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粟和黍種植之後,留下的部分土地還可種上菽類和葵物,這兩種作物收獲完,将它們稭稈犁入地中,就是不弱于糞肥的綠肥,這種作物輪栽法,是取消休耕法後土地的另一重要肥料補充,此外,蔓菁、蒜、蔥、韭、姜、苜蓿(注)等作物也可以種下,有的就在房前屋後、地埂之上,有的則植在新墾出的山坡上。
一直關注着農事,沒顧得及其它,直到鐵匠們來禀告,谷中五百支青龍戟已制出,鄧季才醒悟起來,忙叫上太史慈趕去查看。
太史慈是難得猛将,又是懂戟的,有他教導戟法,可以讓孩童們也跟着習練,長戟就得多制作出一些,若不是還要趕制鐵盾,第一批的數量便不隻是五百,戟頭複雜耗時,一名鐵匠打制出一支本需三日時間,還是鄧季提點,讓其他不能制百煉的鐵匠幫忙,将不需多少技術的部分讓出來,分工協作,這才大大提高了效率,兩三個月便制出這許多。
丈五的戟柄加上三尺長的戟頭,一支長戟便有丈八,鄧季拿起其中一支,見戟頭處寒光閃爍,月牙槍尖俱都鋒利,隻戟柄木柄僅打磨過不甚滿意,此外纓穗未綴。
思及《演義》中的天方畫戟、青龍偃月刀、丈八蛇矛等名器,鄧季自持力氣也不小,問張鐵匠道:“若要你等制一支鐵柄戟出來,需得幾日?”
張鐵匠想想,答道:“渾然一體的鐵戟,别人幫不上手,恐得十餘日方好!”
“足下等之前練槍,如今改戟,自以刺擊為主,以迅捷準狠為要,并非需勢大力沉,鐵戟要來合用?”
太史慈從旁插着嘴,手裡提一支長戟打量過,道:“此等雖算不得精良,亦可用了!”
長槍便隻重輕靈快捷,以刺為主的長戟也當如此才是,鄧季隻得罷了,又不能隻為他一人好奇耽誤鐵匠們接着為刀盾卒打制鐵盾。
盾在之前又被稱為“幹”,所謂“幹戈相向”便說的是它,鐵器普及之前,多以木料和皮革制成,此外還有藤盾和銅盾,唐朝時改名為“彭排”,宋之後改為“牌”,盾牌的稱呼由宋開始,出去手執之外,這時代還有城牆上使用的盾橹,為守城護具,可當投石車,不過一般得大城才有。
銅盾和鐵盾在我國古代多作為儀仗物使用,盡管它們防護力強,但持在手裡,若面積小則降低防護效力,若面積大則份量加重,所以一直未能用于作戰。
鄧季讓為勇卒制的鐵盾,其實并非純鐵,同韓奇所用鐵盾一樣,不過要求在盾面打制一塊薄鐵皮,鑲嵌在木闆上而已,也需要鐵匠和木匠通力合作,這東西并不需要百煉,制作速度倒不慢。
盾的外形有長方形、梯形、圓形、燕尾形幾種,為方便戰時搭盾牆,鄧季讓制作的是長方盾,寬三尺,高四尺,能遮掩住人體大半。
鐵匠們已準備制作盾,鄧季便令勇卒、辎輔兵中以長槍為武器的俱來領戟,所剩則留給谷中少年習練時用。
當日便點齊了槍卒和辎輔兵,由雙戟客在谷中教導戟法,謝允等小兒得了傳話,也俱都圍來。
在台前站定,歎口氣後,太史慈沖人群道:“練兵之法,本當先練陣,爾等俱為精銳敢戰之士,然不習陣列,終如散沙一盤,惜吾亦不通兵陣,教導不得,今隻以戟法傳之,天下不甯,爾等當善學之,勤練之!”
聽聞太史慈的話,鄧季才想起後世電視中偶然見到的軍隊那種整齊隊列,看着就覺得威武,自家勇卒雖然都是好手,戰陣中卻也是亂哄哄的,全無章法可言,僅靠個人武勇罷了,實是可惜,隻是這時的列陣有諸多講究、配合,和後世不一樣,自家也不能讓他們胡亂練陣。
再說就眼前這點人馬,應該也列不出什麼戰陣來,尚在想着,聽太史慈又道:“戟之用,多在鈎、啄、刺、割四字上,刺擊之術諸位已不差,我便試演其它,請細看!”
鄧季忙睜大眼睛,仔細看太史慈演示,隻見他走到場中,手裡長戟揮出,斜撩後猛然回拉,第一個動作便算完,異常簡單,他回身道:
“鈎法之關鍵,在于眼力而非手法,長戟用處比槍多,然風險亦大,該因若鈎之不動,陷了兵刃,反将自家置于險境,是故‘鈎’之法當慎用,欲用時,當尋敵不易發力反擊之處!”
接着,太史慈又将“鈎”的用力、忌諱等一一講明,便讓下面捉對練習。從這日起,鄧季麾下槍卒改為戟卒,其中勇卒、辎輔兵每日皆與雙戟客苦練長戟,都是經曆過不少磨難的,深知本事好亂世中才能活得久些,又服太史慈的本事,無論勇卒、辎輔兵、孩童練起來全無惰者,有不少人待場中練習結束後,還會自己去加練,他們本就有用槍底子在,進步可謂飛速。
——
天色漸晚,小田峑偷偷摸摸靠近門口,推開探入小腦袋往屋裡看過一眼,沒人在,正好!
這時間,父親定在河邊垂釣,母親領兩姬和姊漿洗衣物,兄長麼,嗯,估計還在後坡苦讀,或是陪父親一起去河邊了!
屋裡沒人甚好,甚好!
“站住!”
剛欲偷偷鑽進去,屋外突然傳來一聲喝叫,田峑動作立時僵住,頓時就苦了臉,回頭看去,叫自己的果然是自家兄長田磊。
“見過兄長!”
田峑今年已滿七歲,禮儀自父親那裡已學得不差,忙沖自家哥哥畢恭畢敬施了禮。
“看你這一頭汗!”田磊十二,兄長模樣擺得十足,喝道:“可是又去随那些賊人練戟了?”
“是,”被抓個現行,田峑可不敢撒謊,隻得老老實實應了,又擺出一副可憐樣:“以後不敢了,兄長饒過弟弟這遭,切莫與父親說!”
“哼!”田磊真是怒其不争,上前指着他額頭道:“與你說過多少次了,吾等應靜心向學,以治世濟民為要,若想習擊技,也當象父親那般,以劍、弓君子佩物入手,為何你總是不聽,去與那些賊人學什麼槍、戟?你想做武夫麼?”
田峑被他長篇大論訓得說不出什麼話來,沒得絲毫辯解之力,隻連連作揖求饒,看他這副憊賴模樣,田磊怒火更熾,以前自家這小弟多可愛啊,卻都是與那些賊童學壞了,别看他現在擺出求饒可憐樣,他敢肯定,背後隻要一個看顧不到,立刻又會跑出去撒瘋了,已是屢教不改。
田磊痛心疾首,想着這次萬不能再輕饒他去,便道:“你既不知悔改,此事我必定禀過父親,請他責罰!”
“兄長,小弟真知錯了!千萬饒過這遭,千萬!”
聽田磊祭出殺手锏,田峑身上汗水淌得更快了,父親田豐方嚴,學堂裡的戒尺拿回家還用,他可是畏懼得狠呢!
“何事禀我?”
田峑還在苦苦哀求,外間又傳來響動,轉頭看時,卻是父親提着釣竿、魚簍已歸家來,田磊忙上前接過他手中物事,将田峑又偷偷跑出去與謝允等賊童練戟的事情說了。
今日田豐卻并未動怒,默然良久,嘴裡歎了口氣,方道:“峑兒,日後歸家時,先洗淨身上臭汗,你母姐皆受不得這味,若再這般歸來,定打你闆子!”
“咦!”這話卻與以往大不同,小田峑一時反應不過來,待父親已在瞪他,才忙着一聲歡呼:“知道了,我這就去洗!”
田峑撒腿就往外跑,一副說不得的歡快模樣,田磊不由怔住,這可不象自己認識的父親,他擡頭打量着,吃吃問道:“父……父親為何饒過二弟?”
摸着他的頭,賊窩中兩年下來,如今長子已快有自己高了,田豐苦笑道:“磊兒,咱們求學問通達自是好的,隻是天下動亂方興未艾,學些武夫手段,不定也有用時,峑兒愛武便由他去罷,便是你,若想學也可跟着去!”
田磊頓時就呆了,隻是父親的話他向來遵從,從不違背的,但若要與謝允這些賊童混在一起,那是萬萬不可:“即便要學武保身,孩兒也當習君子之射,定不與那些賊童混雜!”
“随得你,”田豐再次苦笑:“你呀,性子便與我一樣!”
待田磊進了屋子,田豐擡頭想想,不由喃喃自語道:“我這也是掩耳盜鈴呢,隻是那小賊頭已有月餘未進草堂,便想尋他個不是打闆子出氣也不得,難不成想個法子哄他回來?”
注:蔓菁,又名蕪菁又稱葑(feng),俗稱大頭菜,又叫九英菘、合掌菜、結頭菜、芣藍、芥藍、擘藍,茄連、撤藍、玉蔓青等。到今天仍然是一種常見的蔬菜。苜蓿,似三葉草,以“牧草之王”著稱,不僅産量高,能改良土壤,而且草質優良,各種畜禽均喜食,莖枝收割後能迅速再生出大量新莖,因此每個生長季節内可收割幹草1次至13次之多,張骞通西域後傳入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