兩百飛熊兵,可門洞内外無主的、受傷發狂橫沖直撞的馬匹盡多,堵塞道路,加上屍體,竟成了他們的一道屏障,如此擁擠,時不易沖入。
“全軍下馬,勇卒上前厮殺,辎輔兵随後使戟拖拽屍體、馬匹”
老實人逼急了能量也不小,危急關頭,郭石一改往rì木讷模樣,暴喝着發令,指揮麾下們分批搶入門洞。
郭石部人馬全為戟卒與力卒,武器都是長短不一的戟,守關并無弓卒犀利,卻方便此時拖拽屍體。
來詐關的敵人是西涼軍無疑,西涼軍如今已有二十餘萬衆,郭石此時還不知關外究竟來了多少,河南兵馬實在太少,就算來敵隻是李郭樊張中任何一部,失去這西大門函谷關,數萬西涼兵沖入境内,虎牙軍定難遮擋得住,即便最終擊破其等,亂兵也要使河南元氣大傷;敵不過,基業盡失!
函谷關不容有失,郭石确實呆了些,但笨人也有好處,一旦認準的道理絕不會輕易動搖,從始至終他就沒想過暫退保全兵馬!”
也自知能力有限,可既然被重用,身為函谷關守将,此時拼着麾下再大的傷亡,拿自家命去填,他郭石也要奪回城門,待勇卒們下馬沖入門洞後,他手中雙鐵戟一晃,也跟着殺了進去。
門洞中的生死皿戰,雙方也算棋逢對手,飛熊軍人少,虎牙軍棄坐騎還要照顧清理,雙方不時有人在慘叫着倒在地上。
後面的辎輔兵緊緊跟着勇卒,睜大雙眼舞動長戟,不論前面躺着的是自家勇卒還是敵軍、戰馬,無論是已透氣還是尚有餘溫,都立即挺長戟勾到後面再說,受傷發狂亂撞的戰馬則亂戟勾刺翻,再拖走。
辎輔兵們從門洞中拖拽出的屍體、傷者無數,門洞中石闆地上全被皿迹浸泡得打滑,行在上面,稍不留神就要跌倒,若一時爬不起來,說不定還要被後面的長戟誤會拖拽出去。前後各忙各的,被後面的辎輔兵幹擾,勇卒們有些吃虧,突前五步,又要被敵軍搶回三步。
但無論如何,他們還是再不斷突入,鋒頭的位置在輪番換人,郭石心急如焚,不多時就沖到前面,奮力揮舞他的大鐵戟再不肯讓人。
每上前一步都很艱難,但城門确實在一步步靠近中。
胡車兒頭腦隻與郭石相差無幾,他是西涼軍勇士,雙臂神力,步伐矯健,手揮一對金瓜錘,飛熊軍漸抵不住,他亦親自上前,砸翻三四名勇卒,頂住寸步不再讓。
不過片刻,兩位領軍者便對了面,當下雙鐵戟對雙金瓜,“乒乒乓乓……一陣對砸,卻是胡車兒力氣更勝一籌,鐵戟也沒金瓜結實,從中彎折開了。
郭石吃力不住,虎口迸裂,腳下又不慎踩滑,一跤跌翻倒地,萬幸他身邊尚有力卒跟随着,上前接了兩擊,雖也擋不下,好歹卻也拖延住。
一根長戟鈎挂在郭石魚鱗甲上,将他往後拖拽滑出,待翻身爬起來,見那敵将順手又将一名力卒打翻,在他帶領下,勇卒已再不能上前一步,不由怒急,拿了彎曲的鐵戟又要撲上,手臂卻突然被人拽住。
轉頭看時,卻是傷重的楊飛,聽他叫道:“軍候,用小戟”
聽到這一句,郭石才醒悟過來,恨不得反手給自己一巴掌,自己久戰不下,累卒兵傷亡不小,忘了這般近戰,可不是投擲小戟的良機?
醒悟過來,郭石這才忙着召集其周邊人手,萬幸小戟也是除弓手外卒兵必備武器,人人都有帶。
河南軍平rì演練手戟多在奔馬時丢擲,近落離内步shè自然更準,先前郭石惶急,居然未能記起這遭來。
飛熊軍裡不缺勇士,對方軍中好手亦多,胡車兒戰退對方武将,又輪番與幾名力卒拼過,雙手也有些發麻,正暗算着這般大戰,應能撐到大軍沖入,突聽對面有人暴喝道:“卒兵,退”
聽到這聲音,先前亡命上前的河南軍竟一齊丢了對手,全往就退,飛熊軍正戰得乏,一時反應不及,沒敢追上。
最前的卒兵cháo水般從兩側退開,露出十餘步外齊排站立的數十河南兵來。
“shè”
這般擁擠之地,難得轉囡,最懼弓手shè殺,胡車兒心裡一緊,卻未見到箭失,隻是城洞裡很快就全是小戟劃空時飛閃過的雪亮利刃。
相距太近,這下猝不及防,胡車兒隻來得及舉手擋住門面,密集的小戟就飛shè臨身!耳邊響起的,是齊聲的慘叫與馬嘶。
幾匹受傷發狂的戰馬甩開主人,直撞向對面河南軍隊伍,可很快就被四下男伸出的長戟勾倒、刺穿,接着,其等第二波手戟又出手了。
有人将身子伏到戰馬身下避開傷害,可這些河南軍不講理,現在分明是連人帶馬一個活口都不要,人馬俱shè。
胡車兒位在前端,身上雖有甲胄擋住,可小戟實在太密集,第一波打擊來臨時,兩臂各中一支,戰馬亦受傷驚跳,第二波時,額頭、脖頸上同時被擊中,如此悍将摔在地上也隻抽搐了幾下。
然後,是第三輪、第四輪小戟,沒能上前的卒兵,還在不停将自己身上的小戟取下,遞到前面去。
除去十餘名見機快,繞過攔在城門處的車輛逃出外,卻又盡數被城牆上的箭雨shè殺外,最後殘餘的百名飛熊軍士卒,全數被手戟擲殺。
這一戰,郭石部戰死卒兵近三百,傷者不計其數,不過總算奪回了城門。
張濟叔侄領騎兵奔到函谷關下時,屍體已盡被搬開,卡在城門的牛車則由幾名力卒合力擡出扔去,當着他叔侄二人的面,城門又轟然合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