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傍晚七點,位于鬧市的丁家門戶緊閉,僅庭院裡有一盞燈亮着。
“娜姐,電話還沒打通?”趁陳家二老在一樓的客房歇息,蹲坐在門邊樓梯的鐘康明問。
庭院裡,丁寒娜坐在凳子上,心情焦躁:“還沒有。”
不斷撥打羅青羽的電話,得到的一直是那句機械的“……不在服務區”。
嗤,那死丫頭難道跑地球邊緣去了?手機沒信号嗎?國内居然還有地方沒有被電信覆蓋?她今晚到底會不會回來?
今晚要在家裡作法,任何人不得在大門口進出,目前就怕羅青羽突然回來。她走之前說過未必回,畢竟頭一天到新環境上班,情況不明,不敢肯定。
有可能周一早上直接回單位上班,反正不管多早她都起得了床,在哪過夜都一樣。
為什麼要選擇今晚作法?
因為陳家二老不知受誰指點,一味認定她知道陳姑娘魂魄的下落,一直哭一直哭,差點給她跪下了。不用跪,凡是二次回頭的客戶,她一般都會幫忙。
機緣成熟,無法袖手旁觀。
昨晚,她在那間新公司做過一次法,那裡已經裝修完畢。簡修,擺幾個陣法與擺投,不必浪費太多時間。
過幾天便是黃道吉日,可以正式挂牌營業。
話題岔遠了,第一次在公司作法,強行召喚陳姑娘的靈魂,依舊無果,僅僅召來一道散發強烈怨念的黑色印記。
丁寒娜在國外遊學,除了設計的課程,更重要的是觀摩世界各地的玄幻之術,所以一眼認出那枚印記的來頭。
降頭,雖然在華夏内陸也有,但人們更喜歡請東南亞那邊的降頭師幫自己害人。因為國内的降頭容易被破,請國外的降頭師,國内的破降師鞭長莫及。
手法不一樣,破解有難度。
并且國内的術士大部分很窮,從未踏出國門一步,對國外的邪.術了解不多。而那些見多識廣的有能之士,可遇不可求,受害者家屬想找他們可不容易。
所以,請國外的專業降頭師最劃算安全。
如果對方不會算計客戶的話。
從那黑印記判斷,陳姑娘中了鬼降的一種,怨鬼降。從九十九具新鮮慘死的且帶着強烈怨氣的屍體上,采集屍油、皿液、與頭發混成一團作法積聚怨氣。
那道怨氣經法陣凝聚成一個新魂,一個由怨氣積成的怨魂,被徹底藏于屍油裡邊。普通人隻需一滴便可失魂落魄,任由新魂控制,而新魂受降師操縱。
最可恨的是,那道新魂不管傷害多少人命,所造的孽全部由那九十九個靈魂承擔。哪怕他們已經投胎轉世,降師一點罪業都不用受,可氣不可氣?
更氣的是,被新魂害死的人,他/她們的靈魂将成為新魂的養分,無法為自己讨回公道。
所以,如果可以,她希望今晚将那新魂滅殺當場,省得它再出去害人。
為嘛不選擇白天作法?
因為那位降師的法力白天最強盛,配合陰魂作祟的話,丁寒娜憑一人之力難以對付。傍晚時分的新魂怨念漸強,降師要分神控制它,互相抗衡耗損法力。
丁寒娜正好乘虛而入,把陳姑娘的魂召出來。她死的時間不長,尚有靈識存在。
“作法的時候,你們要聽我号令喊她的名字,”丁寒娜叮囑,已經放棄給小夥伴打電話,“這間房隔音,聲音傳不出去。”
盡情喊,反正沒人會理他們。
“好,好。”陳家二老點頭如搗蒜。
丁寒娜再叮囑旁邊鐘康明兩位年輕人,“等一下如果陳姑娘的魂回來,你們一定要扶住他們兩個,不許走出這個護法陣,懂嗎?”
萬一待會兒把陳姑娘的魂喚出來,二老見女兒慘狀一時忍不住跑出去摟抱,那就不是悲劇,而是人間慘劇。
新魂不吃素,專噬人靈魂,比如上身。凡與它有過接解的人,皆能成為它的分身。所以,她才要在這個院裡做法,爺爺的護靈陣可以确保它逃不出去。
同時也擔心,萬一小夥伴回來被上身……場景太美,不敢想象。
“兩個小時之内必須完成,你們誰都别給我出岔子,否則不僅救不回她,分分鐘連你們也要搭上小命。”在院門口貼了一張便利條,丁寒娜神情嚴冷。
若被小夥伴回來撞見,上了身,對方的力量她絕對hold不住。延期是不可能的,時間越長,陳姑娘的魂魄越虛弱,甚至消失。
“知道了。”四人猛點頭,兩位年輕人緊張得直咽口水。
他們的眼睛邊緣抹了牛眼淚,據說這樣才看得見陳姑娘的靈魂,方便投入感情喊魂。
站在做法的香案前,丁寒娜拿起一張寫着陳姑娘生忌時辰的紙符,往前邊的法陣裡一扔,呼地一聲無火自燃。
奇怪的是,那張紙符雖然着了火,卻不見化為灰燼,而是一直懸在半空燃燒,仿佛燒不盡。
丁寒娜緊盯陣内,随手拿起案前的招魂鈴開始搖,叮鈴鈴的聲音悅耳動聽。但聽在旁人的耳朵裡,卻像從地獄深處傳出的冤鬼索命聲,陰森恐怖。
正當衆人心底發寒時,室内一股陰風掠過,節能燈嗞嗞地閃兩下,滅了。
僅剩下香案前插的香燭一跳一跳的,周圍的空氣越發陰寒,令人心驚膽顫。
“陳X燕,快回來,快回來。那不是你該呆的地方,趕緊回來……”
“陳X燕,你還記得桉樹林遇到的那個人嗎?我現在被你父母請來助你脫困,你快醒醒……”
“陳X燕,我當初明明讓你往西走,你為什麼要回來?為什麼要回來?”丁寒娜盯着那團火,小嘴不停叨逼叨,“生前不能奉養父母,死了還讓父母受累,你就是個廢物,活該永不超生,活該永不超生……”
活該永不超生,活該永不超生,陳X燕,你就是個廢物,是個廢物……這些話仿佛響在天邊,又像近在眼前。
黑暗中,一道昏昏沉沉的靈魂蓦然睜開眼睛。
身上不知被什麼束縛着,四周黑沉沉的,空氣壓抑,使她透不過氣。這是哪裡?她拼命掙紮,卻無法掙動分毫,頭上,身上一陣劇痛。
她怎麼了?!掙不開,她掙不開……
“我幫你!”
看到那簇火在搖晃跳躍,丁寒娜兩隻手分别夾一張紙符,果斷往陣内那團火苗一抛,三符合一,火苗唿的漲成一團火。
“快喊!”
“燕兒!燕兒!我的乖女兒,快回來……”
陳家二老的撕聲裂肺,使火苗瞬間炸開,室内響起一聲沉重的,似乎被壓抑許久不曾透過氣的“呃——”,一道苗條的女性軀殼出現在陣内。
她仰着臉,渾身油亮,從頭到腳一片皿腥油膩,異常的肮髒。随着父母的哭喊聲,她後仰的臉龐緩緩面向前方,蓦然睜開雙眸。
一雙駭然驚悚的重瞳瞪得老大,兇戾陰冷的出現在衆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