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良安實際上是在給楊文廣和高蘭闡述一個事實和劃一條線。
事實是,楊濤的工作真的很忙,時間緊迫。
一條線,是指不要試圖讓你兒子來插手人事方面的問題,要進四海工作隻能從底層做起,有可能送貨,有可能送水,有可能進廠,有可能是銷售。
并且,工作的地點離家都不會太近。
想混?我周良安就是最大的混子,手下隻會是一堆真幹實幹的人,還有誰混得過我。
這話,楊濤聽明白了。
吳春華和李文潔也聽明白了。
楊文廣和高蘭還不太明白,還得再想想。
周良安再問,“叔叔阿姨,你們那些親戚朋友當中有沒有合适的,看看能不能給我找找人手,最好是大學生……”
轟……
楊文廣和高蘭頭皮發麻。
“不是大學生也可以,中專生吧!”
楊文廣和高蘭的笑容更尴尬了一點。
“實在沒學曆也可以,隻要有手有腳就行,現在一線缺人,你們有熟人的話就介紹介紹,包吃包住,一個月掙個七八百塊沒問題。就是離家遠一點。”
楊文廣幹笑着說,“我回去幫着打聽打聽!”
同時楊文廣也在想,家裡牆角堆的那些禮,該退也得退了。
兒子出手,母親出來打掃戰場,以茶代酒敬高蘭,“楊師娘好事将近了,要當婆子媽咯……”
高蘭的思緒被吳春華從給親戚謀差事的事情上扯到兒子的婚姻大事上。
“吳大姐,八字都沒一撇的事情呢……”
兩人笑呵呵地碰了一下杯,然後抿了抿杯裡的水打濕了一點嘴皮子。
“怎麼會沒一撇,都快有一捺了!”
周良安誇大其辭,楊濤的表情不自然,說高興吧,談不上,說難過吧也不是,總之還是不太自信所造成的。
周良安三兩句就把楊濤對象的大緻情況給介紹了出來。
孫小冉。
老師,就職于綿城科技大學。
父母都是大學教授。
德高望重,牛逼人物。
當這些标簽一個個的給孫小冉和他的家庭貼上的時候,楊文廣和高蘭的心情就開始變得複雜了。
真的?
就憑他楊濤也配?
我們這樣的家庭能配的上人家這樣的出身?
這就是本分人家的思維。
這要是換成吳春豔和她那個寶貝兒子在碰到這樣的家庭時,吳春豔的第一反應肯定是,“我兒子帥,我兒子就是有本事,我們配得上。”
這應該算是兩個極端吧,一個極度不自信,一個極度自負。
門當戶對的大框架之下,這樣的兩個家庭,的的确确在匹配上會出現極大的偏差,所以楊文廣和高蘭有這樣的考慮也是正常的。
周良安在接下來的時間内,又給楊文廣和高蘭他們兩口子灌輸了以下幾點看法。
首先孫國文和冉麗華這對夫妻,他們的社會地位是要遠遠超過想象的。而且他們不收禮。
周良安接着又說,像他們這樣的家庭以後楊濤和孫小冉但凡有了孩子,教育的問題上,是不需要人操心了。
周良安能幫楊濤的,已經做到了極緻。
這頓飯應該算是喜憂參半,接下來的時間,楊文廣一直在琢磨周良安對他灌輸的那些信息和話外的意思。
等到昌明路那邊的司機過來将楊文廣和高蘭送回家的時候。
短短的一段鐵道上,楊文廣背着手,強迫症一般的走在鐵軌的中間按照格子的跨度一步步的向前走,将他心中琢磨出來的東西告訴了高蘭。
一,未來的親家不是普通人,有知識,有文化,有素養,而且不搞收禮走後門那一套。
二,楊濤和孫小冉以後真的要是結了婚,生了孩子,帶孩子這一塊應該是輪不到楊文廣和高蘭了。
三,别指望因為有了這麼一個親家,楊文廣和高蘭的家庭就會發生什麼實質性的變化,或者提升什麼社會地位,以家庭為單位的個體依舊是原本的一個個體,不會形成聯動發展。
四,更别指望搭上了這麼一家有本事的親家,就想着能靠别人走走關系,搞搞門路。
高蘭在聽到楊文廣這話的時候,反倒是幽幽的歎了一口氣,找了一個本事人家當親家,反倒不怎麼高興得起來呢?
不過楊文廣接着又說道:“兒子大了,許多事情他心裡有主意,我們還是應該相信他。”
高蘭點點頭,想想也是,就剛才吃飯的那一會兒工夫,楊濤就接了好幾個電話,整個人忙得都轉起來了。從今天晚上這一頓飯局,他們也了解到,掙錢是需要花時間花功夫的。
花的時間越多,下的功夫越多,掙的錢自然也越多。
想輕輕松松的就把錢給掙了,那不是正經人幹的事情。
這兩口子對兒子的工作性質有了一個大緻的了解,也多少有了一些體諒。
周良安今天晚上對他們說的那些話,也等于是給他們畫了一條紅線,不要試圖讓楊濤來插手四海的人事,那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能夠涉足的地方。
楊文廣是個本分人,但頭腦也算靈活,聽得出來周良安的話外之音,周良安今天晚上已經最大限度的以婉轉的方式告知了訴求,楊文廣也在心裡暗自發誓,将會守住底線。
“老婆子,明天把那些親戚朋友送的禮挨家挨戶去退了吧!”
“良安拿楊濤當兄弟,是良安記恩,我們不能不識好歹!”
“兒子要想在良安的面前挺直了腰杆,當爹媽的就不能拖他的後腿。”
高蘭同意楊文廣說的話,幸虧當時收這些東西的時候都有個禮單,誰家送的什麼東西都記得清清楚楚,頂多也就是廢腳。
楊濤撅着屁股蹲在花台上,猥瑣的抽煙,客廳當中的燈光透過防盜窗打在外面的花台上,周良安站得高高的,朝屋子裡看去,正好可以看到李文潔攬着吳春華的臂彎撒嬌的樣子。
耳旁傳來楊濤吞吞吐吐的聲音,“對不起……良安,我自己的家事還需要你替我操心,我爸媽他們真的……”
“他們真的什麼?對不起你嗎?”
楊濤動了動嘴皮子,雖然沒說,但大概有那個意思。
周良安歎了一口氣,“初二那年,數學老師三天兩頭的罵你一頓,你回家的時候都還在流馬尿,知道後來為什麼數學老師對你的态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嗎?”
黑暗當中,周良安看着楊濤,“你媽在市場上買了一條大草魚,背着你送給了數學老師。”
楊濤不說話了,這麼大的人,還流馬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