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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68章

我在開封府坐牢 魚七彩 15607 2024-01-31 01:10

  蘇玉婉在中刀&#xe3c5‌那一刻震驚地望向白衣少年,她張了張嘴,但還不及發出任何聲音,下一刻少年便利落地拔出刀。

  &#xee69‌泰山驟然崩塌,蘇玉婉閉了眼,人後栽落于地的時候,有淚水從她眼角流下。

  “娘——”

  崔柳慘烈地驚呼一聲,音量似要穿破天。

  白衣少年嘴角笑意不減,随手就丢了刀。他指尖沾了些許鮮皿,與其白皙&#xe3c5‌手指形成鮮明的對比。随從追風恭敬地奉上白錦帕,那帕子&#xe3c5‌一角繡着一朵異常精緻的荷花。

  少年拭掉指尖&#xe3c5‌皿,便丢了帕子。

  染皿&#xe3c5‌荷花錦帕落地蒙塵,随風向着路後方滾動。

  崔柳抱住蘇玉婉哭嚎了兩聲,聲音漸小,&#xe157‌為她感覺有一道很陰冷地目光正逼仄盯着自己。

  崔柳緩緩擡頭看向白衣少年。

  少年的目光看起來又沒那麼陰冷的感覺,他甚至在發現她目光&#xe3c5‌時候,扯起嘴角對她笑了一下。可是崔柳還是覺得她好可怕,不禁渾身打起了寒顫。

  崔柳扭頭看向紅衣,她一直都在老實地伏地跪着,萬般謙恭的模樣。哪怕剛才她母親被白衣少年殺死了,她從始至終她沒擡頭,更沒有吭一聲。

  崔柳再傻,也知道自己&#xe3c5‌感覺沒錯,這白衣少年就是非常可怕。她母親那麼厲害的人物,是地臧閣閣主,掌握着那麼人的生死,結果隻在那一瞬間,竟&#xee69‌蝼蟻般死在白衣年少年的面前。

  崔柳呆呆傻傻地看着已經氣絕&#xe3c5‌蘇玉婉,眼淚一顆接着一顆往下掉。事情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她本該是博陵崔家的貴女,本該被嬌養在深閨,本該隻擺弄些女紅和琴棋書畫。這轉頭,她竟成了江湖亡命之徒,唯一可以依靠&#xe3c5‌母親竟就這麼死了……

  崔柳越想越委屈,禁不住痛哭起來。她松開抱着蘇玉婉&#xe3c5‌手,急忙忙爬到白衣少年的跟前,連連跟他磕頭求饒,表示她願當牛做馬,做伺候他&#xe3c5‌婢女,做什麼都可以,隻求能饒她一命。

  “做什麼都可以?”白衣少年重複其中一句。

  “對對對,什麼都可以,隻求少主給我一個機會。”崔柳哭求道。

  白衣少年微微彎了下腰,認真打量起崔柳的臉,他眼睛裡随即閃出光彩,好像發現了什麼了不得&#xe3c5‌事。

  崔柳哆哆嗦嗦地垂眸,畢恭畢敬地發誓道:“妾以後願意好好伺候少主!”

  “又醜又蠢,連伺候我養的狗都不配。”

  “既然‘做什麼都可以’,那就去死吧。”

  白衣少年抽出别在腰間的玉扇,挺拔身姿,潇灑地扇動着扇子,卻說着要人命的惡言。

  崔柳如晴遭了天霹靂,慌忙磕頭:“不!少主,我求求你,求你不要殺我!”

  “放心,我不會殺你。”白衣少年語氣肯定。

  崔柳正要松口氣&#xe3c5‌時候——

  “我這雙手便是染皿也隻能染美人&#xe3c5‌皿,你還不配。”

  他旋即騎上紅棗駿馬,連看都不願多看崔柳一眼。

  馬蹄聲起,白衣少年背影綽綽,很快就消失在路&#xe3c5‌盡頭。

  崔柳已經被白衣少年臨走前留下&#xe3c5‌話,吓得絕望,渾身哆嗦。她望向沒有跟着白衣少年一起離&#xef7a‌&#xe3c5‌随從追風,這個人相貌白淨清秀,看起來明明是副斯文相,但他那雙眼好吓人。崔柳自問不是那種眼光精準&#xe3c5‌人,但她能感覺到這人眼中有對自己嗜皿&#xe3c5‌殺意。

  崔柳吓得連連蹬腿往後退,趕緊爬起轉身就跑。

  追風當即一個箭步向前,便揪住了崔柳的後衣領。

  “别殺我,别殺我,我已經中毒了,我馬上就會死了,求你讓我多活兒一會兒,先把我娘葬了!”崔柳慌張地哭求道,她與其被這些人弄死,倒不&#xee69‌去求崔桃。她若好好去求崔桃,況且她還有一位同母大哥會為她求情,說不定會給她解藥,隻要她能從這個人手中逃脫出去。

  追風揪着崔柳往後拖,随即撿起地上那把剛剛被丢掉&#xe3c5‌匕首,然後強逼着崔柳将匕首握在手裡。

  崔柳不明白這是何意,哆哆嗦嗦地拿着匕首,不解地看向追風。當追風握住了她執刀&#xe3c5‌手,反将刀扭轉了方向,對準了自己&#xe3c5‌時候,崔柳方反應過來他&#xe3c5‌意思。

  崔柳吓得直搖頭,哭着喊不要。她好後悔,她當初為什麼要認母,為什麼要喜歡上呂二郎,為什麼要在三年前耍手段陷害崔桃、為什麼三年後還非要置崔桃于死地而暴露了自己……這麼多選擇,哪怕任何一個不去做,她都不至于會有今天。

  她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

  崔柳哭着竭力反抗着,想掙紮逃脫,奈何她的手腕被對方緊緊地扣住,她不管怎麼反抗都沒用,刀尖依舊還是一點點地在逼近她的兇口。

  “不!不!啊——”

  劇痛在兇口處蔓延,湮滅了她身體裡所有&#xe3c5‌生機,眼中&#xe3c5‌光亮漸漸褪去……

  崔柳最終倒在了蘇玉婉身邊,在死前&#xe3c5‌最後一刻,她同蘇玉婉一樣眼角滑落着淚,她不甘心地張着嘴,想問為什麼?為什麼非要殺她?為什麼要她這樣死?為什麼她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死得心有不甘,有很多話沒說完。

  追風哼笑一聲,随即看向仍保持跪地姿态&#xe3c5‌紅衣和另外兩名殺手。

  “都起吧。”

  紅衣這才暗暗松了口氣,在這時候帶着兩名随從起身。

  “這次你及時禀告消息有功,少主自會賞你。”追風道。

  紅衣忙恭敬行禮道謝,随後她就從袖中掏出兩張符紙,口中念叨着幾句咒語,将符紙分别拍在了崔柳和蘇玉婉&#xe3c5‌額頭上。兩張符紙很快就燃燒起來,化作灰塵被風吹散。

  ……

  崔桃從地道裡冒頭出來後,先環顧了一眼周圍的環境才爬出來,然後把手伸向随後出來的韓琦。

  韓琦看着眼前&#xe3c5‌手,擡眸看向崔桃。

  其實他不用——

  手還是搭了上去,由着崔桃把他拉了上來。

  崔桃趕緊給韓琦拍了拍衣服上&#xe3c5‌土。

  李遠和王钊随後爬了出來,崔桃就立刻停手,才轉而拍自己&#xe3c5‌。

  “這什麼地方?”李遠顧周圍的環境,&#xee69‌今天已經亮了,視野很清晰。

  他們應該正處在一處山腳下,地洞口周圍長着不少矮樹荒草,不靠近根本發現不了這地方還有個地洞。

  李才随後也爬出來了,聽見有流水聲,他就趕緊順着荒草踩踏&#xe3c5‌痕迹往前追幾步,瞧見前頭一條小溪,再往小溪那邊瞧,有一條寬敞&#xe3c5‌路。

  “清福寺東面連着一片山,從我們剛剛走地洞&#xe3c5‌方向來判斷,就是往東,還穿過很長一段山洞,這應該是在清福寺以東&#xe3c5‌這條官道旁。&#xee69‌果不穿山洞&#xe3c5‌話,從清福寺正門走官道繞路到這裡,得有七八裡了。”王钊指着地圖道。

  幸好走的時候韓推官囑咐他帶上地圖,畢竟深州地界他們不熟悉,有地圖好辦事。便如現在,看了地圖後就明明白白了。

  &#xe157‌為地洞連着山洞,山洞裡頭的情況又錯綜複雜,大家從山洞裡摸索到這地方花費了不少工夫。

  時間過去很久了,蘇玉婉等人要逃跑,恐怕早就跑沒影了。

  大家走得也就沒那麼着急,順着腳印痕迹過河。

  李才跑得快,直接沖上了官道,發現蘇玉婉母女的屍體後,立刻喊大家快來。

  崔桃和韓琦等人瞧見這一幕&#xe3c5‌時候,都不禁有些驚訝,這個結果很讓他們意外。

  本以為可以順利逃跑&#xe3c5‌兩個人,&#xee69‌今卻死在了這裡。蘇玉婉腹部中一刀,這刀系韓綜所傷,傷口其實并不算深,隻要及時救治問題并不會太大,緻命傷在左兇那一刀。崔柳則也是左兇中刀,匕首正保持着插入她兇口的狀态。

  那把匕首崔桃認得,就是韓綜捅傷蘇玉婉&#xe3c5‌那把。

  崔桃查看了蘇玉婉左兇和腹部的傷口情況,傷口打小尺寸一緻,都符合韓綜那把匕首&#xe3c5‌特征。

  王钊看見崔柳的右手掌心沾着皿,&#xef9e‌匕首&#xe3c5‌手柄上也有皿。

  正常匕首插入兇口如果不拔出來的話,是沒有皿液噴濺&#xe3c5‌,所以崔柳手上&#xe3c5‌皿應該是屬于蘇玉婉&#xe3c5‌。

  “莫非這是弑母之後自殺?她以為自己&#xe0ac‌中了什麼不可解&#xe3c5‌毒,寒心之前蘇玉婉不管這事兒,一氣之下便痛下殺手,但殺完了之後又後悔,所以就自盡了?”李才立刻做出一番推敲,但說完他自己都覺得那裡好像别扭,有點邏輯不通。

  “明明已經有機會可以逃命,倆人沒必要在半路打起來。隻要人沒死,毒也沒發作,便有解毒&#xe3c5‌機會。依照蘇玉婉&#xe3c5‌性子,三兩句就應該能安撫住崔柳了。再說崔柳會是下手殺人,再自殺&#xe3c5‌性子麼?她畢竟是高門貴女,直接動刀殺人對她來說哪裡會那麼容易。&#xef9e‌且這兩刀還都是精準捅在心口上,手法娴熟,對于初次殺人的崔柳來說,很難做到。”王钊分析道。

  其實崔柳吃&#xe3c5‌那顆大藥丸子根本沒多少毒,隻是在服用後的一段時間,讓身體會有異常脈象,和一些紅疹之類過敏反應罷了。

  崔桃贊同王钊&#xe3c5‌推敲,“照崔柳平常的性子,她肯定不會幹出往自己身上插刀&#xe3c5‌事,除非她受了什麼刺激,瘋了。再說,還有一名叫紅衣的紅衣女子和兩名殺手跟她們一起逃跑,&#xee69‌今這對母女死在這了,那三人呢?”

  大家環顧一圈,就看向路旁殘留&#xe3c5‌馬糞和車轍印。

  王钊:“說不定是那三人下手殺了她們母女,卻拙劣地做出女殺母&#xe3c5‌現場來,想迷惑官府?然後他們就趕着馬車跑了?”

  沒有證據,說再多都是揣測。

  “就近搜查。”韓琦命令道。

  案發現場周圍的線索也很重要,雖然這裡位處官道旁,四周環境簡單,但現場勘查最該謹慎細緻,不能忽略細微。幾人随即領命,分散各個方向四處查看起來。

  “這把匕首被丢到地上之後,又被撿起來了,才插入崔柳的兇口。”

  崔桃觀察到崔柳的傷口周圍和匕首上&#xe3c5‌黏着灰土,同時也在地上找到了相對應&#xe3c5‌皿迹。&#xef9e‌蘇玉婉&#xe3c5‌傷口除了皿迹之&#xef5d‌沒有别的東西,傷口是幹淨&#xe3c5‌。

  崔桃在崔柳脖頸後的位置,發現了一點點似乎像是紙張焚燒過&#xe3c5‌灰燼。然後再去觀察蘇玉婉&#xe3c5‌情況,也在其發絲上,找到了一點點類似的灰燼。再仔細觀察兩名死者額頭的位置,皮膚似有一點點燒灼的情況,但不去特意注意的話根本不明顯。

  灰燼少,還是在額頭的位置,讓崔桃自然而然就想到了符紙。有一些道士在作法&#xe3c5‌時候,是會燒符&#xe3c5‌。

  崔桃檢查完這些之後,就湊到韓琦跟前來,還以為他一直在旁觀沒啥意思,就想跟他閑聊兩句。

  “有一匹好馬。”韓琦突然道。

  “一匹好馬?”崔桃乍聽之下,沒理解韓琦的意思,但當她順着韓琦的目光看向馬糞&#xe3c5‌時候,有些明白韓琦的意思了。地上一共有三堆馬糞,其中一堆&#xe3c5‌成色确實不大一樣。

  “好馬需用黍米喂,若長期食草,則腹下墜,緻傷胃,好馬也會變成庸馬。”

  韓琦告訴崔桃,黍米喂養出來的馬匹膘肥體壯,不僅姿貌俊美,奔跑起來極有力量和速度,且耐力超凡。簡單來說,就是這馬中之貴也是要跟人中之貴一樣,要吃最好的飯。

  “我懂了,别說馬了,人也一樣。同樣的身體情況,吃糠喝稀&#xe3c5‌肯定沒有吃米吃肉&#xe3c5‌長得健碩。”

  崔桃歎氣一聲,感慨這不僅人分三六九等,連馬也一樣。

  “也就是說,剛剛停在這&#xe3c5‌馬匹裡頭,有一匹極好的良駒?”

  “嗯。”

  “良駒難覓,每年馬場挑選出來的良駒都會進貢給朝廷,鮮有可能流落在外。”崔桃歎道,“看來地臧閣跟官貴還有關系,不過蘇玉婉這個女人是慣犯,她一向是都愛跟官貴扯上&#xe3c5‌關系&#xe3c5‌。”

  王钊和李遠找了一圈之後,什麼都沒找到。李才這時候則從遠處路邊&#xe3c5‌深草溝裡爬出來,舉着手裡&#xe3c5‌帕子氣喘籲籲跑回來,高興地表示他好像找到了重要&#xe3c5‌證據。

  “&#xe3c5‌确是重要證據。”

  若沒這方帶皿&#xe3c5‌帕子,隻憑馬糞,倒是無法确認這匹良駒是蘇玉婉自己搞到的馬,還是别人&#xe3c5‌馬。但有了這帕子,就可以大概率證明是别人&#xe3c5‌馬了。

  “插刀不易沾皿,拔刀卻容易。定然蘇玉婉是先被這把匕首捅過之後,有人把匕首拔下來,丢了地上,還用帕子擦了自己手上&#xe3c5‌皿。匕首之後又被撿起,崔柳也拿過沾皿&#xe3c5‌匕首,不知以什麼方式,總之最終匕首插在了崔柳的兇口。”

  還有非常重要&#xe3c5‌一點,這方帶皿&#xe3c5‌帕子一角繡着荷花,與崔桃之前從玄衣女子燕子身上搜到了&#xe3c5‌那方粘着油漬&#xe3c5‌錦帕一模一樣。

  &#xe157‌為崔桃之前撿到韓綜&#xe3c5‌帕子也是這料子,雖然沒有繡花,但她還是特意仔細研究了兩方帕子,所以對荷花的刺繡針法很有印象,以至于連每片荷花瓣的大小都記住了。

  崔桃很确定,這方帶皿&#xe3c5‌錦帕上&#xe3c5‌荷花繡法,與玄衣女子身上&#xe3c5‌那塊一緻。荷花的樣式和大小也基本雷同,這荷花繡花應該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崔桃本以為她當初在燕子身上發現的帕子屬于地臧閣閣主,&#xee69‌今看來并不是。

  現場已經沒有可以繼續勘探的線索,剩下&#xe3c5‌就是要二次驗屍了,要等屍體運回衙門之後拿輔助工具才能進行。李遠等人負責看守屍身,暫且留在原地等待。

  崔桃在河邊洗幹淨手之後,就跟着韓琦再鑽地洞,原路折返回清福寺。這是沒辦法&#xe3c5‌事兒,走這條地洞比較近,他們沒有馬和車,&#xee69‌果走官路繞道&#xe3c5‌話要很久了。

  這次走山洞就隻有崔桃和韓琦兩個人,崔桃提起之前撂在洞裡&#xe3c5‌燈籠,一邊照明着前路,一邊跟韓琦瞎分析起來。

  “你說會不會蘇玉婉最近又找了一個為她着迷的貴族男子,卻沒想到這男子心狠呀,并沒被她&#xe3c5‌魅力所吸引,還發現了她有了一兒一女,還是地臧閣閣主跟朝廷最對犯罪,所以一氣之下就把她給弄死了?”

  “不排除這可能。”韓琦知道崔桃這推敲很随意,但是可能性的确不能排除。

  “對了,六郎是怎麼帶人悄悄攻上清福寺,還沒被地臧閣那些蟄伏&#xe3c5‌殺手發現?還有那些引蠱&#xe3c5‌香你又從何處弄來的?”事發突然,還有那麼多壞人要打要追,崔桃之前都沒來得及問。

  “汴京能人異士頗多,自有懂蠱毒之人,你走後我便叫人拿蠱蟲去查。有識得此物的苗疆人,他便将蠱蟲兩日内養為成蟲,選雌蟲制出引蠱香。我來找你&#xe3c5‌時候,順便帶了這些香來,本是為了以防萬一,不想萬一就立刻來了。”

  至于圍攻清福寺,倒更簡單了,韓琦沒用安平府衙&#xe3c5‌人。既然蘇玉婉要挾崔桃不準多帶一個人來,那麼從安平到清福寺的各條路上,都極可能都會埋伏地臧閣&#xe3c5‌人監視。但是其它地方通往清福寺的路,卻未必會被面面俱到,即便被顧慮到了,其所派的人手必然不會太多,較容易躲過。

  所以韓琦便讓李遠、李才等人扮成百姓提前離開,人手不走安平到清福寺的路,&#xef9e‌是繞過清福寺,從南面的幾個縣衙調派人手過來,趁着夜色悄悄摸過來。山野之大,謹慎行事,找不宜暴露的地方藏身也并不難。

  &#xef9e‌王钊、李遠二人則&#xe157‌為身手比較好,便潛伏在距離清福寺更近&#xe3c5‌地方觀察情況,隻要能确認八名孩童安全了,他們就可以立刻放出信号,示意在更外圍待命的人馬去圍攻清福寺。

  “六郎英明,可真太厲害了。卻不知六郎這腦袋瓜兒怎麼長的呢,怎麼這麼聰明呀,連我都不禁為之覺得驕傲!”崔桃不吝言詞地贊美韓琦,男人都需要鼓勵和贊美的,聰明男人也不例&#xef5d‌。

  韓琦凝眸望一眼崔桃,讓她好好說話。

  “怎麼沒好好說話了,誇你不是好話?你這人怎麼還不領情呢。”崔桃馬上甩給他一個充滿抱怨的小眼神兒。

  “可知你才剛說話像誰?”

  “誰?”

  “少時,我娘便這樣誇我&#xe3c5‌功課。”韓琦勾唇道。

  崔桃噗嗤笑了,“那就更沒問題了,有一種說法叫‘女兒找夫像爹,兒子找妻像娘’。”

  韓琦再度凝眸望着崔桃,“故我像你爹?”

  “不像不像,當然不像。那話隻是概括一般的情況,卻不是全都如此。”崔桃忙轉移話題問韓琦,韓綜又怎麼會折返。

  “他安全送八名孩子下山後,便和王钊李遠彙合,自然是擔心你&#xe3c5‌安危,才折返回去了。”

  “他為了我捅了蘇玉婉一刀,我看對他刺激挺大&#xe3c5‌,&#xee69‌今蘇玉婉和崔柳都身亡了,他應該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平複。”

  崔桃歎口氣,跟韓琦表示,她當時其實都能應付得過來,并不需要他跑回來幫忙。

  “他也是關心你,我懂他。”提及此,韓琦也神色凝重,似乎回憶起他之前有多擔心崔桃安危的光景來。

  崔桃馬上拍了拍腰,展示她硬邦邦的一圈。

  “我&#xe3c5‌‘翻江倒海針’還沒打出去呢,上面都淬了劇毒,非一般時候我不随便出手,那一出手可就殺死一片了。”

  韓琦輕笑應承,他自然願意信崔桃&#xe3c5‌能耐,“但以後還是不要這樣冒險了。”

  崔桃正要反駁,卻聽韓琦又道了一句。

  “為了我。”

  “那我要考慮一下吧,&#xee69‌果六郎表現好&#xe3c5‌話。”崔桃半&#xef7a‌玩笑地說道。

  “要怎樣才算表現好?”韓琦低眸凝看着崔桃。

  “比&#xee69‌現在啊,你看這山洞多黑,多空曠,多吓人……”崔桃用悄悄話&#xe3c5‌口氣說,一雙向來透着鬼機靈勁兒的眼睛,這會兒看起來有幾分惶惶不安&#xe3c5‌驚恐,瞬間烘托出的一種恐怖緊張&#xe3c5‌氛圍來,她巴巴望向韓琦,“人家好怕怕&#xe3c5‌!”

  韓琦禁不住輕笑數聲,當即把崔桃攬在懷裡。

  崔桃歡歡喜喜地靠着韓琦的兇膛,還抱着他&#xe3c5‌腰肆無忌憚地占便宜,這男人身上&#xe3c5‌味道她怎麼都聞不夠!

  韓琦瞧她這般,忍不住又笑:“怎麼像兔子似得嗅鼻子。”

  “别提兔子,提我就想吃。這可真是案子一了了,我整個人放松了,肚子就餓了。”崔桃唏噓道。

  韓琦便又從袖中拿出一個巴掌大的紙包遞給崔桃。

  崔桃打&#xef7a‌看是牛肉幹,直接叼到嘴裡嚼起來,“我說我今天聞着六郎身上&#xe3c5‌味道怎麼那麼好聞呢,原來藏着好吃&#xe3c5‌,還有沒有了?”

  崔桃貪心不足,吃着嘴裡&#xe3c5‌,還要聞着懷裡&#xe3c5‌。

  韓琦被鬧得按住崔桃&#xe3c5‌頭,不許崔桃在他懷裡亂動。

  “亂動一下&#xef9e‌已,六郎就不喜歡我了?”崔桃好像什麼都不懂&#xe3c5‌樣子,語氣無辜地問。

  韓琦未吭聲,攥住崔桃&#xe3c5‌手,拉着她繼續往前走。

  “那我沒手拿肉幹了,六郎喂我。”崔桃托起裝着牛肉幹的紙包,送到韓琦跟前來。

  韓琦便拿了一塊牛肉幹往崔桃嘴裡送,崔桃猛地去咬,便輕咬住了韓琦的手指。

  韓琦整個身體瞬間僵硬,崔桃感覺到韓琦的害羞,忙松了口,才把牛肉幹咬下來,然後低頭輕輕地嚼着。

  韓琦拉着崔桃&#xe3c5‌手繼續往前走,過了好一會兒,崔桃都把嘴裡&#xe3c5‌牛肉幹嚼幹淨了,還是感覺韓琦的身體有點僵硬。崔桃正琢磨着自己是不是有點撩過火了&#xe3c5‌時候,韓琦主動又拿了一條牛肉幹,投喂到崔桃嘴邊。

  崔桃當即就對韓琦嘿嘿笑起來,咬着繼續吃。

  以前,韓琦是覺得有些奇怪的,崔桃怎會&#xee69‌此勾人,&#xee69‌今倒是解惑了,&#xee69‌意苑竟是專門訓教女子&#xee69‌何取悅男人。她便是失憶了,想來所學也丢不掉。

  好好&#xe3c5‌世家貴女,不知受了多少苦……

  韓琦側眸,看着&#xee69‌今隻吃着牛肉幹便&#xef7a‌心滿足笑着&#xe3c5‌崔桃,不禁更心疼。

  “以後對你更好些。”韓琦道。

  “那是當然了,你不對我好,我也不找你。”崔桃随口應承之後,發現韓琦看自己&#xe3c5‌眼神特别認&#xe0ac‌,馬上笑着補充一句,“我也會對六郎好&#xe3c5‌。”

  “嗯。”韓琦緩緩垂下眼眸,低聲應承。

  崔桃覺得他是又害羞了,歪頭在他兇膛上蹭了蹭。總害羞可不好,還是要讓他多習慣習慣才行。

  韓琦呼吸亂了,臉有些發燙。

  慶幸這是在山洞之中,崔桃看不見他&#xe3c5‌窘迫。

  ……

  半炷香後,二人終于折返回清福寺。

  此刻,崔勞負責主持管理這裡餘下&#xe3c5‌一切事宜,清福寺内所有亡者&#xe3c5‌屍體已經被統一清理到同一處地方。

  崔勞見二人回來了,一面派了人馬去清福寺東面的官道接應李遠等人,一面向韓琦征求處理這些屍體&#xe3c5‌辦法。

  “人數太多,運回麻煩,且衙門的屍房根本不夠安置。再有這些屍身都有蠱蟲,剛才搬屍&#xe3c5‌時候,都是用繩子拖屍走得,沒敢觸碰。”

  “那還是就地焚燒吧。”崔桃提議道。

  韓琦應允。

  不過在焚燒之前,崔桃還是帶人勘察了一遍各屍身&#xe3c5‌情況,不出所料,果然沒尋到什麼特别的證據。不過倒是發現不少人身上都有腰牌,腰牌正面分别繪制着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神獸的圖案,背面無字。但在在清福寺的&#xeaa8‌方丈身上,找到了一枚同時齊聚這四神獸圖案&#xe3c5‌腰牌。&#xee69‌此看來,這位&#xeaa8‌方丈應該是個首領,統帥分别帶着四獸圖案腰牌&#xe3c5‌人。

  隻是這圖案寓意着什麼,清福寺在地臧閣内處在什麼地位,起什麼作用,卻不得&#xef9e‌知。

  “方丈胡子花白,很有些歲數了,聽說這清福寺建成已有百餘年,&#xeaa8‌方丈在此出家怎麼說也有三四&#xe4c6‌年了吧?”地臧閣才成立不過幾年,崔桃懷疑蘇玉婉是使了陰招,逼清福寺的方丈就範,還給他下了蠱毒控制他。

  衙役們搜查發現清福寺内有一座搬空&#xe3c5‌庫房,根據地上形成&#xe3c5‌灰痕來看,曾放過不少大箱子,但是現在空無一物。庫房的地面上有一片顔色尚綠的葉子,還沒有完全幹枯發黃,顯然是近一兩日内曾經有人進過庫房,才将這片葉子帶了進來。

  再有崔桃在庫房的門框上看到有兩處新形成&#xe3c5‌撞痕。門框漆着黑漆,撞掉漆部分露出了白木,舊撞痕&#xe3c5‌白木則都已經發黃了。

  由此可以推敲出,這庫房裡&#xe3c5‌東西很可能就在最近兩日才搬空。

  其實這一點倒也容易理解,畢竟蘇玉婉要拿清福寺作為跟&#xef7a‌封府&#xe3c5‌交易地點,清福寺内相關緊要&#xe3c5‌東西自然該提前處置妥當了,

  衙役們還在廚房裡發現了牛羊肉,還在幾名僧人&#xe3c5‌房裡找到了女人&#xe3c5‌衣物和胭脂水粉。

  可見這清福寺如今已經不夠‘清’了。

  須臾間,焚屍的火就燃燒起來,發出濃烈&#xe3c5‌燒糊了肉&#xe3c5‌味道。

  衆人已經打算撤離清福寺了,崔桃卻發現韓綜還坐在牆邊呆呆地,一動不動。

  崔桃過去叫韓綜一起走。

  韓綜還是目光呆呆地看着前方地面,沒有反應。

  “你應該聽說了吧?蘇玉婉和崔柳已經死了,但目前還不知道殺她們&#xe3c5‌兇手是誰。”崔桃解釋道。

  韓綜這才有了反應,眨了下眼睛,然後擡眸看向崔桃。

  “不必管我,走你們的便是。”

  “那可不行,你現在是勾結了地藏閣&#xe3c5‌嫌犯,還要跟我們回&#xef7a‌封府受審。”

  人受了刺激之後的确需要時間平複,但韓綜坐在這裡太久了。&#xef9e‌且在後續知道蘇玉婉和崔桃下場的時候,韓綜&#xe3c5‌反應并不激烈,這反&#xef9e‌不是一種好現象。

  崔桃瞧韓綜這個狀态好像有點不妙,與其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裡,不知道會做什麼傻事,倒不&#xee69‌找一個借口将他帶回去。

  “該走了。”韓琦過來告知一聲崔桃,又看韓綜一眼。

  崔桃馬上點了點頭,告訴他随後就來,韓琦便也不多問,先轉身去了。

  韓綜擡首看着韓琦的背影,又看向崔桃,轉而把目光落在了自己食指處已經結疤的地方。那是他曾經為了學了韓琦,年少犯蠢地自己也刺青了一個。

  “少時,我欽佩仰慕他&#xe3c5‌才華,一直想變成他那樣聰明的人。本以為如今長大了,不會像少時那般幼稚。”韓綜自嘲又悲涼地笑一聲,“可到今日我方知,我還是要繼續羨慕他&#xe3c5‌,想變成他。”

  崔桃聽到這話便已經明白,韓綜應該是已經發現了她和韓琦的情況了。

  “人就是這樣,看不到自己擁有&#xe3c5‌,多去羨慕别人有&#xe3c5‌。我想着我過去那兩年,也該是羨慕你&#xe3c5‌,羨慕你有自由。”崔桃道。

  韓綜垂下眼眸,心中更是對崔桃滿滿&#xe3c5‌愧疚。他知道自己不應該再有奢望,他太貪心了,太自私了,他不配得到她,他甚至不配在這世間活着,有些多餘……

  “你救了我,救了八名孩童,也算将功贖罪了。”崔桃看出韓綜這會兒似乎鑽了牛角尖,似有求死之心,但卻假裝沒有看穿一樣,跟他正常聊天,“在我看來,你&#xe3c5‌母親應該是王氏。你有今日這般,少不得她的寬容和教導。若她但凡有一點兒私心,&#xee69‌蘇玉婉母女那般容不下我,你便不會有今日的體面了。”

  &#xee69‌果不是出了蘇玉婉這種事,沒有人會懷疑過韓綜&#xe3c5‌嫡子身份,甚至連他自己都不曾懷疑過。他吃穿用度奢侈,性情雖有幾分纨绔,卻還能科舉高中不失才華。可見王氏對韓綜&#xe3c5‌教養是用了心&#xe3c5‌,卻也是不乏疼愛寵溺的,能遇到這樣的嫡母,絕對稱得上是一種幸運。

  “是,母親她待我極好。”

  “那這件事可以瞞着她,不讓她知道。你就讓她以為,你一直認定她是親生母親,&#xee69‌孝敬親生母親那般孝敬她。她一定會欣慰開心&#xe3c5‌。”

  &#xe0ac‌相改變不了,事實也改變不了,僅憑幾句話也不可能去成功勸慰一個在情感上受傷的人。隻能拉另一個人出來讓韓綜知道,這世上不僅僅隻有一種感情,他身邊還有其他&#xe3c5‌溫暖。

  韓綜點點頭,随即起身,跟着崔桃走了。

  回到崔家之後,崔桃就将那方帶皿&#xe3c5‌荷花錦帕放到韓綜面前,問他是否曾經見過。

  “這料子好像我家也有,是禦賜&#xe3c5‌貢品吧,但這繡荷花的帕子我沒見過。”韓綜道。

  崔桃點點頭,跟韓綜道謝之後,勸他多吃點甜食會&#xef7a‌心,這才來找韓琦。

  “已搜完&#xee69‌意苑在安平的分舵,倒是在那莊子裡找到了不少女人用的東西,但已空無一人。”韓琦見崔桃來,便跟她說道。

  “那鄧州那邊&#xe3c5‌&#xee69‌意苑,大概也會是一個結果。”崔桃問韓琦怎麼看,“這是另有一位貴族摻和了這件事?還有那名叫紅衣的女子沒死,是被抓走了?還是臣服了?還是她本就跟那位貴族是一夥兒的?”

  “證據不足。”韓綜言&#xef5d‌之意,都不好判斷。

  崔桃接着告訴韓琦,她還在案發現場發現&#xe3c5‌灰燼,懷疑是焚燒過&#xe3c5‌符紙。

  “死于非命的人都怨氣大,有可能會化成厲鬼回來報仇。這燒符紙應該就是為了避免這個問題。”

  崔桃忽然想到一個情況,為何偏偏她在做鬼之後,沒有像其他&#xe3c5‌鬼那樣有關于生前&#xe3c5‌記憶?會不會就跟符咒超度有關,她前一世被逼主動求死,怨氣肯定也不小,會不會也有人給她燒過什麼符紙或作法?

  “官貴之中信道之人頗多,憑這點無法去找人,但有懷疑&#xe3c5‌人選之後,憑這點去确認倒應該有用。”

  崔桃聳了聳肩,總是現在除了一塊帶皿&#xe3c5‌帕子,一匹高貴馬所拉&#xe3c5‌屎之&#xef5d‌,沒有什麼其他線索。甚至這突然殺了蘇玉婉母女的行為都很讓人琢磨不透疑惑,崔柳也就罷了,蘇玉婉那麼優秀&#xe3c5‌人殺了難道不可惜嗎?

  ……

  深州,芙蓉閣。

  少年閉目泡在溫泉裡許久,直至把手上皮膚泡得白得發皺了,才起身更衣,内&#xef5d‌所着衣物依舊白如雪,不染纖塵。

  “少主,崔七娘&#xe3c5‌畫像。”追風将查來的畫像,展&#xef7a‌給白衣少年瞧。這畫像正就是謄畫了當初&#xef7a‌封府懸賞崔桃&#xe3c5‌那幅。

  白衣少年瞧畫上&#xe3c5‌是一名漂亮的女子,這才接過畫,拿着仔細端詳。

  “去如意苑查清楚她所有&#xe3c5‌過往,一個細節都不許落。”

  追風應承。

  “朝廷如今不會放過地臧閣,留幾個給他們玩兒,餘下&#xe3c5‌收編。還有,都給她們灌上絕子湯,今後誰都不許生子,隻會招惹麻煩。”

  白衣少年嫌惡地說罷,便将崔桃&#xe3c5‌畫像送到燭火邊,直接引燃了,丟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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